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笑猜不到永熙帝究竟要做什麼,也沒有機會詢問,午膳過後,永熙帝便回了交泰殿,司以琝他們卻並沒有立即離去。
水墨笑唯有先壓下心裡的不安陪司以琝說這話,直到了傍晚時分,司以琝他們方纔離開,待他們走了之後,水墨笑便讓人去請永熙帝過來他這裡用晚膳,只是派去的人卻回來稟報永熙帝已經下了旨意今天的晚膳擺在了睦君宮中。
水墨笑聞言,蹙緊了眉頭沉默不語。
身邊的宮侍問道:“主子,可要奴侍去請陛下過來?”
水墨笑想了想,然後搖頭,“不用了。”
若是在別人那裡,他倒是可以去請,可是在睦君那邊,他不想鬧出其他事情來。
他倒不是忌憚睦君,只是這些年,睦君在後宮也是安分,教養五皇女也沒有出過什麼問題,更重要的是,如今五皇女已經懂事了,陛下去睦君宮中的日子原本便不多,若是這般難得一次他都讓人去叫的話,便是睦君不敢說什麼,難保五皇女心裡不會想什麼。
再者,便看在睦君這般多年從不惹事的份上,他也得給他這個面子。
便是他沒有多想,便是陛下真的有事情瞞着他,或者真的打算做什麼,也不至於會傷害琝兒他們的。
這般一想,水墨笑的心也定了一些,沉默半晌之後,便吩咐宮侍道:“擺膳吧,今晚不必給陛下送補品了,陛下應該會宿在睦君那裡的。”
“是。”
……
卻說司以琝一家子回府之後,李樂便鬧騰了一整日卻仍舊不知疲倦,用過了晚膳之後仍舊纏着李浮說着軍營的事情,若不是司以琝最後發話說若是她不好好休息明日起不來他絕對不會叫她,她甚至想一整晚都纏着李浮。
李樂在父親的半威脅之下只好壓下了心裡的興奮勁回去休息,不過臨走之時卻硬是要冷雨陪她去休息。
司以琝沒有多想,便讓冷雨待她回房。
李浮在女兒離開之後,便看向司以琝道:“如今一切都清楚了,之前都是我們多慮罷了,你便放心吧。”
司以琝瞪了她一眼,隨後擡手揉了揉額頭,沒有開口。
李浮見狀,起身道:“你這些日子也是累了,今晚便好好休息吧。”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你若是不想見到我,往後我會盡量不出現在你面前,不要老是往大皇子那邊走,這般折騰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
“誰說我躲你了?”司以琝當即反駁道。
李浮順着他的話,“是,你沒躲,是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神色慍怒:“誰讓你讓着我了?我是躲着你怎麼了?我愛躲着誰便躲着誰!”
“我不是……”
“我再一次警告你,永遠都不要裝出一副關心我讓着我的樣子!”司以琝似乎有些失控,眸光如刀地盯着李浮,“我這一輩子都不會信你,便是你裝的騙過了全天下得人,我都不會相信你!”
李浮垂了垂眼簾,掩蓋住了眼底那一抹哀傷,“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去書房。”
“誰讓你去書房了?”司以琝又怒道,“你是想要全天下得人都知道我們之間感情好的事情都裝出來是不是?!”
李浮:“我……”
“今日下午我們怎麼跟父後說的?”司以琝盯着她,言語似乎有些過於的激動和憤怒,“我們保證過了,我們已經和好了的!”
雖然水墨笑沒有問,但是司以琝卻還是告訴了水墨笑,他和李浮吵架了,如同當日告訴司以晏一般,他知道即便這時候司以晏不說,往後也會說出來的,與其到時候惹出不必要的懷疑,便不如現在說出來。
“從今日起,你都必須睡在這裡!”司以琝做了最後的決斷。
李浮看着他,“我知道了!”
司以琝咬着牙瞪了她一眼,隨後便起步走進了內室,一如過去的兩人相處的日子一般,司以琝睡在錦牀上,而李浮則睡在靠窗便的暖塌上面。
也許是這些日子神經真的繃的很緊,如今忽然間解除了擔憂,他便扛不住了,躺下之後沒多久便睡了,而對於寢室裡的另一個人,司以琝卻似乎沒有絲毫擔心一般,當初方纔成婚的時候,司以琝對李浮的存在仍舊是存了防心的,也便是因爲這個,李浮擔心他身子扛不住,便終日找藉口呆在軍營當中,可是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司以琝對李浮的存在似乎已經沒有了防備,彷彿,已經習以爲常。
李浮沒有入睡,習慣性地側耳聽着司以琝的呼吸聲,直到她完全確認司以琝已經熟睡了之後,她方纔入睡。
夜靜悄悄的,寢室內,安詳靜謐。
而便在此時,三皇子府的後門被人從裡面悄然打開了,一道人影在黑暗當中從後門出了去……
……
皇宮
睦君宮中
用過了晚膳之後,司慕涵便一如過去的每一次一般,將司予哲叫到了身邊問着她功課上面的事情,司予哲也和過去每一次一樣,答的不算是很好,但是也不差。
在司予哲的眼中可以看出對母皇的孺慕之情,但是更多的卻是敬畏以及一絲的生疏,這些司慕涵都看在了眼中,只是這時候的她已經沒有精力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些。
人人常說,母親總是疼愛年幼的孩子,便是帝王也不例外,司慕涵記得當年先帝便也是這般疼惜着昭皇貴君和良貴君所出的幾個年幼的孩子,不管抱着什麼目的,但是那份疼愛卻是真的。
可是司慕涵乳劑卻無法做到。
她錯過了他們的幼年,如今,也無法融入他們的童年。
五皇子和五皇女,對於這兩個孩子,司慕涵心裡有愧疚,但是這份愧疚並不能維持多久,有時候她甚至可以一個月也不想起他們。
或許,她也便如同每一個帝王一般,在這漫長的帝王生涯當中,漸漸地遺失了許多本該擁有的寶貴情感。
相對於五皇子,五皇女司予哲受到的關注要多一些。
因爲她是黃女女,司慕涵便是沒有了那份慈母之心卻也必須花些精力來防範於未然。
防範於未然。
司慕涵也是在這幾年,方纔漸漸地明白,當年先帝面對那般多皇女之時的感覺,所幸的是,她的女兒不多。
母女兩人便在這近乎客套的氣氛當中說了一個時辰。
司予哲有些支撐不住,睏意泛上了臉龐,但是,卻仍舊忍着,那雙倔強的眼睛,讓司慕涵再一次提醒司慕涵,眼前這個孩子是她的骨血,即便她從未期待過她的出生,從未付出過多少感情,可是,她的面容依舊傳承了她的面貌,她的血管裡流着她的血。
司予哲和司予執與司以徽不一樣,司慕涵對她沒有怨恨,即便母女之情很淡,但是,在某些時候,尤其是在她意識到了=司予哲是她的骨血之時,她仍舊會生出一種母親對孩子的奇怪之感。
“累了便去休息吧。”司慕涵緩緩道,她想擡手如同對待李樂一般撫撫司予哲的頭,可是卻不知道爲何手怎麼也擡不起來,或許,在司予哲的面前,她已經習慣了當一個母皇,一個不苟言笑不怒而威的母皇。
司予哲聞言,臉色有些難看,“母皇,兒臣……”
“你的課業學的很好。”司慕涵看出了司予哲的不安,緩緩道:“明日還要去上課,去休息吧。”
司予哲聽了這話,臉色方纔緩和了一些,隨後便看向一旁的睦君。
睦君微笑開口:“去休息吧。”
司予哲方纔微笑點頭,對着兩人行禮道:“兒臣告退。”說罷,猶豫了會兒,又鼓起了勇氣道:“母皇和父君也早些歇息。”
司慕涵對着她點了點頭:“去吧。”
司予哲見了司慕涵點頭,似乎很高興,又行了一禮之後方纔退下。
“這孩子!”睦君微笑地看向司慕涵,似試探又似打量,“陛下恕罪,都是臣侍這個父君沒有教好她。”
司慕涵看着他,“你教的很好,五……哲兒的課業不錯,上書房的太傅也跟朕稱讚過她,武場……朕會找個時間去武場看看,她的幾個皇姐武學的成績都不差,哲兒的也應該差不到哪裡去。”
睦君聞言,眼中頓時一喜,起身道:“臣侍多謝陛下。”
司慕涵看了他會兒,隨後示意他坐下,“朕這些年忙着朝政上的事情,沒有多少時間教導哲兒,你這個做父君的便多費些心思,若是有什麼需要,便去找鳳後。”
“陛下放心。”睦君微笑道,“鳳後這些年也幫了臣侍不少,臣侍和鳳後定然會照顧好哲兒的,陛下便安心政事就是了。”
司慕涵點了點頭,沉吟會兒,又道:“雖說課業要緊,但是哲兒畢竟還小,莫要因爲課業而折騰壞了身子。”
“臣侍曉的。”睦君點頭道。
司慕涵又點了點頭,隨後撿了幾個閒話題也睦君說了半晌的話,便起身離開。
睦君一愣,“陛下今晚不留下?”
“朕還有事。”司慕涵淡淡道,仿若沒有看見睦君眼中的意外以及失落,“過幾日再來看你,不用送了。”說完,便起步離開。
睦君愣了半晌,直到司慕涵走出了門口,他方纔回過神來行禮:“臣侍恭送陛下……”說完了之後,人已經走遠了。
他愣愣地看着門口,好一會兒之後,方纔溢出了一聲苦笑。
這樣的生活他本已經是習慣了的,可是爲何心裡仍舊有期待?
他知道她的心裡沒有他,如今能夠還記得他恐怕也是因爲哲兒,可是……這般多年了,他便真好的連一丁點奢望也不能有嗎?
他只想夜裡身邊有人陪着而已……便是一夜也好。
可是……
睦君合上了眼睛,任由那說不清楚的悲傷席捲着他的心頭,而同時,卻也要提醒自己不能要的太多,當年那事,便是到了如今,他仍舊有些後怕。
他怕她,從骨子裡害怕。
可是卻不知爲何,他又想要她的陪伴……
也許這便是男子的命運吧,這一輩子只能陪着一個女子,只能爲一個女子生兒育女,只能想着一個女子!
“父君……”一道帶着擔憂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睦君連忙睜開眼睛,卻看見了原本已經該去休息的女兒卻不知何時回來了,而此時她正站在他的面前,擡着頭憂心地看着他,“哲兒?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去休息嗎?”
“兒臣方纔聽見了母皇走了……”司予哲說道。
睦君一愣,隨後看見了女兒眼中的難過,頓時明白了過來,連忙壓下了自己心裡的情緒,笑道:“你母皇還有政事處理,便先回去了,哲兒,你母皇很忙很忙,所以方纔會沒時間陪父君和你的。”
司予哲看着父親會兒,然後垂下了頭,“父君……母皇是不是不喜歡我們?”
睦君一驚,“哲兒,你……你怎麼會這樣想?”
“母皇總是很長時間不來看我們……父君說母皇忙,可是母皇卻時常去父後那裡,甚至去蜀父君哪裡,可是卻很少來我們這裡……宮裡面的宮侍說,那是因爲母皇不喜歡我們,還說……以前母皇對大皇兄他們是很好很好的……額可是如今……”司予哲並不是想說這些話,可是,這一刻她忍不住。
若是母皇對其他的皇姐皇兄都是一樣,那她無話可說,可是母皇明明不是,便是那些宮侍不說母皇以前如何對待大皇兄他們,便是如今,她也可以看見母皇對待大皇兄他們有多麼的好!便是大皇兄他們生得孩子,母皇也是對他們很好。
母皇會抱他們,可是,在她的記憶當中,母皇從來便沒有抱過她。
甚至在很小的時候,母皇甚至有時候半年都不來看她和父君,如今母皇雖然來的多了,但是卻也是在她去了上書房之後方纔是如此,而且每一次來,她們說的話也都是功課上面的事情。
睦君不知道該如何跟女兒說,看着女兒沉思了半晌,然後,緩緩蹲下身子,與女兒平視,“哲兒,你母皇不是不喜歡你,而是……她是母皇,不是母親,她是大周的皇帝,是天下人之主,她心裡有太多得事情需要記着需要想着,父君和你,只不過是你母皇生活中很少的一部分,她不是不喜歡哲兒,而是,她沒有這般多大的時間和精力……”
司予哲沒有說話,而是安靜地聽着這些話,她雖然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可是,這些事情仍舊是超出了她能懂的範圍。
君臣的道理,上書房的太傅也給她講過,可是她卻無法明白爲何當年母皇可以對大皇兄大皇姐他們那般好,而如今卻不能,爲何當年母皇有時間,而如今卻沒有,當年的母皇不也是大周皇帝天下人之主嗎?還有若是母皇如今真的忙的這般厲害,爲何可以能夠去父後宮中去蜀父君宮中,卻不能來父親這裡?若不是不喜歡,爲何不來?父後是後宮之主,是母皇的正君,父君比不上父後她可以明白,可是爲何連父君連蜀父君也比不上?
父君明明是世上最好的男子的,爲何母皇便可以這般冷落父君?
司予哲不明白,不過,她也沒有繼續問,因爲她在父親的眼裡發現了悲傷的痕跡。垂着眼簾沉默半晌,然後擡頭認真卻也茫然地看着睦君,“父君……你放心,等兒臣長大了之後,一定會讓母皇更加的關心父君的,父君,只要兒臣將來和大皇姐一樣,不,比大皇姐三皇姐,甚至太女皇姐都要出色,那母皇必然會更加的關注兒臣,更加的……”
“這些話誰教你的!”睦君驟然打斷了女兒的話,臉色瞬間便的很難看,他雙手攥緊了女兒的肩膀,“哲兒,誰跟你說這些的?!”
司予哲詫異於父親的反應,蹙着眉頭忍住了肩膀上傳來的疼痛,“父君……沒有人教兒臣,是兒臣自己想的……母皇每一次只問兒臣的課業,兒臣想只要兒臣比太女皇姐她們都要出色,那將來……”
“住口!”睦君厲色道,“這樣的話永遠不要再說,不,便是想都不能再想,你知道了沒有!?”
“父君……”司予哲的臉色有些發白。
“知道了沒有!?”睦君這時候沒有時間來心疼女兒,再一次詢問道。
司予哲又怔了半晌,然後木然地點頭,“父君……兒臣知道了……”
睦君聽了女兒的保證,緊張的心情方纔鬆了一下,隨後便發現了女兒的臉色不好,忙又道:“怎麼了?是不是嚇壞你了?對不起哲兒,都是父君不好,父君不是故意的,哲兒,父君不是故意的……”
“父君,兒臣沒事……”司予哲忙道。
睦君緊緊地抱着女兒,“都是父君不好,都是父君沒用……”
司予哲心裡有很多的疑問,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她無法說出來。
睦君抱着女兒好一會兒,然後方纔鬆開,隨後便看見了女兒一臉的茫然和疑惑,心裡更是痛了一痛,“哲兒……答應父君,方纔那些話永遠不要再說,往後你也無需多麼的出色,哲兒,太過於出色,對你來說沒有好處……父君這輩子不期望你有多大的成就,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司予哲看着父親半晌,忍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父君,爲什麼?爲什麼兒臣不能太過出色?母皇這般關心兒臣的課業,不便是要兒臣將來學有所成爲母皇效命嗎?上書房的太傅也說,兒臣是皇女,將來是需要爲母皇爲大周效命的……”
睦君眼底閃過了一抹隱痛,緩緩站起了身,然後將女兒拉到了一旁的榻上坐下,沉默半晌,方纔語重心長地道:“哲兒,你雖然還小,但是卻也是懂事了的,父君原本不想跟你說這些,可是,如今卻也不得不說了。”
司予哲認真地聽着。
睦君沉吟了會兒,擡手撫了撫女兒的頭,然後方纔緩緩將其中的厲害關係告訴了女兒,“……哲兒,在皇女,過於的出色若是沒有過人的背景,只會成爲衆矢之的,父君沒有能力庇護你,加之太女已立,而你母皇心裡又是一心要扶持太女,便是將來太女出事了,那還有榮王、禮王甚至是二皇女,哲兒,便是論年紀,你也無法與她們相爭,那時候你若是鋒芒太盛,便會成爲所有人的眼中那根恨不得出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父君只希望哲兒能夠平平安安,將來成年之後,如同先帝的康王幾人一般出宮立府,成家立業,再給父君生幾個孫兒……這些年,鳳後對父君的印象不錯,太女和你其他的三個皇姐雖然和我們不算是親近,但是卻也給了我們幾分薄面,不管將來誰坐上了那個位置,都不會苛待我們的,陛下便只有五個皇女,依着陛下如今的心思,以後怕也不會再有皇女出生,便是念在你是陛下最小的一個皇女,她們都會善待我們的!哲兒,父君這一輩子最大的希望便是將來能夠和良貴太君和祥貴太君一樣老了的時候能夠安享餘年。”說完,雙手便又握上了女兒的肩膀,“所以你要答應父君,方纔的那些話永遠都不要再說出口,連想都不要想!”
司予哲眼神仍舊是有些凌亂迷茫,可是卻還是點了頭,說出了一個好字。
睦君看着女兒點了頭,心裡一直憋着的那口氣方纔舒了出來,他告訴女兒這些是想讓女兒永遠不要生出那般念頭,永遠不要去想那些會讓他們萬劫不復的事情,可是,他卻不知道,便是因爲她的這番話,讓仍處於單純地想博得母親疼愛的想法當中加入了雜質,也激活了皇家女子心裡那與生俱來的yu望種子,讓它有了生根發芽的機會……
……
永熙帝去了睦君宮中的事情自然也是傳到了孫侍君耳中,而永熙帝沒有留宿的消息也是第一個傳到了睦君的耳中,因爲兩人住得並不遠。
孫侍君對於這個消息沒有高興也沒有幸災樂禍,而只是當成了這平淡生活當中一件小小的插曲,聽過了之後便忘了。
當宮侍稟報永熙帝去了睦君宮中之時,五皇子也在旁邊,聽完了之後原本的笑臉便黯淡了下來了,永熙帝去睦君宮中的不多,來孫侍君宮中更是少。
五皇子都幾乎忘了他上回見到母皇是在什麼時候。
在又在旁邊聽見了永熙帝從睦君宮中離開了之後,五皇子曾經有過一陣子的期待,想着母親是不是會過來看自己,不過很快他便失望了。
孫侍君不是沒看見兒子的失望,可是他也沒有法子,他也沒有這個膽子讓人去請永熙帝。
他生的是皇子,原本底氣便不硬,更擔心若是他這般派人去請被水墨笑知道了之後會對他升起猜忌。
對孫侍君來說,他在後宮的最大的依靠便是水墨笑,尤其是經歷了當年趙氏一亂之後,他更是堅信自己沒有投靠錯人。
便是陛下也及不上鳳後可靠。
在孫侍君此時的心中,他寧願去依靠鳳後也不願意去奢望永熙帝會對他們父子看顧多謝。
而這個想法,他也沒有隱瞞兒子,在看着兒子失望的神情之後,便道:“乖,明日父君帶你去給鳳後請安,若是想母皇了,那明日你便哄哄鳳後讓鳳後許你在朝和殿住幾日,那樣你便可以看見母皇了,不過要記住,千萬不能抱怨知道嗎?”
五皇子頓時來了精神,認真點頭。
孫侍君摸着兒子的頭,將心底的那抹難受給壓了下去,如今他的目標便是緊靠鳳後,將來爲兒子尋一門好親事,最後最另一個祥貴太君!
祥貴太君也是沒有生皇女,可是,人家仍舊過的有滋有味的!
他比陛下年輕許多,將來必定活的比陛下長,到時候,他必定要比祥貴太君活的更加的舒心!
……
司慕涵並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所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在孫侍君的心裡已經尋思着她死了之後的生活,她也沒有回交泰殿處理政事,而是去了承月殿。
蜀羽之知道她回來,一早便做好了宵夜燉好了補品等着,水墨笑擔心她的身體,蜀羽之更是擔心,因爲他知道了當年她身體出了大問題的事情,雖然這幾年他被告知她的身子已經大好了,可是仍舊無法安心。
寢室
外室花廳
“臣侍備了宵夜補品,陛下不如用一些吧。”蜀羽之親自給司慕涵奉上了茶同時柔聲道。
司慕涵接過了茶蹙眉道:“怎麼朕在你們眼中便這般的糟糕?”
一個個都給她燉補品的。
“不是陛下糟糕,而是臣侍等希望能夠爲陛下多做些事情而已。”蜀羽之笑道,並沒有真的將心裡的擔憂說出來,有時候,說一些一眼被能夠戳穿的謊言,也是生活的樂趣。
司慕涵喝了口茶然後擱下,“那便拿上來吧。”
蜀羽之笑了笑,隨後便喚人將東西擺上。
司慕涵看着前面圓桌上擺着的東西,看着蜀羽之有些無奈,“朕晚膳也吃了不少,便喝那盅補品吧。”
“好。”蜀羽之沒有要求太多,起身親自去裝了一碗,然後遞到了司慕涵的手中。
司慕涵一邊喝着一邊道:“往後宵夜無需備這般多,這幾年一直打仗,國庫消耗頗爲嚴重,後宮能省便省。”
“是。”蜀羽之應道:“往後臣侍會注意的。”頓了頓,又道:“前幾日鳳後在早上請安的時候也提過這事,說是想削一削後宮的開支,雖然不多,但是也算是盡一份力。”
司慕涵沒有異議,“後宮的事情便讓鳳後處理就是了。”說罷,又似想起了什麼似的,“五皇女正在長身子,你跟鳳後提提,睦君宮中的便少削一些,對了,還有孫侍君宮中也是。”
“陛下放心,鳳後已經想到了這點了。”蜀羽之道。
司慕涵點頭,“這便好。”
蜀羽之看了看她,沉吟半刻,繼續道:“睦君和孫侍君進宮也好些年了,不過位份上面卻一直未曾提過,五皇女和五皇子也漸漸懂事了。”
司慕涵停下了喝湯的動作看向他。
“原本這是鳳後是想親自跟您提的,不過……”蜀羽之知曉司慕涵此時的想法,緩緩解釋道:“孫侍君也便罷了,但睦君若是再往上提一級便是貴君了,如今後宮中空缺的貴君之位有兩個,一是明貴君,二是良貴君。”
蜀羽之這話根本便沒有解釋他越俎代庖的原因,可是司慕涵卻聽懂了,擱下了手中那快要見底的瓷碗,接過了蜀羽之隨即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他還介意當年的事情啊。”
“鳳後的性子陛下也是知道的。”蜀羽之輕聲道,“不過鳳後不想提,更多的是不想讓陛下想起不高興的事情。”
“所以便將這個苦差事扔給你了?”司慕涵看着他道。
蜀羽之微笑道:“鳳後能夠信任臣侍是臣侍的榮幸。”
不管是良貴君還是明貴君,都會讓她想起不高興的事情,趙氏和安王,都是她不會想想起的人。
司慕涵凝視着他半晌,“良貴君便算了,睦君的出身和進宮的時日,坐不得良貴君的位子,五皇女也的確是大了,便給他一個明貴君的位份吧,至於孫侍君,便封君就是了,不過如今國庫正空虛,後宮也都在削減開支,冊封貴君不是一件小事,屆時又是一番鋪張,而且最近朝中的事情多,朕沒心情辦這事,等過了年之後再說吧。”
“鳳後和臣侍也是這個意思。”蜀羽之點頭道,“明年十一月便是陛下四十大壽,不如便在那一日進封睦君和孫侍君,也是一樁美事。”
司慕涵想了想,“那就這樣吧。”
蜀羽之點頭,隨後便擱下了這個話題,端起了那已經涼了的湯,“陛下可要再用一些?”
“不了。”司慕涵搖頭。
蜀羽之也沒有繼續勸用,讓人將東西給扯了,然後便屏退了宮侍,說起了正事來,“方纔臣侍接到消息,三皇子府已經有了動靜了。”
“嗯。”司慕涵應了一聲,神色雖然平靜,可是眸子卻是幽暗陰暗。
蜀羽之臉上有些擔憂,“陛下,明天真的要那樣做嗎?”
“嗯。”司慕涵還是隻給了一個字的答覆。
“可是若是出事了,琝兒會受不了的……”蜀羽之還是無法放心。
司慕涵看着他,沉聲道:“不會出事。”
蜀羽之還想說什麼,可是看着司慕涵的神情,最終沒有說出口。
“明日之後,將三皇子府給清理乾淨。”司慕涵眸底泛起了森冷的殺意,“做的隱秘一些,不要讓琝兒發現了。”
蜀羽之點頭道:“是。”
隨後便是一陣有些壓抑的沉默。
半晌過後,蜀羽之方纔開口打破了沉默:“時候不早了,陛下可要在臣侍這裡歇息?”
司慕涵點了點頭,隨後便起身往內室走去。
蜀羽之沒有喚宮侍進來而是親自伺候了她更衣,便在此時,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恍然,像是在想着什麼似的。
司慕涵發現了,坐在了牀邊問道:“怎麼了?”
蜀羽之一愣,隨即笑道:“沒事。”
“明日一事朕已經安排妥當,必定不會出事的。”司慕涵以爲他還在擔心明日的事情,“不是朕狠心,而是朕不得不這樣,若是不這樣,琝兒後面的麻煩便會源源不絕!宗哲景遙一連派了兩撥人來,若是不得到答案,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蜀羽之又是一愣,隨即點頭正色道:“臣侍明白,陛下放心,臣侍會配合好陛下的。”
“嗯。”司慕涵點頭,隨後掀了被子上牀。
蜀羽之垂了垂眼簾,然後看着司慕涵微笑道:“臣侍前兩日給陛下做了一身衣裳,拿來給陛下看看如何?”
司慕涵靠着牀頭坐着,“那便拿來吧。”
蜀羽之點頭,隨後走到了一旁的櫃子前,打開櫃門然後從裡面取出了一件長衣,款式和料子都是適合入夏穿的,他將衣裳放在了面前,“快入夏了,便做了夏衣。”
司慕涵拿起了衣裳翻着看了看,正想說話之時,卻愣住了,眸子隨即幽深了許多,又將手中的衣裳翻看了一遍,然後方纔擡頭,緩緩問道:“這衣裳做的不錯,是你做的?”
蜀羽之臉上閃過了一抹僵硬,隨即笑道:“是,原本還想着給陛下多做幾身的,只是因爲琝兒的事情這段時間抽不出空來,不過還好如今離真正入夏還有一段時間,臣侍還可以……”
“羽之。”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
蜀羽之心了微微一沉。
“我們成婚有二十三年了吧?”司慕涵聲音依舊低緩,只是眸底卻漸漸地泛起了冷光。
蜀羽之微垂了一下眼簾,“是。”
“這二十三年來,你給朕做了多少衣裳了?”司慕涵繼續問道。
“臣侍記不清了。”蜀羽之微笑道,卻顯得有些勉強。
“是啊,朕也記不清了。”司慕涵的聲音也漸漸染上了冷意,“可便是記不清,方纔證明了做得多,雖然朕這些年很少注意這上面的事情,但是即便再少,你給朕做了那般多衣裳,是不是你做的,朕還是可以看出來,而且……”她看着蜀羽之,面容也沉了下來,“你並不會說謊!”
說罷,猛然揚手將手中的衣裳給扔了出去。
“陛下——”蜀羽之臉色一變,隨後起身跪在了司慕涵的面前,“陛下,臣侍知道你放不下心裡的恨,可是徽兒他並沒有參與當年的事情,他是無……”
司慕涵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怒色爬上了面容,“你覺得這些年朕對他做的還不夠嗎?朕大可將他扔到一旁任由他自生自滅,可是朕沒有,朕給了他一個視如己出的父君,給了他優厚的生活,給了他安穩的日子!難道朕做的還不夠?你還想朕如何?讓朕與他母慈子孝嗎?!”
“臣侍沒有……”蜀羽之擡頭道:“陛下,不過是一件衣裳……”
“於你來說只是一件衣裳,但是於朕來說卻是一把利刀!”司慕涵怒斥了一聲,隨後便掀被下牀,“朕不想見到他,不想聽見有關他的任何事情,更不想穿他給朕做的衣裳!你要當慈父要心疼兒子,朕允了你,朕從來便沒有干涉過你,只要朕看不見,你想如何待他朕從不過問,朕自認爲已經做的夠了,難道你還不滿意?!”
蜀羽之臉色有些蒼白,他預想過若是她知道這這件事之後會不悅,可是卻未曾想到她的反應居然這般的大,“陛下,臣侍知錯了,臣侍……”
“知錯?”司慕涵沉臉冷笑道:“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說他和當年的事情沒有關係,他是無辜的,他只是投錯了胎而已!你根本便不知道,因爲他的生父,朕究竟失去了多少!?你知道朕失去了多少嗎?!你以爲朕只是失去了阿暖嗎?你錯了,朕失去的比你所想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