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果然冷得凍人,福桂禁不住縮了縮脖頸,又狠搓了幾下手心方纔覺得好些。忙回身把房門給掩了,生怕寒風漏進幾許會傷到裡頭那位嬌弱的身子。
當年世道未變的時候,玉圭一脈在欒國位高極尊,乃是少有非皇姓而得以封王賜地的大族。全是仰賴祖輩積累下來的功績和德勳,說是滿門皆榮都不爲過。只可惜光有忠心侍君之心是完全不夠的,當臣子的地位高大到足以影響皇權的時候,便只剩下破落一途。
福桂的親父乃是原本玉圭老將軍的幺子,當年的禍事中得人相助才險險逃得出來,越過國界逃至天朝境內,一躲就是十數年,只是歸鄉復榮的癡念一直未曾斷絕。這木訥書呆從來就沒看清楚狀況,一直認定欒國可達對玉圭一氏仍有感念之心。當年之所以滅了玉圭滿門不過是因爲誤聽奸臣讒言,只要自己能回到欒國於可達面前哭訴,自然就能官復原職皆大歡喜。
福桂雖有這等迂腐的親爹,可幸的是承襲了先祖對政見的敏銳。由小到大,她聽自個親爹唸叨那些陳年往事都不曉得好幾百遍,其中關節貓膩竟也能自己慢慢想得七八。何況她生於天朝,長於山野,對“遙遠”的欒國皇都皇權沒有她爹希望的崇敬與嚮往。反倒時不時生出些怨氣與輕蔑,若不是那污穢的官場,若不是陰險的皇帝,自己的爺叔姨嬸哪裡至於被殺得一個不剩?
勸也勸過。說也說罷,依舊改變不了她爹地幻想。她是長女,亦是孝女,既然說不動,就只能委屈自己陪着做些荒唐事。好比涎着臉面,花了好大筆銀子買通關節只是爲了進這紫宸宮當個粗使下女。因爲她那天天知曉的白日做夢的爹說了,皇宮內院肯定諸多秘辛絕報。指不定能偷出幾份呈到欒國可達面前。那麼玉圭這剩下的一支也就歸鄉有望了!
法子固然愚蠢至極,但福桂卻不得不從。反正想着三年使期一過。照樣可以出宮。可卻萬萬沒有想到,在因緣際會之下遇到了陳菀,又於冥冥之中被這個奇妙的人兒吸引,甘願奉獻自己的精神腦力。在現在的福桂眼中,自家主子遠比那奸詐地淳于宇冬重要太多。其餘如紫宸宮中皇后,德妃之流她更是漠不關心。所以當方纔說到關於蕭琳被禁冷宮之事時,她滿心只爲了陳菀着想。既然蕭家破落與陳菀無礙,也就未再多做深思。
福桂不曾能料到,今朝決定追隨陳菀的選擇,日後爲她會帶來多少磨難,艱險,以及榮耀,成爲天朝歷史上首位女中使,官比三品。所有女吏尤未及焉。從前沒有,文德聖皇后獨孤菀之後就更沒有。當然諸如這類皆爲後話,現在地紫宸宮中濁水仍舊污渾,危機四藏,離獨孤後總掌後宮的日子,依然很遠。而現在的福桂。心裡也只想着該去爲自己主子弄一碗熱騰騰的酸梅子羹。
“呀!徐祥子你這混人,又躲哪處瞎逛去了?”
“哎!哎!哎!我說姑奶奶呀,您着手慢些,慢些,楞個大冬天的,再揪揪可要揪掉了!哎我的娘唉!”
“你還好意思叫喚吶!讓去取些備用銀炭來,你卻四處晃悠!”
“姑奶奶,我沒四處晃悠呀,你看這炭爐子不正在這兒嘛。”
“還沒有?你看這褲腿擺上,那些碎花瓣渣渣是去哪裡蹭的?大冬天。宮裡能開花兒地地才幾處呀?我就沒記得往司木局的路上有。還不承認!”
一聲比一聲高的慘叫伴着嬌斥打從中庭傳來,福桂嘴角不由得往上輕揚。看來徐祥子又忘了愚兒交代的事,跑去瞎溜達了。
“都吵些什麼呢?”
“福桂姐。”
“福桂姐。”
兩聲一模一樣的應話,只不過愚兒的是微帶羞意。雖然她與初到碧嫿閣時的膽小木訥已有大大不同,起碼還敢與衆人開開玩笑,敢與徐祥子拌些嘴。但畢竟天性使然,在被旁人看到自己活潑的一面時,難免還是會覺得羞澀。尤其最怕看似溫柔實則嚴格地福桂,這下可不雙手都乖乖地放在身前,站得筆直。
反倒是徐祥子有些奇怪,猴臉上雖然依舊擠出荒誕的笑,卻沒了平日的自然,一雙細眼才碰上福桂的目光就躲藏開去,垂頭遮住幾分驚慌。
“小祥子,有什麼事?”
“沒,沒,嘿嘿,福桂姐,愚兒,我先去把炭給裝囉。”話音未落,徐祥子就猛地提起身旁放着的木頭炭筐,垂頭往後院走去。
“真奇怪,今兒這人怎地這麼老實了?”愚兒抹了抹衣角,覺得有些疑惑。平時罵徐祥子,這廝少不得來幾句油嘴滑舌,誰想到今天居然卻這般聽話。
福桂丹眼微沉,心裡騰起一股異樣的不安,似乎自己錯過了什麼重要地訊息,可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福桂姐,主子在裡面歇息了?”
突然愚兒的問話卻把福桂的思緒斷個正着,猛地想起自己尤未做的事,便把徐祥子這“不足爲道”的異樣拋之腦後。
“方纔看主子有些乏了,我正要去御膳房端些酸梅子羹,愚兒,你有事?”
“恩,是爲着午膳的佈菜呢。”
“無妨,我一道去便說了吧。”
其實若福桂仔細思索,是不難發現其中的不妥。畢竟對於冬季寒冷的帝都而言,就算是華貴如紫宸宮,除了冷梅盛開,要想尋得其他怒放的花朵,也只有區區幾個地方罷了…
世事就是這般奇妙,差之毫釐,卻可謬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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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考完了法律英語
神啊,賜我一隻機器貓吧!
不,神啊,賜我記憶麪包片就好!
我不貪心的!
鵝米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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