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馨華再不耐煩看到紀家母女的臉面,又憂心別些奴才會看到紀嫣傻乎乎的模樣,就讓她們自行回去,省的再出什麼亂子。
“嫣兒…”走在漫漫宮道上,柳扶煙看着身旁長得嬌俏可人的愛女,心中苦澀又禁不住涌了上來。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戶戶都有看不懂的事。她是做了什麼孽,上天竟然讓嫣兒如此乖巧的孩子來承受…
高官貴府中妻妾多了,就總免不得有些爭風吃醋的事情發生。紀家老爺本是個風liu花心的主,以前家裡妻妾就鬥法得厲害。別看柳扶煙現在這副怯弱的模樣,當時的手段計謀可是厲害得緊。
那年正碰上懷了嫣兒,柳扶煙諸多事情夠不上心力去管,結果就被一名寵妾得了手,往暖體的薏米粥裡下了雞血藤。虧得及時發現,才吃了幾口。大人沒什麼不適,就沒怎麼往心裡去。柳扶煙也下了狠心,動用了些孃家的人脈,直接把犯事的寵妾給逐出紀門。
待紀嫣長成四,五歲的時候,才發現大事不好。無論多少大夫看過,都說是因爲在母胎的時候受過藥物影響,所以腦子會長得較其他人慢…換句話講來,紀嫣已經算是半個傻子…
“娘,娘。”清脆的喊聲把柳扶煙從滿是酸苦的回憶喚了回來:“娘您怎麼了?是不是嫣兒惹您不開心…”
任誰對着紀嫣那張明媚單純的笑顏,都是抗拒不了的。柳扶煙擡手悄悄拭去眼角不知何時沁出的淚珠,勉強笑道:“沒事,娘只是見到嫣兒覺得高興。”
“夫人,夫人。”不遠的身後忽然傳來幾聲叫喚,柳扶煙忙側了側身子,擋在紀嫣面前。定睛一看,來的卻是一名從未謀面的宮女。
福桂捧了個八角琉金銅香爐,小跑到柳扶煙跟前站定。四下裡查看,發現沒有其他人在,方纔壓低了聲音:“夫人,主子讓把這東西給您,說是您現在正需要這個。”
柳扶煙面色一肅:“放肆!你家主子?你家哪個主子?”
“夫人息怒,我家主子是真心想幫嫣小主。”不爲紀家,也不爲柳扶煙,卻爲了的是紀嫣。
柳扶煙心念一動,回頭跟紀嫣說道:“嫣兒,娘方纔在那頭的小徑瞧着朵花開得可好了,你去幫娘摘回來瞧瞧。”
把女兒從身邊支開,柳扶煙才冷冷地望向福桂:“說吧,到底想幹什麼。”
“這香爐裡頭有一味藥材,名叫娑娑草。取其根莖汁液,塗抹在人皮膚上,就可生出紅疹,除了同根生長的紫色花朵,再無其餘解藥。夫人若想讓嫣小主在幾日內完好無事地離開紫宸宮,想來並無太多法子可用。”
秀女入宮來,除非是死,要不就是生了御醫也莫可奈何的病症,爲防傳染給皇上和宮妃,才能送出宮去。可宮中御醫也不是都吃白飯的,想要裝病,還要能在幾天中就能離開,哪是說說就行的。
“你,膽子倒是很大。”
“奴婢只不過是聽主子的吩咐,主子喜歡嫣小主,不忍心看她受到損傷。您也明白,那位的性子可是說一不二的。”眼神往鳳翔殿方向飄去。
“讓我如何能信你。”柳扶煙心裡是有些動搖的,尤其在現在這樣絕望的情況下。
“夫人。”福桂輕擡眼睫,她對陳菀摻和進這事本就頗爲不解,心中自然就開始不耐:“若奴婢能找出足以取信您的證物,怕纔是居心叵測吧。”
柳扶煙猶豫了下,終於伸手接過香爐,小心裹在懷中,狠厲地放下話來:“若出了什麼差錯,我定不會放過你們!”究竟是誰要插上一手?從這宮女字裡行間聽來,她的主子似乎見過嫣兒…只能是剛纔穆婕妤和陳美人中的一個…不管是誰,如果真心相助,她自然會把這份情給記下。但要是來害嫣兒的,她也不會放過!
福桂無謂地笑了笑,看着柳扶煙轉過身將要離開,才猛地想起一件事:“夫人,請留步。”
“又有什麼事?”
“主子還讓奴婢告訴夫人,她很喜歡嫣小主說的一句話:無論何事,只要是用過心的,都應該相信可以改變。主子說,她相信讓嫣小主進得宮來,並非夫人本意。”
柳扶煙深深地看了福桂一眼,終於轉身朝紀嫣的方向走去。能教出這麼一個不亢不卑奴婢的人,能尋到這麼一個瞞天過海計謀的人,能這般瞭解嫣兒的人,她想相信一次…
只是等柳扶煙母女和福桂相繼離開的時候,轉角樹影后卻走出一名身穿嫩黃宮裝的司衣,鵝蛋臉面,兩條柳眉略往中間糾結,不是沈怡容還能是誰?默默站了些時候,才轉身往慈安殿的方向走去。
“…娘娘,您看…”沈怡容臉上帶了幾分擔心,恭敬地對坐在軟榻上翻看書冊的太妃回報。
“菀丫頭,怎地這般魯莽!紫宸宮裡的事,沒有什麼是瞞得過海的。紀家主事犯了蠢,居然把自家孩子送進來找死。哀家和皇上心裡清楚得很,芙蓉殿的那位怕也早已得到消息。可現在還沒敢捅破這層紗紙,爲的是什麼?只不過是等個機會罷了。你認爲依着皇后的性子,像是會給他人留下把柄?菀丫頭現在硬要插上一手,就算僥倖能把紀嫣送出宮去,也得擔上好大的風險。這本不是她的行事作風,到底怎麼回事。”
“菀主子她,是個孤兒,只怕是不忍…”
“不忍?”太妃有些動怒了,她對陳菀一隻很是賞識,現在陳菀的冒然插手真真讓她難以理解:“算了,她要不忍就由着她吧!”
“娘娘…”沈怡容一急,還想再說些什麼。
“無需多言。容兒,這次的事你斷不能干涉!”太妃鳳目微沉,對沈怡容低聲喝道:“真要出了什麼事,那丫頭自己做的,就得自己擔了!”身在高位,是爲了質控後宮的平衡。喜歡是喜歡,卻是要在不危害到現在這個局面的情況下。紫宸宮裡容不得半步錯手,希望是自己多慮了吧。
只是萬事皆是有因有果,該發生的,遲早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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