柔軟的皮毛直接接觸到人體的肌膚,無比的柔滑。
她用手撫摸了一下,似是無限的留戀。
然後,慢慢地解開珠寶的袋子,倒出來,嘩啦啦的,五顏六色的鋪滿了錦栗鼠的地毯。
她撲在上面,一隻腳翹起來放在另一隻腳上,顯得無比的俏皮。
雙手託着腮幫子,仔仔細細地看那些珠寶。
一生的命運,便是因此而改變。
看得久了,就迷惑起來,這世界上,爲何人人都愛珠寶?
無非是一堆冰冷的石頭而已。
流血流汗,出賣自尊和肉體,付出生命和感情,爲的又是什麼?
寶石,它是何等的魅惑?
或者,是我們心靈中的蠱毒?
她一顆一顆地,慢慢地重新撿起來,眼裡露出孩子氣的貪婪,回頭看他:“大叔,你知道麼?我其實什麼都不能把握。但這些珠寶,我能。我每天都帶着,隨時拿出來玩一下,數一數,仔細地看它們有沒有變化。任何人都不能從我身邊搶走。”
夏原吉面上也現出一絲笑容。
急促的喘息慢慢地變得平靜了一點兒。
但是,那笑容很古怪。
甚至很難看。
他第一次覺得無所適從,只知道面上得有一點表情——那種殘酷的,混合着溫柔的表情。
可是,她卻靠過去,“恰好”——挨着他一直挺拔高聳的某一處地方。
他如此的沮喪,但是,它卻固執地,不肯軟化。
***!
欲的奴!
這一生,誰不是某一種奴隸??
他的目光再一次變得黯黑。
就如要飲人血的魔王。
她渾然不覺,依偎着他。
他似要側身,但是並未。
她就那樣端端正正地靠在他的懷裡。
沉默。
沉默了許久。
“大叔!你很暖和!”
他的那一張臉,甘甜再一次覺得自卑——久久地凝視,能讓所有的女人感到一種刻骨銘心的留戀。
她堅信,其實,就算沒有素女心經,這天下絕大多數女人,都肯跪着求他——無論是貞潔烈婦,還是***淫娃——
女人,骨子裡其實和男人一樣***。
他竟然看透她的心思。
既是天下絕大多數女人都無法拒絕,那她,爲何?
爲何?
“大叔,我不是女人!我只是天地之間的一縷幽魂。”
遊魂?
幽魂?
這有什麼區別?
她的身子更趨近他的懷抱,緊緊地貼着他滾燙而寬闊的胸膛。
他的身材絲毫也無愧於他那張傾城傾國的臉龐——堅韌,闊大,肩膀很寬,胸膛很闊,正是最好的黃金分割,體育運動員的那種倒三角的身材。
t臺上的男模都遠遠不如。
所以,才如此的讓人着迷——一見鍾情,大家都是從外表開始的。
下意識地,他伸出手,想要擁抱,可是,到了中途,卻停下來。
這時候,才察覺一種奇異的冷——這是他之前從未發現過的。
她的一身很冷很冷很冷,真的就像一個冰涼的木炭——所以,總是向着太陽的地方。
某一刻,他疑心這是一個女鬼。
但是,太陽並未將她的靈魂曬乾。
傳說中,女鬼是不可以面對太陽的,不是麼?
而她,熱烈地奔向陽光的時候,影子那麼長,那麼長。
“大叔,你其實不必再防備我了,就爲我破例一次,好不好?”
她的頭頂着他的下巴。
髮梢那麼幹淨,就如這春日開得絢爛的打碗碗花。
再平凡的花,也是天生萬物,天賦人權。
“我已經服用了你的‘***玉露丸’,這後果,我非常明白。我並不想死,所以,終其一生,必然對你效忠。這一點,你最清楚!”
他的笑容更加奇怪。
也因此,顯得更是殘酷無情。
沉默不是默認,而是拒絕。
“大叔,我知道,你不會答應!”
她站起來。
寬大的長袍子一直垂在地上,走路的時候,腳步大了,踩着了衣服的後襬。
“甘甜!”
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過頭來。
“大叔,明日我就不向你告別了!大叔,再見!”
這一聲‘再見’,提前說了!
她跟他說再見。
但是,並未回頭看他的臉色。
他並未回答她。
冷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決絕。
甘甜看不到,但是能想到。
她對他,其實已經非常熟悉了。
但是,並不瞭解。
縱然是朝夕相處一百年的人,也不敢說自己真正瞭解一個人。
無人處的時候,寬大的外袍才掉下來。
伸手捂住腿上的傷痕,她發現自己走不動了——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可是,這人生這麼漫長!
這一段路,還要漫漫長長地走下去。
至少,明日就要和琅邪王一起策馬上路,奔向一個完全陌生的,不可預測的未來——而且,她連受傷休息的權利都沒有!!!!
這傷處,正好磨蹭着騎馬的地方,會很疼很疼。
向琅邪王這樣的男人,你怎能指望他比夏原吉更加憐香惜玉??
衆人連夜趕路,風餐露宿,再有五百里才能到達琅邪王府。
這個距離是分叉點,恰好在京城與琅邪王封地的距離中端。
皇太子預計琅邪王的歸程大約是一個半月,畢竟北疆封地,此去京城有一千多里路程。
琅邪王帶着那麼多財物,不可能走得很快。
但是,再慢了,就有貓膩。
琅邪王深知這一點,更不敢耽誤。
因爲去見夏原吉的時候,他已經耽誤了七八天,所以,這七八天就必須用加速來彌補。
否則,以皇太子的精明,一定會疑忌自己沿途和一些舊部聯絡。
琅邪王不想給他留下任何的把柄和藉口。
他如期到了距離中端。
但是,他的心情一點也不敢放鬆,相反,焦慮得出奇。
此時,距離夏原吉的預言已經只剩兩三個時辰——
夏原吉預言,老皇帝20日內必定駕崩。
按照估算,老皇帝正是今日駕崩!
但是,直到現在,還是沒有絲毫的音訊。
從早上起來開始,他就心神不寧,眼皮也跳個不停。
眼看,就要夕陽西下了,他不知張望了多少次,來時路上依舊沒有探子絲毫的影子。
仔細回憶,上次見到父皇的時候,老頭一臉縱慾過度昏昏欲睡的樣子,此外看不出任何的毛病,哪裡就像馬上就要死掉的樣子?
他心底開始狐疑,夏原吉這廝,莫不是信口開河?
他又不是算命先生,哪裡來這樣的鐵齒銅牙?
秦舞陽跑過來:“王爺,我們是繼續前進還是就地安頓?”
琅邪王沉吟半晌。
繼續前進,方能如期趕回琅邪王府,也不授人以柄,讓皇太子有藉口爲難;
但如果萬一老皇帝真的駕崩了,南轅北轍,走得越遠就越是錯失良機。
琅邪王和綠盟的協議,唯有秦舞陽一人清楚,就連周向海,也只知點皮毛!琅邪王生怕他誤事,所以不敢大張旗鼓。
他深知王爺的爲難,低聲道:“王爺,如今作何打算?”
饒是琅邪王平素極其鎮定,此時也難免首鼠兩端。
前面,傳來踢踏踢踏的聲音,小牛皮的靴子不快不慢地走近。
秦舞陽後退一步,恭恭敬敬一行禮,側身一邊。
夕陽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
眼看,天就要黑了。這本是二人的洞房花燭夜——但是,這一刻,從未到來。
風起了,覺得冷。
就算是夕陽,也消失了最後一絲熱氣。
琅邪王看也不看她一眼,沉聲道:“傳令下去,即刻啓程,回封地。”
這表示,他根本不再相信夏原吉的預言了。
秦舞陽正要退下,甘甜一揮手,自信滿滿:“王爺,請再等一個時辰。”
“不必再等了!”
“既然王爺已經決定孤注一擲,又何必急在一時?”
琅邪王對上她的目光。
他這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堅如磐石的目光,別說女人,就算是男人也罕有這樣的眼神。叫人疑心,這個女人緊身夜行衣下面並非玲瓏剔透的胴體,而是鋼筋鐵骨的石柱。
“那本王就再給你一個時辰。”
她淡淡一笑,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
夕陽,毫無遮攔地從她的頭頂灑落下來,她面向陽光,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