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安王得知安王正君從宮中被人用軟轎給擡回來之後,便急忙趕去了正院,隨後便看見了安王正君一臉煞白煞白的臉。
安王世女也收到了消息趕來,在看見安王正君的臉色之後也是一陣的驚訝,“父親,你這是怎麼了?”
安王正君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安王自然明白怎麼回事,握了握拳頭,對着女兒道:“你先出去吧。”
安王世女看了看兩人,隨即點了頭退了出去。
安王屏退了下人之後便坐在了牀沿邊,“可需要請太醫?”
安王正君搖頭。
安王動了動嘴脣,但是卻沒有說出什麼,便是道歉的話,到了現在也顯得極爲的虛僞。
安王正君看着眼前的妻主,從她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見後悔內疚以及痛苦,他承認即便到了現在,即便他知曉她是被人利用,可是,心裡還是存着怨氣,可是畢竟是相濡以沫近二十年,再大的怨氣也無法磨滅心裡多年積下來的夫妻之情,他伸了手,握住了她的,“殿下……”
“是我對不起你。”安王握緊了他的手,“你放心,我會想法子處理好這件事的。”
安王正君臉色一變,“殿下想做什麼?”
“你說的沒錯,既然做錯了事情,便要承擔後果。”安王微笑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連累到你,屆時,我會想想法子保存你們,陛下……並不是那般絕情之人,當年的平王殺了她的孩子,最後她也沒有牽連她的家眷……”
“那是十多年前的陛下啊!”安王正君打斷了安王的話,“十多年前的陛下或許會,可是如今不是啊……殿下忘了幾年前秦家被誅滅九族的事情嗎?”
安王愣了愣,“這般多年,我畢竟爲了她盡心盡力,若是我親自向她……”
“我今日進宮見過了那趙氏!”安王正君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安王神色一變,“你……”
“殿下猜的不錯,他是和南詔有牽連!”安王正君沉下了臉,將延安殿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殿下,那趙氏是可恨,可是他的話卻說得沒錯,若是他真的向陛下說這件事是你主使的,說你叛國,再拉上蕭家,陛下不會這般輕易罷休的,便是陛下不惱恨你利用皇貴君一事,但是陛下也不可能容忍有人叛國,蕭家如今雖然不掌兵權,但是蕭老將軍自從卸甲歸田之後卻還是在武學院中任教,不管是軍中還是武將之中,她的威望都很高,若是陛下對她起來懷疑,是絕對不會放過蕭家的!殿下,當年沈玉清的事情固然是因爲先帝大皇子,還有她那嫡女的緣故,可是她功高蓋主未必就不是原因!……殿下,我求你,不能這般處理,不能直接將事情告訴陛下,不能這般揭發趙氏……趙氏沒有任何的顧忌,可是我們不能豁出去一切!殿下,我是真的不怕和你一同去死,可是我不想讓我們的兒子也出事!他方纔當了父親生了嫡女,他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還有蕭家,我們也不能連累她們!殿下,我求你——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可以的……”
安王正君緊緊地握着安王的手,神色漸漸地有些癲狂,“殿下,我去殺了趙氏,到時候便是陛下怪罪下來,便也只是我一條性命罷了,我去殺了他!……不,我在宮中殺不了他——陛下如今對趙氏是皇貴君深信不疑,若是我殺了他,必定還是會連累所有人……不能這般簡單地殺了他……
秋獵!對,秋獵!殿下,明年的秋獵,我們想法子讓趙氏跟着一同去,屆時在圍場當中應該可以尋到機會下手的!……鳳後和豫賢貴君他們如今也是容不得趙氏的,到時候他們應該會對我們有幫助——
趙氏是在圍場出現,最後死在圍場,我們可以想法子讓陛下相信這天意!殿下,借屍還魂這件事原本便有拂天道的!對,這是一個好辦法……現在離明年的秋獵還有整整九個月的時間,我們可以慢慢的完善這個計劃,只要準備妥當,一定可以萬無一失的!”
安王看着眼前的彷彿就要陷入瘋狂的男子,心中的痛更是一陣子一陣地蔓延開來,她伸手將這個自己辜負了一輩子的男子擁入了懷中,“別說了,別說了……”
他從來便不是一個惡毒的人,也不是一個精於算計的人,可是如今卻說出了這般的話來。
她究竟將他逼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境地?!
安王很清楚安王正君心裡最大的要求便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能夠幸福,只要能夠實現這個願望,他便是沒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如今,她或許連這個都無法保證。
安王正君並沒有因爲妻主的擁抱而感覺到了心安,反而是更加的惶恐,他真的不介意陪着她一起死,可是他也是真的怕她會不顧後果直接向陛下說明一切,他脫離了她的懷抱,然後下了牀,跪在了她的面前,“殿下,我求你了……不要去找陛下……不要這般去找陛下……我求你——我不能讓蕭家出事,不能讓我們的兒子出事……我求你了——”
說着也同時磕起了頭來。
安王心痛難忍,連忙伸手將他拉起,“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殿下,我求你——”安王靠在了她的懷中,幾乎崩潰地哭訴。
安王此時腦中更是混亂的可以,她無法去衡量,究竟如何處理方纔是最好,便在安王正君從宮中回來之前,她已經是做了決定,今晚便向陛下坦白,可是如今……這個原本便不算堅定的決定卻更是動搖,她抱着懷中哭訴着的正君,仰着頭,眼中滲出了淚水……
母皇,兒臣應該如何做?
父君……兒臣該如何做——
兒臣應該如何做?
……
雪凝在傍晚時分隻身進了宮,司予述親自去了宮門前迎接,雪凝不是大臣也不是大臣家眷,更不是皇女伴讀,她的身份不過已經不在了的全宸皇貴君的外甥女,而且還有着先帝那道旨意在約束,所以她在除夕當日出現在宮中,讓不少人訝然了一下。
雖然以前雪凝也時常入宮陪伴司予述,但是畢竟不是正式的場合,也不是大日子,便沒有顯得那般的惹眼。
雪凝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不少的注視的目光,不過臉色依舊一片坦然。
進宮之前,姨母已經是跟她提過了這些情況,而她也做好了準備。
“凝表姐可有不習慣?”司予述也不是沒有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低聲問道。
雪凝笑了笑,“許久未曾出席過這般大的場合,是有些不習慣。”
“待會兒阿雅也會進宮,父後方才告知我他讓內務府將你們安排在了一塊。”司予述說道。
餘風雖然下放到了地方,但是品級卻沒有順着官職而降低,她已然是朝中的一品大員,所以餘雅淳也是有資格出席除夕的宮宴,且也是隻身一人。
雪凝點頭,“我沒事,四殿下不必擔心。”
司予述沉吟會兒,便問道:“凝表姐進宮之前,大姑母可曾跟你說過什麼?”
雪凝想了想,最後還是直接說了真話,“姨母只是讓我多注意一下趙侍君,此外,也囑咐了我好生照顧四殿下。”
司予述臉上閃過了一抹動容。
“四殿下,來日方長。”雪凝正色道,“萬事不可太過於急躁。”
司予述握緊了拳頭,“我知道。”隨後又問,“可有琝兒的消息?”
“姨母已經去信了,相信過兩日便會有回信,四殿下也不必過於的擔心,若是真的有什麼事情,母親早便傳回消息了。”雪凝安撫道。
司予述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只是,她的心卻還是不安。
這邊謝研也隨着謝淨芸以及先帝十一皇子進宮了。
謝淨芸看着司予述和雪凝低聲說話,好不親熱的樣子,眼眸眯了一眯,隨後看了女兒一眼。
謝研點了點頭,便往她們兩人走過去。
按理說來,不管是雪凝還是謝研都是司予述的表姐,只是不管是在什麼場合,司予述和雪凝的關係都要比和謝研的要好,便是和餘雅淳,也比和謝研更加的親近。
這讓謝淨芸十分的焦急。
謝研也是一樣。
謝研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她對待四殿下也是恭敬有禮,也是用心親近,只是卻始終關係卻始終無法達到和雪凝以及餘雅淳那般。
雪凝也便算了,畢竟她是四殿下生父全宸皇貴君二姐的嫡女,母親曾經說過當年全宸皇貴君未曾出嫁之時,在家中是極受兩位嫡姐的寵愛,因而四殿下和雪凝親近些,她可以理解,可是餘雅淳卻不是……
然而,四殿下對餘雅淳卻比對她這個表姐要好,有時候甚至比雪凝都要好。
謝研心裡不忿,然而卻也不敢在司予述面前發作,不過言語之間也始終是透露了一些,只是,她卻並沒有發覺,自然,她也並不知道,餘雅淳已經是全心全意地站在了司予述的那一邊,而不是她這般雖然行爲舉止表明自己是四皇女這一邊的,只是,心裡卻始終懷着其他的想法,準備着退路。
司予述敏感,尤其是對於身邊人待自己的態度,從謝研的行爲舉止,她便可以感覺到什麼。
親疏之間,便有了區別。
謝研無法看清這些,便是謝淨芸,也許是因爲心裡需要謀劃的太多,也沒有及時發覺。
司予述見謝研走了過來,神色有了些許的變化,雖然還是帶着笑容,然而卻沒有方纔那般親近。
雪凝向謝研見禮。
謝研還了禮,雖然她沒有如同其他人一般露出訝然的神色,但是一開口,便也是泄露了心裡的想法,“雪小姐今晚上也進宮來?”
“蒙鳳後恩典,雪凝方纔得以進宮陪四殿下一同守歲。”雪凝微笑道。
謝研一愣,“陪四殿下守歲?”
“嗯。”司予述開口,“琝兒未曾來得及返回宮來,因而本殿便讓凝表姐進宮來。”
謝研看了看兩人,“若是四殿下早些提,我便也可以進宮來陪四殿下的。”
“除夕之夜謝表姐自然是要和謝大人和十一皇舅父一同過的。”司予述淡淡道,“本殿也是因爲二姑母和二姑父都不在京城,本殿方纔讓凝表姐進宮陪本殿的,再者就是二姑母陪着琝兒在外,本殿也該陪着凝表姐過年。”
謝研看了司予述會兒,“這樣啊。”隨後便轉了話題,“三皇子還未回來嗎?往年三皇子都是會回來過年的。”
“琝兒的太師父病着,母皇便允許琝兒在身邊照顧。”司予述回道。
謝研點頭,“原來如此,只是……三皇子始終是皇子,這般常年在外,和那些江湖草莽來往,終歸不好,其實尋找皇貴君的事情大可交給各州州府衙役來辦的,三皇子過了年便也十四了,到了婚嫁的年紀……”
“謝表姐慎言。”司予述沉下了聲音。
一個女子,即便是親戚,但是卻也不該這般在公衆場合提及男子的婚事。
謝研一愣,隨即方纔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忙道,“四殿下恕罪。”
“謝小姐也是關心之過。”雪凝打圓場,“四殿下也莫怪她了。”
謝家的態度雖然畏畏縮縮的,但是多一個幫手對四殿下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司予述垂了垂眼眸,壓下了心中的惱怒,“謝表姐的好意本殿心裡明白。”
謝研看向她,眉間蹙了蹙。
司予述不等她開口便道:“阿雅也應該進宮了,凝表姐我們去接接她吧。”
雪凝看向謝研,“那我先陪四殿下過去。”
謝研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點頭,“我也要過去陪着父君了,四殿下請。”
司予述點了點頭,便與雪凝離開。
謝研回到了謝淨芸這邊,看着母親蹙着的眉頭,心裡更是不適,“母親……”
“方纔四殿下給你說了什麼?”謝淨芸開口問道。
謝研便將事情說了一遍。
謝淨芸聽完,眉頭更是擰緊了一些,“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能在四殿下的面前說三皇子的不是嗎?”
“女兒也不是……”
“好了。”謝淨芸不給女兒解釋的機會,“下次小心一些!”說完,便走開與進來的同僚寒暄。
先帝十一皇子見女兒跨下來的臉,“你母親不是怪你,只是……”
“女兒知道。”謝研垂着眼簾道。
先帝十一皇子嘆息一聲,“四殿下與你不親近,你母親心裡急,不過……其實這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如今陛下新寵趙侍君,即便全宸皇貴君當年很得陛下寵愛,但是畢竟如今已經是不在了。”
“可是……”謝研壓低了聲音,“趙侍君得寵不就是因爲全宸皇貴君嗎?”
先帝十一皇子笑了笑,“開始或許是,但是時間長了,陛下心裡看重的究竟是全宸皇貴君還是趙侍君,那便不得而知了。”
謝研蹙眉。
“如今你和四殿下不親近,將來脫身也容易一些。”先帝十一皇子道。
謝研沉思會兒,“那三皇子的事情……”
“原先我是希望你能夠娶到三皇子,不過如今……”先帝十一皇子頓了頓,“還是再看看那情況吧,你也還有一年多方纔成年,不急。”
謝研點了點頭,若是依着她的心意,她並不很滿意這門婚事,三皇子雖然尊貴,但是畢竟是在外面浪跡這般多年,名聲始終有損,只是爲了將來,也爲了拉近了四殿下的關係,她方纔同意讓父親爲這件事周旋,不過如今……父親也說得沒錯,情況不明,還是先看看再說。
……
莊家正夫和莊之斯從流雲殿來了悅音殿之後便被莊銘歆帶到了偏殿爲他們備好的廂房當中,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直接詢問正夫和女兒,而是饒了彎子一般打聽。
看着眼前的母親,莊之斯心裡嘲諷不已。
明明是至親,可是如今卻也玩起了手段。
莊家正夫自然不可能將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只是表示了鳳後沒有爲難,他們也沒有見到大皇子。
而這也是莊銘歆想知道的事情。
莊之斯一直保持沉默。
莊銘歆對於女兒的反應也只能在心裡嘆息,不過最後還是叮囑了幾句,“過會兒大皇子也應該回來,我希望……”
“母親放心,女兒不會做出任何惹怒陛下和鳳後的事情來。”莊之斯不冷不熱地道。
莊銘歆蹙眉,“斯兒……”
“母親不信女兒嗎?”莊之斯語露嘲諷,“方纔豫賢貴君已經提點了女兒,不管如何,都不能惹怒鳳後,女兒怎麼會明知故犯?母親,惹怒鳳後對女兒來說也沒有任何的好處。”
莊銘歆自然是聽出了女兒話中的意思,同時也聽出來了她並沒有放棄,不過如今,她也不能逼的太緊,否則真的會斷了這份原本便淡薄的母女之情,“宮宴如今尚未開始,你們進了一日也累了,便在這裡休息會兒,過會兒我會過來接你們。”
莊家正夫和莊之斯都沒有反對。
莊銘歆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着眼前正夫和女兒的神色,最終還是嚥了回去,罷了罷了,便先這般吧,先過了今晚再說。
莊銘歆出去正殿那邊和同僚寒暄客套,而莊家正夫便在房中尋問着女兒之前蒙斯醉和她說的話還有女兒的心思。
只是莊之斯卻沒有說什麼,“父親放心,女兒心裡有分寸。”
“可是……”
“父親,女兒成年了,有些事情,女兒應該學着去處理。”莊之斯正色道。
莊家正夫一愣。
“父親,女兒只是想學着長大,真正的長大。”莊之斯一字一字地道,“女兒不應該永遠躲在父親的庇護之下。”
莊家正夫雖然訝然,可是看着女兒臉上的堅毅,心裡也有着一種兒女長成的欣慰,“好……好……父親不問了,父親也相信父親的斯兒可以處理好這件事……不過你要記住,不管如何了,父親都在你身邊,便是再難得事情,父親也會支持你!你喜歡大皇子那便去喜歡,父親也會在背後幫你,還有豫賢貴君,他也說了會盡力幫忙。” шшш◆тTk Λn◆CΟ
“謝謝父親。”莊之斯垂下了眼簾,將那因爲心揪而涌出的眼淚給壓了回去。
豫賢貴君說的沒錯,唯有讓鳳後放心,她和他方纔有可能!
……
如同往年一般,司慕涵還是去了朝和殿接水墨笑一同前往悅音殿。
不過這一次與往年不同的是,司慕涵還帶着趙氏而去。
在水墨笑看見站在了司慕涵身邊的趙氏之時,一顆心瞬間冰凍了起來。
便是旁邊被水墨笑拘着不能隨意行動的司予赫和司以晏見了趙氏,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母皇這是做什麼?!
水墨笑握緊了拳頭,指甲狠狠地戳着掌心,面上卻還是維持着平靜,上前給司慕涵行禮,“臣侍見過陛下。”
司予赫和司以晏也方纔回過神來,“兒臣見過母皇……”
也許是因爲震驚也許是因爲心裡不好受,兩人不約而同地忘了給趙氏見禮。
然趙氏似乎並不在乎,上前行禮道:“臣侍見過鳳後,大殿下,大皇子。”
水墨笑神色平靜,看着趙氏似笑非笑,“趙侍君怎麼和陛下一同來呢?”
趙氏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尷尬以及不安,笑容也顯得有些勉強,“臣侍……臣侍的轎輦方纔在半道上壞了,恰好又遇見了陛下……因而……”
“是嗎?”水墨笑還是似笑非笑,“原來這般巧啊,趙侍君的轎輦壞了,那可要本宮爲你再備一架?還是陛下希望本宮將本宮的轎輦讓給趙侍君?”
司予赫和司以晏臉色一變。
司慕涵像是沒有聽出水墨笑的意思似的,“他與朕同一轎輦便成。”
水墨笑聽了這話臉色有過一瞬間的青白。
司予赫和司以晏又是大驚。
司予赫看向水墨笑,擔心他會不會因爲而大怒。
水墨笑盯着司慕涵,沒有說話。
司予赫拉了拉司以晏的衣袖,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司以晏此時很快便明白了司予赫的用意,走到了水墨笑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臉上隱隱露着哀求,“父後,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去吧……”
他知道母皇這般做,父後心裡必定很難過,可是……父後若是這時候和母皇吵……他真的怕……
水墨笑看着兒子,腮邊顫抖了一會兒,然後,合上了眼睛,硬生生地將所有的憤怒以及屈辱給壓了下去,再睜開了眼睛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靜,對着兒子輕輕地說了一個字,“好。”
司以晏鬆了口氣,同時心頭也是一酸。
司予赫看着母親,眼底閃過了極深的不理解,今天母皇下旨給了蒙父君協管後宮的權力在外人看來已經是打了父後的臉了,不過她知道父後不在乎也知道蒙父君不會對父後不敬,更知道母皇這般做是爲了補償蒙父君,因而也是理解,可是如今……母皇要便是要寵愛這趙侍君,也不該做到這個地步?!更不該當着父後的面這般做!
司予赫看着趙氏的那張臉,心裡不禁生出了想毀了那張臉的衝動。
當年的雪父君多好,爲何如今這個盯着雪父君面容的趙氏卻這般的可恨?!
“既然準備好了,便走吧。”司慕涵神色沉靜,眸子幽深似海,緩緩說道。
司以晏轉過身,第一次對着母親冷着臉,“母皇,便讓趙侍君坐兒臣的轎輦吧。”
司慕涵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兒臣想和父後一同。”司以晏拉着父親的手,臉上有着決然,“兒臣的轎輦便多出來了,正好讓給趙侍君!”
“晏兒……”
“陛下。”趙氏不等司慕涵說完,便開口道,“便讓臣侍做大皇子的轎輦吧,臣侍始終只是君侍,不該和陛下同一轎輦的。”
司慕涵看向他。
趙氏滿臉請求,“今日是除夕,最要緊的便是開心,陛下不要爲臣侍而饒了新年的好氣氛。”
司慕涵凝視了他,像是在考慮,把上之後,方纔點頭,“也罷。”說着,伸手握起了趙氏的手,隨後便皺起了眉頭,“手怎麼這般冷?怎麼不多穿一件衣裳?”
趙氏笑道:“許是之前臣侍受過了傷,所以身子總是不見暖和。”
司慕涵鬆開了手,隨後便除下了身上的披風,爲趙氏披上。
趙氏沒有拒絕,笑的很是燦爛。
司慕涵的神色也是極爲的柔和。
兩人旁若無人般現着恩愛。
司以晏很明顯地感覺到了父親的身子漸漸地僵硬起來,心裡涌出了一股怒意還有酸澀,眼睛也紅了起來了。
司予赫心裡也是很難過,想當年,她也沒看見過母皇當着這般多人的面這般對待雪父君,可是如今——
“陛下,時間不早了。”一旁的冷霧上前恭敬道,也打破了幾乎一觸即發的氣氛。
司慕涵點了點頭,便轉向水墨笑,伸出了手,“走吧,鳳後。”
水墨笑看着司慕涵伸過來的手,嘴邊浮現了一抹淒厲的譏笑,在她向他伸手的同時,她的另一隻手也緊緊地握着趙氏的手,他沒有去握司慕涵的手,而是轉過身,對兒子說了一句,“走吧。”
司以晏垂着頭點了頭,不想讓父親看見自己紅了的眼圈。
水墨笑牽着兒子往前,越過了趙氏出了門。
司予赫小心翼翼地盯着母親,像是唯恐她會發怒似的,只是她卻沒有在那張威嚴的面容上發現一絲一毫的怒意,甚至無法看清除了威嚴之外的其他神色,“母皇,請。”
司慕涵看了一眼司予赫,便牽着趙氏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趙氏垂着眼簾,掩蓋住了眸底的浮動着的精芒……
到了交泰殿外之後,水墨笑便領着司以晏去了側殿,而趙氏也緊跟其後,司慕涵便和司予赫直接往正殿而去。
側殿內,蒙斯醉等其他君侍以及諸王的正君一衆大臣的正夫都已經安坐着等候。
待水墨笑進來之後,衆人起身見禮。
水墨笑端莊雍容地入了座,隨後讓衆人起身。
隨後,趙氏便向在座比他位份高的君侍行禮。
而這時候,殿內所有人也都注意到了趙氏身上的那件披風。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便是蒙斯醉也未曾例外。
那披風上面的紋飾是帝王專用的。
氣氛一瞬間顯得有些詭異。
蜀羽之垂下了眼簾,心裡那些一點一點積聚的疑惑在這一刻又籠上心頭,即便陛下的一舉一動都是表明了她極爲寵愛趙氏,可是他始終還是覺得有些異樣……
安王正君臉色一白,衣袖下的手握的更緊。
原本今晚的宮宴安王是不想讓他出席的,便是生怕他會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來,只是安王正君堅持,也保證了不會做出任何衝動的事情來,安王只好同意。
安王正君也不想再進宮,可是下午他去見了趙氏,出來的時候也失態了,若是今晚他也不來,鳳後必定會有想法,再者就是他還是不放心安王,即便安王最後已經是答應了他的要求。
趙氏還是跪着沒有起身,因爲作爲蒙斯醉沒有發話。
水墨笑看了一眼蒙斯醉,正欲代替他開口之時,蒙斯醉垂下了眼簾,緩緩地道:“趙侍君平身。”
趙氏謝了恩,隨後便站起來,入座。
殿下的氣氛忽然間顯得有些沉悶。
水墨笑極力地尋找着事情減輕自己對趙氏的注意,而卻也是發現了一件事,他看向了蒙斯醉身邊空着的位子,“二皇子呢?”
蒙斯醉轉過視線,淡淡地道:“佑兒身子不適,臣侍讓他在宮中休息。”
“不舒服?”水墨笑蹙眉,“怎麼了?”
司以晏也睜大了眼睛。
蒙斯醉回道,“只是昨晚上沒睡好,沒有大礙。”
水墨笑看了看他,“沒事便好。”
“二皇弟怎麼會沒休息好呢?”司以晏奇怪道。
蒙斯醉笑了笑,“也沒什麼大事情,大皇子不必擔心。”
“二皇子許是這些日子忙着幫豫賢貴君打理宮中事務,所以方纔累着了。”蜀羽之也開口道,只是眼底卻藏着擔憂。
三皇女的事情便是他和陛下都不好受,二皇子便是再懂事,他也是一個孩子。
蒙斯醉淡淡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而這時候卻有聽見了這些話的大臣正夫像是極爲訝然司以佑爲父親打理事務的事情,不過訝然過後,也做了一番的讚賞。
而這大臣正夫正好是永熙帝壽辰當然被召去了雪梅樓的幾人當中的一個。
蒙斯醉神色淡淡,隨意回了幾句客套話。
其他的大臣正夫諸王正君也開口讚揚了二皇子,當然,也沒有忘記唯一在座的大皇子司以晏。
不過司以晏此時沒有心思應付這些恭賀之話,此時他心裡即使焦急也是擔心更是內疚,焦急是因爲他還沒有找到藉口前去頤安園,擔心是因爲方纔的事情他不放心父親一個人在這裡,而內疚便是他又違背了對父親的承諾。
先帝十一皇子也沒忘記司以琝,“三皇子今年怎麼沒有回來?”
水墨笑看向他,臉上帶着端莊的微笑,“三皇子的太師父病了,三皇子仁孝,便向陛下請了旨意,留在身邊照顧。”
“原來如此。”先帝十一皇子笑道,“說起來臣夫也是有些時候未曾見三皇子了,怪想念的。”
水墨笑舉杯抿了口酒,沒有說什麼。
先帝十一皇子的心思這幾年他也隱隱感覺到了,不過對方沒有言明,他也不好如何,此外便是,雖然先帝十一皇子有這個心思,但是祥貴太君的態度卻讓他極爲的不滿。
讓謝研迎娶一個皇子親上加親也是祥貴太君的心願,只是,祥貴太君言語之中卻表露出對常年在宮外一事不滿。
水墨笑也是明白祥貴太君的心思,迎娶皇子是好,可是,他希望更好得,若不是晏兒和二皇子的年紀不合,他相信祥貴太君定然會轉移目標,可是如今沒有更好得人選,祥貴太君便只要將就。
眼眸微微冷了下來,“難得十一皇弟念着琝兒,來日琝兒回來了,本宮必定邀十一皇弟進宮,讓琝兒親自多謝他皇舅父。”
先帝十一皇子笑容微微僵硬。
“對了。”水墨笑仿若未見似的,“本宮聽聞再過一年,十一皇弟的嫡女便也成年了,不知道定了親沒有?若是沒有,如今這般多的大臣正夫都在,不如十一皇弟好好說說有什麼要求,看看大家家中是否有合適的。”
先帝十一皇子臉色更是不好看,“研兒還小,妻主的意思是等她成年之後再談這件事。”
“是嗎?”水墨笑似笑非笑,“那便可惜了。”
先帝十一皇子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環視了衆人一圈,便道:“怎麼今日十四皇弟沒來?”
“哦。”水墨笑應了一聲,“傍晚的時候於家派人來告罪,十四皇弟下午由本宮這裡請安歸府途中驚了馬,不小心傷了腿,無法出席今晚的宮宴。”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先帝十一皇子驚訝道。
水墨笑嘆息,“本宮也是這般覺得,大過年的,怎麼便出事,本宮派了太醫去看過,太醫回來稟報說傷的不重,沒有傷到筋骨,臥牀幾日便會好的。”
“那便好。”先帝十一皇弟點頭道,隨後便不再開口。
只是這個話題卻沒有停下,那邊孝王正君開了口,“好端端的怎麼馬會驚呢?”
“馬匹畢竟是畜生,難免會出事。”開口說話的是安王正君。
孝王正君還想說什麼,不過卻被一變的端王正君給拉了拉衣襬,他愣了一下,隨即方纔覺得自己話說多了,連忙將到了脣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端王正君心裡很無奈,雖說孝王因爲娶了這個正君而得了一展拳腳的機會,但是林氏的出身卻始終還是讓他無法真正擔得起孝王正君這個身份。
如今這般揪着這個話題不放,便是一個例子。
在座的衆人都是後宅走出來的,所爲的驚馬背後的隱情,大家心裡都清楚。
如今連同胞所出的康王的正君都選擇了沉默,他們這些不相干的人何必插手這般多。
再者,那先帝十四皇弟於家正君居然連這些低劣的算計都發覺不了也是自作自受。
安王正君原本已經混亂不已的心又因爲這件事而沉了沉,雖然還未問清楚事情的來由,但是他也聽出了裡面的不尋常。
水墨笑一直注視這安王正君神色變化,“安王正君的臉色不好,可是身子還是不適?”
安王正君渾身一凜,起身道:“讓鳳後擔心了,臣夫已經沒有大礙了。”
“這便好。”水墨笑緩緩道,“安王是陛下的左右手,若是正君出事了,安王便無法全心爲陛下做事,爲了陛下,爲了大周,正君可要好生保重。”
安王的呼吸幾乎無法維持,“臣夫謹遵鳳後旨意。”
水墨笑微笑地點了點頭,目光隨即緩緩劃過趙氏,隨後便舉杯進入了正題。
衆人也紛紛舉杯舉杯向他恭賀新春。
一番例行規矩之後,衆人便開始各自寒暄,雖然能夠進宮的都是朝中重臣的正夫,但是真正能夠和鳳後等人說得上話的永遠是坐在了前面席位的那幾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上次壽辰發生的事情,這一次除夕宮宴,原本一些很活躍的大臣正夫也顯得格外的拘謹。
蒙斯醉一直神情淡淡,即便在面對某些有討好的大臣恭賀獲得協管後宮之權時也是如此,只是目光在不經意間總是會在趙氏以及安王正君身上劃過。
安王正君求見趙氏的事情他也是聽說了,只是因爲延安殿內的眼線被除,即便重新安插了,但是卻近不了趙氏的身,所以如今他也並不知曉安王正君見趙氏的目的以及情形,他也注意到了水墨笑提及這件事的神色,隨即推斷出水墨笑應該對這件事也是知之不詳。
趙氏和安王正君見面……
趙氏和安王?
趙氏能夠編造出一個借屍還魂故事,而且一開始對後宮事情也是清楚,那些不清楚的,都藉着失憶推得乾乾淨淨了。
趙氏能夠知道這般多後宮的事情,那她背後之人必定也是對宮中的情況極爲的熟悉的……
安王——
安王雖然不入後宮,但是,若是想打聽也不是沒可能!
難道趙氏背後的人是安王?!
這個猜測也同時在蜀羽之心中形成。
只是不管不管是水墨笑還是蒙斯醉或者蜀羽之都無法想出一個安王會這般做的原因,安王身上留着外族血統,她根本不可能染指大周皇位,而且如今安王備受重用,在朝中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她根本無需這般做,而且多年來,安王表現出來的都是忠心耿耿。
若說安王這十多年來都是假裝的,那這個人便太可怕了!
蜀羽之還想起了另一個人,那便是蕭玥。
蕭玥如今不掌兵權,但是,在武將之中的威望還是有的,若是蕭家也攙和其中,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蜀羽之便是想想也不寒而慄。
司以晏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開了口,“父後,兒臣想去看看二皇弟……”
水墨笑一聽兒子的語氣便知道他這是藉口,“如今這個時辰你二皇弟應該已經是歇下了,你過去只會打擾他,外面也冷,你這般過去若是着了風寒便不好了。”
“可是……”
“晏兒……”水墨笑看着兒子,神色沉了沉,即便方纔兒子對他的維護讓他很是欣慰,但是卻不足以改變他在這件事上面的態度。
司以晏看着父親這般神情,最終還是低下了頭,猶豫半晌,便又道:“兒臣想出去透透氣……”
水墨笑這回卻沒有阻止,“若是覺得悶了便去配殿哪裡休息一會兒。”
“父後——”司以晏眼眶有些紅。
“晏兒。”水墨笑看着兒子,“別忘了你答應過父後的事情。”
司以晏無聲哽咽了一下,終究還是低下了頭,木然地站起身來,行了一禮便往配殿走去。
配殿便在側殿的後面,以一條長廊連接着,甚至不用離開側殿便可以過去。
司以晏是徹底走不出側殿。
而便是他離開了去了配殿,身邊還是被一羣宮侍緊跟着,便是他藉口說是要去解手,那些宮侍都在外面守着。
看着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司以晏心急如焚,他真的沒想做什麼,只是想和她見見面,看看那她是不是真的已經好了,也勸勸她不要再這折騰自己的身子,他真的不會做什麼的!
可是如今……
“我想見大皇妹,你去叫她過來一趟!”司以晏最後只能向司予赫求救。
宮侍雖然受了命令看緊了司以晏,但是對他的命令卻還是執行了,司予赫很快便來了,在得知了情況之後,也是焦急不已,隨後也想了幾個法子試圖脫身,但是最後都沒有成功。
司以晏急的都哭了。
“大皇兄你先彆着急,我去找三皇妹想想法子。”司予赫安撫道,隨後便出了配殿。
側殿內的水墨笑從宮侍的彙報當中得知了一切情況,只是卻也沒有前去興師問罪,心裡除了不悅之外,還有心疼以及無奈,只是決定也始終沒有改變。
正殿內的氣氛和側殿這邊也差不多。
即便絲竹歌舞齊起,但是所有人都顯得很是拘謹。
司予赫一回到了正殿,便在門口撞見了莊之斯和司予昀,也將情況跟她說了。
莊之斯蹙眉,“若是不成,那便不要見了,大殿下轉告大皇子,我一切都好,也讓他安心,我必定會盡全力讓鳳後應允的。”
司予昀聞言,心中大急,正想開口之時,司予赫卻先一步搖頭道:“不成,如今大皇兄已經是急哭了,若是見不找你,我怕他會更加難過。”說罷,便看向司予昀,“三皇妹,我方纔想了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司予昀問道。
司予赫將兩人拉到了一旁,“如今大夥兒都披着大氅披風什麼的,我們兩個去配殿一趟,隨後尋個機會讓大皇兄換上我的披風,假借着醉酒由你撫着出來……”
莊之斯聞言,眉頭始終是蹙着。
“這是個不錯的方法。”司予昀凝着面容說道,“只是……如今父後看的這般緊,若是我和莊表姐都不再席位上面,父後怕是會懷疑……這樣吧,大皇姐平日和四皇妹來往的多,不如去請四皇妹幫嗎?”
司予赫想了想,“也可以。”
原本她是沒打算讓四皇妹參與這件事的,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最近發生那般多事情,她心裡也是夠煩的,能不麻煩她便不麻煩,若不是三皇妹和阿斯的關係,她也不想麻煩三皇妹,不過現在的情況,卻也不得不託四皇妹下水了!
三皇妹說的沒錯,以她和阿斯的關係,若是都不在席位上,父後必然會懷疑。
莊之斯很想阻止,只是,眼前卻浮現了司以晏傷心欲絕的樣子,終究忍下來,若是時間不長,鳳後應該不會發現,便是發現了……便由她一人承擔後果就是了!
“還有,若是不想被人發現,那最好從一條少人一些的路過去,這樣便不必撞上來往的宮侍了。”司予昀最後鄭重其事地補了一句。
司予赫點頭,“還是三皇妹細心!”
三人定了下來,便都回到了席位上面。
又過了會兒,司予赫便尋了一個藉口拉了司予述出來。
而同時,坐在了餘雅淳身邊的雪凝也起身跟了出來,方纔她便注意到了司予赫神色有些不對,後來又見司予昀和莊之斯都出去了,更是覺得有事情發生。
或許她是多疑,但是,卻不得不謹慎。
如今四殿下這般情況,不能出什麼事情!
……
司以佑用過了晚膳之後便假裝說就寢,因爲除夕,伺候的宮侍也因爲新年而有些懈怠,所以司以佑很輕易便找到了機會出來,從流雲殿出來之後,他饒了一條原路到了頤安園中。
悅音殿內的熱鬧並沒有傳到頤安園這邊,即便距離不遠,但是卻是兩個天地。
司以佑看着眼前即便掛着宮燈但是卻始終驅不散冷清的院子,心裡像是壓着什麼似的,很是難受,深吸了一口冷氣,拉近了身上的披風,緩步走進了院子。
因爲下午的陽光,頤安園內的雪也化了不少,沒有壽宴那日冰雪傲霜梅的美景,只是,梅花已然開的燦爛,寒風中也洋溢着淡淡的梅香。
從園子的門口到雪梅樓並不算遠,只是司以佑想像是走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路一般,等他上了二樓,找到了和司予昀約定好標着詠梅間的廂房之後,背脊竟然冒出了汗。
推門而進,廂房內黑漆漆的。
走廊上懸掛着的宮燈的微光照射進來,但是卻也無法驅散一室的黑暗。
司以佑進了房間,關起了門,一手提着宮燈,一手拿出了火摺子找到了屋子內的燭臺,然後點着,黑暗漸漸地被燭火驅散。
隨後他便發現了在廂房的桌子上面擺放着一些拜祭用的物品。
司以佑吹熄了手中的宮燈,然後將它放在了一旁,便走到了桌子便翻看着上面的東西,只是會兒之後,他猛然間想起了一件事,臉色一變,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到了燭臺面前將燭火給吹熄了!
雪梅樓比悅音殿高,若是從悅音殿看過來,定然可以看見二樓的燭火着了,也便是說有人會發現這裡有人!
燭火一熄,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而便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裡吹來了一股風,將桌上方纔被司以佑翻看着的紙錢給吹落了一些到地上,司以佑的眼睛尚且未曾適應黑暗,只是聽見了一些輕微的響動,身子頓時一個激靈,一股寒意從他身體的四面八方襲來。
“誰——”司以佑叫了出聲。
只是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恐懼在他的心頭蔓延……
難道是他來了?
還是那個孩子?
司以佑越想越是心驚,整個人蹲在了燈臺下面的角落,抱着雙膝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即便緊咬着下脣,但是卻始終沒有止住身子的顫抖,也沒有驅散心中的驚悚。
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像一張巨大的黑網一般,將他給緊緊蓋住,越勒越緊……
……
這邊司予赫將司予述拉到出了正殿,找了一個比較隱秘的角落,“四皇妹,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司予述看着司予赫的神情,臉色轉爲了凝重,“大皇姐,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不是大事……就是大皇兄的事情……”司予赫肅着臉將事情都給說了。
司予述眼睛瞪大了一些,“這……”
“四皇妹,我知道這般做會連累你,可是……我也實在沒有法子。”司予赫焦急道,“過了年我便要出京了,到時候更加幫不上忙,如今也不是要做什麼,就是讓大皇兄和阿斯見上一面而已。”
司予述看着她,沒有立即答應。
“四皇妹……”司予赫真的擔心她會不同意。
司予述想了一陣子,最終點頭,“好,我幫你。”
“太好了!”司予赫興奮地鬆了口氣,“那我們快些去吧!”
“可要回去跟母皇說一聲?”司予述問道。
司予赫一聽見了這話,臉色頓時黯淡了下來,“不必了,母皇現在估計也沒空理會我們!”
司予述聽出了司予赫語氣中的埋怨,“大皇姐……”
“好了。”司予赫真的不想去說這件事也不想去想之前在朝和殿的那一幕,母皇是她們的母親,她們做兒女的不該對母親心生不滿,可是……不去想還好,一想,她的心便忍不住生出了怨怒,“時候不早了,若是再拖下去,宴席便要散了。”
司予述知曉司予赫這般是藉口,如今宮宴方纔開始,最少也要一個時辰之後方纔能散的,可是……司予述心中苦笑,母皇,原來如今連大皇姐也對你這般的不滿了……
隨後,兩人便擰了一罈酒往側殿的偏殿而去,不過在取酒的同時要是告知了一個宮侍她們的去向。
便在兩人離去之後不久,雪凝從暗處走了出來,眼中泛起了擔憂。
莊之斯和大皇子之間的事情雖然意外,但是她並不關注,她只是擔心這件事若是敗露,鳳後會遷怒四殿下。
如今趙氏迷住了陛下,若是四殿下再失去了鳳後的幫助,那往後她的局面更是艱難!
沉思會兒,便起步跟了上去。
而司予赫和司予述爲了不想引起水墨笑的懷疑,還特意讓人去向他請求准許。
水墨笑雖然有些狐疑,但是估計她們也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什麼,便准許,只是讓他們別喝那般多。
進了配殿之後,司予赫便將宮侍都使出去了,在暖閣當中一邊喧鬧一邊低聲和司以晏講解着脫身計劃。
莊之斯在宴席中焦急等待着,即便她隱藏的再好,但是卻也被莊銘歆給發現了。
“怎麼了?”莊銘歆低聲問道。
莊之斯心頭一凜,“沒事。”
莊銘歆看着她,擰緊了眉頭。
莊之斯轉過身了旁邊大臣的嫡女說話。
莊銘歆更是覺得不妥,只是礙於場合也沒有繼續問。
永熙帝今日的興致似乎很好,和諸王以及一些重臣的話也比平日的要多,便是先前受了她訓斥的安王,也是如此,她甚至還極爲關切地囑咐了安王注意身子。
安王心裡苦不堪言,但是面上卻只能咬着牙撐下去。
莊之斯見母親已經不再揪着她不放,便結束了那並不熱絡的對話,只是視線卻無意中掃見了司予昀已經不在席位上面。
三個皇女的位子都空了,很惹眼。
司慕涵也注視了會兒,將冷霧喚道身邊,詢問了幾句。
冷霧低聲回稟道:“大殿下和四殿下方纔取了酒說是去側殿陪大皇子喝酒,三殿下方纔去了淨房。”
司慕涵蹙了蹙眉,隨後便繼續應對着大臣的恭賀敬酒。
司予昀去淨房那邊繞了一圈便悄然往頤安園而去,上了雪梅樓二樓,到了詠梅間外面,看着裡面黑漆漆的,眉頭蹙了蹙,皇兄還沒來?可是不應該啊?越好的時辰已經過了一些了,皇兄應該是到了方纔對?
便在她疑惑之時,裡面傳來了一聲東西墜地的聲響。
司予昀立即推門而近,藉着外面宮燈的光線,隱隱看見了躲在了燈臺下面的影子,試探性地問道:“皇兄?!”
“昀兒?”一聲虛弱的聲音傳來。
司予昀心頭一震,連忙走了進去。
司以佑藉着門口的光線也看清了司予昀,踉蹌地站起身來,往她走去,“昀兒——”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似的,他僅僅地抱着她,身子還是顫抖着。
司予昀大驚,“皇兄你怎麼了?!”
“昀兒你快走!”司以佑卻驚恐地道,“快走,你快走——他在這裡——柳氏——恪侍君——他在這裡,昀兒快走,我幫你攔着他!”
“皇兄?!”司予昀驚慌地教導,然而,卻不是因爲司以佑的話,而是司以佑的反應。
司以佑見她不走,便立即動手將她拉出了廂房,“昀兒你快走!我讓你快離開啊——”
在走廊的宮燈照耀下,司予昀可以清晰地看見了司以佑的臉色,煞白煞白一片的,像是見了鬼一般……鬼?司予昀方纔想起了剛剛司以佑所說的那話,“皇兄你冷靜一些!”
什麼柳氏在這裡?!
司予昀看向了屋內,心頭也生出了一抹驚悚,然而很快,便被她給壓下了!“皇兄你先別慌,我進去看看,你在這裡等着我!”
“不要!”司以佑緊緊地拉着司予昀,眼中已經泛起了淚水,“昀兒別進去,我們走,我們現在便離開這裡!”
“皇兄。”司予昀握着司以佑的肩膀,“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鬼,便是那柳氏的鬼魂真的在裡面,我也不怕!皇兄你在這裡等我,我進去看看,我倒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裡面!”
那柳氏活着的時候她也不怕他,難不成死了她便怕?!
再者,他的死原本便是他自找的!
若不是他被廢了還和趙氏勾結,也不會誤食趙氏的點心替趙氏而死!
司以佑想阻攔,可是看着司予昀決絕的神色,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捂着嘴嗚咽着。
司予昀再一次進了房間,握緊了拳頭環視了四周一圈,然後,從懷中取出了火摺子,走到了燈臺旁邊,點燃了燭火。
黑暗再一次被驅散。
司予昀沉着面容再一次仔細看了看四周,但是卻都沒有發現什麼,心裡冷笑一聲,便是柳氏真的在這裡,他也沒有膽子出來!
整了整神色,隨後轉身走出去,安撫道:“皇兄你看,裡面根本什麼都沒有。”
司以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屋子裡面。
“皇兄。”司予昀握着他的肩膀,“便是柳氏的鬼魂真的還在皇宮中,但是也不會來找我們,只會去找那趙氏報仇。”說完,便拉着還在顫抖中的司以佑進了屋子,讓他坐在了牆邊的榻上,“皇兄你不要疑心生暗鬼了。”
司以佑看着司予昀,“可是方纔……方纔明明有風……那風……”
“風?”司予昀眯了眯眼,然後再一次環視了四周,便往西面那窗戶走去,走進了窗戶,便感覺到了一陣寒風襲來,失笑一聲,“皇兄,不過是窗戶沒有關緊罷了,你看——”
司以佑看向司予昀指向的地方,那窗戶的確是沒有關緊,他愣住了……
司予昀將窗戶給關緊了,然後走到了司以佑的面前,“先前皇兄又說不怕,可是現在……若是早些知道皇兄這般怕,我便不會選這般一個地方了,平白讓皇兄自己嚇了自己一場!”
“昀兒!”司以佑輕斥道,臉色還是那般難看,也便是在剛剛,他方纔發現,原來他心裡這般的怕……若是這世上真的有鬼,若是恪侍君真的來找昀兒,那該怎麼辦?
司予昀以爲他只是覺得自己在取笑他所以這般,便收起了笑容,“我不說了,皇兄你不要生氣。”
“昀兒……”司以佑站起了身,看着司予昀,他真的很想將心裡的事情說出來,告訴她,他知道了她做過什麼,然後讓她誠心誠意懺悔,可是看着她,卻始終無法說出來。
司予昀蹙眉,“怎麼了?”
司以佑垂下了眼簾,“沒什麼……”然後擡起,“你怎麼現在纔來?”
司予昀聞言,“對不起皇兄,我被一些事情給絆住了所以來往了。”
“來了便好。”司以佑也沒想着爲了這件事責怪她,“既然你來了,那便快些祭拜吧!”不管是不是他疑心生暗鬼,早些讓昀兒給恪侍君磕個頭總是安心一些。
“好。”司予昀沒有反對。
司以佑往桌子走去,擺弄着那些祭拜的物品之時也想起了方纔自己的擔心,“昀兒,我們把燈給滅了吧。”
“爲何?”司予昀不明。
司以佑將自己的擔心說了。
司予昀一愣,“皇兄放心,如今進宮參加宮宴的都在悅音殿內,便是出來透氣,也只是在殿門口外面罷了,不會走遠,即使是看見了這裡有燭火,也不會有人敢過來得,至於宮侍……屆時真的闖上來了,我們隔着門打發了就是。”
司以佑擰着眉頭還是不放心。
“皇兄。”司予昀正色道:“黑燈瞎火的如何祭拜?你方纔便是這般把自己給嚇着了,即便我們真的不在乎,那待會兒燒紙錢之類的東西之時也是會有火光的,你放心,若是真的被發現了,我會親自向父君和母皇解釋的,而且,父君不也說了我們可以祭拜柳氏嗎?父君都同意了,母皇也不會有什麼異議的。”
司以佑想了想,“也只好這般了……”話落,便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之前讓我帶一些檀香過來,我帶來了。”說罷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包,裡面放着磨成了粉末的檀香。
司予昀看着司以佑遞過來的小包,神色有過一瞬間的呆愣。
司以佑沒有發覺,“昀兒,爲何讓我帶着檀香來?”
司予昀回過神來,“沒什麼,只是等祭拜過後,我還想請皇兄陪我念一會兒往生咒,讓柳氏好早日輪迴投一個好人家。”
“這樣也好。”司以佑沒有異議。
司予昀忽然間有些不敢直視司以佑的眼睛,“那我們開始吧!”
司以佑讓司予昀將桌子移到了窗戶的方向,然後讓她將祭品擺好,藉着拿着點着了的香遞給司予昀,“昀兒,你跪下了給恪侍君磕個頭罷,記得要誠心誠意!”
司予昀點頭,接過了香拜了拜,隨後便跪下了磕頭。
司以佑看着司予昀磕了頭,心頭鬆了口氣。
司予昀將香沒進了香爐中。
司以佑笑了笑,然後便要將紙錢什麼的燒給柳氏,只是卻找不到火盆,“昀兒,你沒拿火盆來嗎?”
司予昀握了握拳頭,“我忘了。”
“那怎麼辦?”司以佑皺起了眉頭。
司予昀咬了咬牙,“那不如這樣,皇兄你現在這裡給柳氏唸佛經,我去找個火盆過來。”
司以佑嘆了口氣,“也只好這般了。”
“那我先幫皇兄將檀香點了吧。”司予昀說道,隨後便開口動手,廂房內原本便有燃香用的香爐,不需要另帶,司予昀走到了香爐前,手中除了拿着司以佑帶來的那包檀香之外,還悄悄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紙包。
她背對着司以佑,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個小紙包,眼底閃過了掙扎,然後最後,卻還是動了手,她往香爐中倒了一些磨成了粉末的檀香,然而便快速將打開了那小紙包,將裡面的粉末也倒了進去,隨後又在上面添了一層薄薄的檀香。
許是因爲心慌,香爐的外面撒出了不少檀香粉末。
呼吸在這一刻急促起來,心跳猛然間加速。
又用力狠狠地咬了牙關,幾乎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隨後,顫抖着手將那香爐的蓋子給蓋好,然後轉過身,“皇兄,我先去拿火盆,你在這裡等着我!”
說完,不等司以佑迴應,便快步走出了廂房,連關門的聲音都大了許多。
司以佑見狀,臉上浮現了難過之色,昀兒心裡也是害怕的吧?
司予昀快步衝下了雪梅樓,猛然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皇兄和父君一樣,唸經的時候總是喜歡點檀香的,說這樣會誠心些……所以……他見她沒有去點那檀香,之後一定會去點的……時間應該不會錯的……
不能等!
她不能再等了!
司予昀從地上爬起了,然後便往園子外面跑去。
要這個計劃能夠順利實行,她還需要做另一件事!
而在此時,悅音殿內配殿暖閣內傳出了幾句對話。
“大皇妹怎麼這般沒用,這樣便醉了!”
“大皇姐在正殿的時候已經喝了不少了。”
“那怎麼辦?我要大皇妹陪我繼續喝!”
“可是大皇姐已經罪了,要不我陪大皇兄喝?”
“我就是要大皇妹陪我喝!”
“那……那我扶大皇妹出去醒醒酒,待會兒再來陪大皇兄。”
“好!你快去!等等……你這是去做什麼?”
“我去讓宮侍進來幫扶扶大皇姐出去!”
“我不要!我不要他們進來,那些宮侍只會聽父後的話,根本便不聽我的!我難得心情好些,我纔不要見到他們了,你若是讓他們進來,那我便走了,我回朝和殿,往後再也不理你們了!”
“這……那我親自扶大皇姐出去。”
“好!”
會兒之後,暖閣的門打開了,“誰也不許進來!”
外面的宮侍面面相覷,但都沒有人上前。
又過會兒,司予述扶着一個醉醺醺的人出來,那人靠在了司予述的肩上,身上披着司予赫的披風,頭被披風的風帽給遮住了,根本看不清容貌。
宮侍立即上前,卻被司予述給喝停了。
“大皇姐喝醉了,本殿帶她去醒酒,還有,皇兄心情不好,你們都不要進去打擾他了,待會兒本殿和大皇姐醒完酒之後便會回來,你們在外面好好守着,若是進去惹惱了大皇兄,本殿必然讓父後嚴懲你們!”司予述厲色說道。
那些宮侍自然不會多想,便領了命令,仔細地守在了暖閣外面。
司予述一直攙扶着“司予赫”除了側殿之後,又觀了四處無人之後,方纔低聲道:“大皇兄,可以了。”
司以晏立即站直了身子,顧不得向司予述道謝便快步往頤安園走去。
“大皇兄等等。”司予述拉住了他,“我陪你去!大皇姐方纔千般交代我必須陪着你!”
“好,那快些,要是父後發現了便糟糕了。”司以晏也沒有說什麼,拉着她的手便往頤安園走去。
雪凝見了他們出來,便也從暗處出來神情凝重地跟了上去。
司以晏和司予述方纔走到了一半卻不知道什麼東西擲了出來,剛好砸到了司予述的頭上。
司予述猛然驚覺了起來,“誰?!”
只是沒有人迴應。
司以晏一愣,“怎麼了?”
司予述卻依舊張望着,她依着大皇姐的囑咐,選了這條較爲偏僻的路,也便是因爲這般,所以這裡的宮燈不多,視覺自然也不好,能夠看清楚的地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沉了沉聲,司予述又喝了一聲,“究竟是誰?給本殿出來!”
“四皇妹……”司以晏聽着司予述的聲音心裡有些不安。
四處的黑暗中還是沒有迴應。
司予述繃緊了臉。
“四皇妹……我們快走……”司以晏的聲音有些顫抖。
司予述聽出了他的不安,點了點頭,便要往前,只是方纔一踏步,便恰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隨即愣了一下。
腳上踩着的是一截樹枝。
這裡宮牆兩邊都是園子,也少人來,有斷樹枝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可是奇怪的是,那截斷樹枝上面綁着東西。
一張被疊成了條形的紙。
司以晏也是很驚訝,“這是什麼?!”
司予述又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方纔動手揭開了那紙張,攤開,走到了牆邊的宮燈下面。
司以晏也靠近去看着。
是一個口信。
莊之斯所寫的口信,給司以晏的。
“不去頤安園,去武場?怎麼好端端的要去武場那邊?”司以晏疑惑道,雖然悅音殿這邊和武場都屬於外宮廷,也可以由這條路通去,可是悅音殿離武場比離頤安園遠了許多。
司予述也是眯起了眼睛,滿心狐疑,便是真的要改地方,莊之斯爲何要用這般方法?
司以晏雖然覺得奇怪,可是看着熟悉的字跡,卻還是沒有去深想,拉着司予述便要往武場而去,“四皇妹快些,武場離這邊遠着呢,我們要快些!”
“大皇兄你等等。”司予述拉住了他,“事情有些奇怪,我們先等等。”
“什麼奇怪?”
“便是要改地方,這信也該不該這般給我們?方纔是誰扔出來的?若是莊之斯,那她可以直接出來見你,不必用這等方式的。”
“可是……這信上明明是她的筆跡,四皇妹,我認得出來她的筆跡!”司以晏說道,“雖然是有些奇怪,但是……但是或許她有什麼不得已方纔這般做啊?這樣吧,我們先去看看。”
“大皇兄……”
“四皇妹,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可是如今我們在宮裡面,難不成還會有刺客不成?”
“可是……”
“我求你了四皇妹……再不快些,父後便會發現的……我不想連累你們,也不想讓父後傷心生氣……”
司予述終究是拗不過司以晏的請求,“好,不過大皇兄你必須一切都聽我的!”
“好!”司以晏承諾道。
司予述又猶豫了會兒,方纔繼續往前。
只是兩人方纔走了一小段距離,司予述卻又停了下來了,轉過身盯着來路。
“四皇妹又怎麼了?”司以晏問道。
司予述沒有回答他,而是將他擋在了身後,對着前面陰暗的喝道:“究竟是誰在哪裡,給本殿滾出來!”
即便沒有什麼發現,但是經過了方纔的事情之後,她始終還是覺得似乎有人跟着他們。
沒有迴應。
“再不出來,本殿便喚來侍衛!”司予述又厲喝道。
這一次沒過多久,便傳來了迴應。
“是我。”
話幽幽傳來,會兒之後,雪凝便從前方的暗處走了出來。
“凝表姐?”司予述訝然。
司以晏更是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雪凝上前,“四殿下,大皇子。”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凝表姐怎麼在這裡?”
司以晏和司予述同時問道。
雪凝看了看兩人,“方纔大殿下和四殿下說的話我聽見了,我不放心便跟了上來。”
“你跟上來做什麼!”司以晏臉色很難看,他不介意告訴所有人他喜歡莊之斯,可是現在不成,他即便又一次違背了對父君的承諾,但還是不想讓父君傷心!
雪凝看了一眼司以晏,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對司予述道:“四殿下,若是這件事被鳳後知曉了,鳳後必然大怒。”
司予述回道:“我知道。”
“既然如此,爲何……”
“他是我的大皇兄。”司予述不等她說完便正色道。
司以晏聽了這話,眼眶頓時一酸。
雪凝擰緊眉頭,卻又無奈道:“四殿下……”
“不過是見一面罷了,沒什麼好擔心的。”司予述繼續道,“便是父後發現了,也不會真的對我如何,凝表姐過慮了。”
“可是……”
“四皇妹,我們快走吧!”司以晏不想繼續和雪凝浪費時間。
司予述卻沒有應下,她還要確定一件事,“這是凝表姐扔的嗎?”她將那信遞給了雪凝。
雪凝接過來看了會兒,然後搖頭,“我正巧想問四殿下這事。”
“不是你?”司予述更是狐疑,“那你在後面一路跟着,可曾發現什麼人?”
雪凝還是搖頭,“我一直跟着,並沒有發現什麼人。”
“那便奇怪了……”司予述低喃道。
雪凝正色道:“四殿下,事情這般可疑,還是不要往武場而去了。”
“不成!”司以晏卻厲色反對。
“大皇子……”
“你閉嘴!”司以晏發了脾氣,若是在平常,即便他和雪凝不熟悉,但是也不會這般發脾氣,只是方纔雪凝的行爲卻已經讓他動了怒。
他不介意讓皇妹皇弟們知道他的心思,可是雪凝不是他的皇妹!
而且她方纔那般鬼鬼祟祟的!
司予述沉默會兒,“便是可疑,方纔要去看清楚。”
雪凝神色更沉,“四殿下……”勸說的話始終沒有說完,“那我陪你們一同去。”
“不成!”司以晏瞪着雪凝,“我不答應!”
讓外人看着他和女子私下相會。
他司以晏還沒有這般的不要臉!
司予述心裡也不同意,“不必了,凝表姐還是先回去吧,這件事還請凝表姐守口如瓶。”
“可是萬一有危險……”
“這裡是我家,哪裡會有危險!”司以晏越發的不待見雪凝。
司予述想了會兒,“凝表姐放心,宮裡面都有侍衛巡查,而且武場哪裡也不是什麼偏僻的地方,再者武場裡面還有留守的師傅,若是有事我們只要喊一聲便會有人前來。”
“便是這般,但是……”
“四皇妹我們走吧……”司以晏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司予述看了看他,“就這樣吧,凝表姐先回去。”說完,便與司以晏快步往武場跑去。
雪凝看着兩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臉上原本的擔憂隨即消失,換上了瀰漫着疑惑的深沉之色,方纔那扔東西出來的人,若是她沒有看錯應該是三殿下,可是,三殿下爲何要將大皇子和四殿下引去武場?還是隻是不想讓大皇子和四殿下去頤安園?
三殿下應該不至於在除夕之夜動手害四殿下,只是爲何……
她是不想讓大皇子和莊之斯見面?
如今四殿下也算是被鳳後養着,大殿下沒有野心,鳳後必然會扶植四殿下……若是大皇子和莊之斯的事成,那莊家便會成爲四殿下的助力……
應該是這樣。
不過鳳後不同意,若是四殿下幫了這件事,鳳後必然震怒。
屆時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先前陛下下旨讓莊之斯暫停擇選正夫,應該是有意促成這件事,既然這般,無需冒着危險激怒鳳後。
雪凝轉身往回走,只是方纔走了一半,便看見了莊之斯往這邊而來。
莊之斯見了雪凝,愣了愣,便停下了腳步,“雪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莊小姐怎麼也在這?”雪凝問道,心裡又多了一份疑慮。
莊之斯整了整神色,“我在裡面呆的有些悶了,便出來走走。”
“哦。”雪凝應了一聲,“不知道莊小姐要去哪裡?”
莊之斯笑了笑,“也沒有想去哪裡,便這裡走走而已。”說完,便告辭,“我先去了,雪小姐自便。”
雪凝沉思會兒,“莊小姐,你可是要去和大皇子見面?”
莊之斯臉色一冷。
“方纔我遇見了四殿下,四殿下跟我說了這事。”雪凝不等莊之斯發作,便說道,“莊小姐可是要去頤安園?”
莊之斯盯着雪凝好一陣子,方纔說道,“這件事還請雪小姐保密。”
“莊小姐放心,我已經答應了四殿下了。”雪凝認真道,隨後又重複了方纔的問題。
莊之斯審視了她會兒,“嗯,大皇子和四殿下可是已經過去了?”
雪凝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莊之斯的反應證明了她並不知道三殿下背後的作爲,也便應徵了她心裡的猜測,可是……三殿下這般做只是爲了讓他們見不着面嗎?
她不禁深思了一層。
“正巧,方纔四殿下讓我給莊小姐帶一個口信,四殿下擔心頤安園不安靜,便換了地方,如今四殿下和大皇子往武場而去,讓我前去通知莊小姐。”
莊之斯不信,“武場?”
“正是。”雪凝點頭回道。
“悅音殿離武場遠着,四殿下怎麼會換了那個地方?”莊之斯目光有些冷凝。
雪凝微笑道:“莊小姐,我沒有理由騙你,若是莊小姐去了武場見不到大皇子,那之後大可來向我興師問罪。”
莊之斯眯着眼沉思會兒,“多謝雪小姐。”說完,便起步繼續往前。
“莊小姐請等等。”雪凝叫住了她。
莊之斯疑惑,“雪小姐還有事?”
“去武場不比去頤安園。”雪凝除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不如莊小姐換了我這披風,我便也穿着莊小姐的披風在附近走走,這樣也好掩人耳目,莊小姐被發現了,鳳後必定會責怪四殿下。”
莊之斯看了她會兒,“那便多謝雪小姐了。”
兩人交換了身上的披風之後,便又分開了。
雪凝拉了拉身上莊之斯的披風,在戴上了披風上的風帽,然後,轉過身,往前,在前面的拐角處轉了彎,與莊之斯三人背道而去。
她去了頤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