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香姨娘的求饒來得太晚了。或者說,從最初,她以一幅看似謙卑,實則暗含自傲的神情來到文瀾院的那刻起,就挑起了林芷珊對前世她的惱恨。若說前世蘇姨娘被扶正後,香姨娘依然可以和蘇姨娘分庭抗擊一事背後,這倆人沒有因爲種種原由進行聯手,她還真不相信!
而若她的推測無誤的話,前世香姨娘無視文老夫人捏在手心裡的那張賣身契,選擇背叛相府,和蘇姨娘聯手也只爲設計陷害她,從而能達成“蘇姨娘吃肉她喝湯”的目標。
今世,香姨娘尚且還未來得及背叛相府,再加上前段時間香姨娘摸準了她的心思,特意掐準時機令自己滑胎這件事情,倒是令她心裡的報仇念頭淡化了幾許。若往後香姨娘繼續如此行事的話,待到香姨娘做下的事情已足抵擋前世的仇怨時,她不定就會饒了香姨娘。
可,香姨娘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覺得自己捏準了她的把柄而跑到文瀾院裡,提出什麼“聯手”之策!
前世,她之所以會淪落到那般悲慘的境地,雖有一部份是外力,但她本身不識人心,愚蠢無知,卻是造成她悲愴命運的最重要的原因。也因此,重生而來的她才只打算找那幾個罪魁禍首一報前仇,對於那些前世因種種原因而落井下石的人,並不打算一一報復,否則,她這難得重生而來的一生,整日裡只思索如何找那些人報仇,哪有多餘的時間跟着文老夫人學習琴棋書畫女紅管家等知識?!
其實,在剛重生而來的那一個月裡,她確實想過和所有的人一清前世仇,但自從和林庭軒一起入住相府,經常和文澤宇、文心雅倆人交流,又得了文相和文老夫人的指點,還有舅舅文銘凱和舅媽王氏的關心,那些濃重的不可化解的仇恨也慢慢地淡化。
以至於眼下她再次回想起前世的自己時,也只會謂然一嘆。
可,這並不代表她就能容忍前世曾害了她的人,再次跑到自己面前來行這種威脅利誘之事!
於是,林芷珊擺了擺手,兀自哭鬧不休,不停掙扎着要跟林芷珊磕頭求饒的香姨娘,就被堵了嘴巴拖回了梅園。
梅園
“撲通!”
軟軟地跌倒在地上,渾身狼狽不堪的香姨娘滿臉的迷茫,怎麼也想不明白事情的發展爲何會如此地急轉而下。
明明她預設的是林芷珊聽了那些話後,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和她聯手,共同對付許雅彤和林老夫人……
“香姨娘!”在院子裡侍候的丫環和婆子忙不迭地撲上前來,七手八腳地將香姨娘攙回了軟塌上。
待到香姨娘喝了溫熱的湯水,捧着一個巴掌般大小的手爐,在兩個貼身丫環的詢問裡,才淚眼漣漣地將今日文瀾院發生的事情講述了出來。
“香姨娘,大小姐怎可如何待你!”
“沒想到奴婢一向敬佩有加的大小姐,竟然是一個恩將仇報的女子!若非香姨娘你拼着身子受傷而滑胎,又豈能讓大小姐趁此機會一清梅園後院……”
香姨娘取出一方繡帕,輕拭眼角,哽咽道:“這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只是一個姨娘,即使做了事,但得不到大小姐的歡心,也難免會被大小姐這般喝斥。”
“香姨娘,老爺那般疼愛你,不若你跟老爺哭訴一下今日的事情,讓老爺教訓大小姐?”
“就是,香姨娘,大小姐太囂張跋扈了,明明你是一片好心,她竟然如此不領情。這樣的大小姐,也不值得你投靠。更何況,在奴婢看來,過幾天老爺就會迎娶許家小姐,若那時,大小姐還不將長房庶物大權交出來的話,有得是人收拾她!到了那時,多得是趁機落井下石的人,又何愁不能讓大小姐認識到你的重要性呢?!”
“香姨娘,如今你應該趁此機會繼續討好老爺,最好讓老爺即使娶了那妖媚如狐狸精的許家小姐,也會將大部份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往後你若能再有個一兒半女,又豈不能爭得更多?”
……
香姨娘本就是一個聰明的,又豈會不知道這個理?只是,如今的她,因爲認識到林芷珊並不如她印象中的那般好忽悠,故一顆心還真是七上八下,急需有人贊同她的想法。此刻聽了兩個貼身丫環的勸解話語,她那顆一直猶豫不定的心也徹底安定下來,眼裡的迷茫之色徹底消失,臉上也流露出濃濃的鬥志。
“你們倆個小妮子啊!”香姨娘拿手指輕點兩個丫環的額頭,道:“吩咐小廚房燉上滋補養身的湯水,待會我親自送到書房去。”
“是。”兩個丫頭對望一眼,彼此都爲香姨娘重新找回鬥志而欣喜不已。
然後,其中一個丫環離開,另外一個丫環則半跪在毛毯上,爲香姨娘鬆緩起筋骨來。
香姨娘嘴角微翹,開闔的雙眼裡卻滿是森冷之色,心裡也暗恨:好一個林芷珊,還真當她是一個蠢的,有事沒事就上杆子找抽?哼,這一年來,她也在林昱哲面前爲林芷珊和林庭軒倆人說了許多好話了,也已報完了文老夫人的恩情,從此往後大家就橋歸橋,路歸路。
她倒要瞧瞧,沒有了她的幫忙,林芷珊怎麼可能在定國公府裡過上像往常那般如魚得水的日子!
更何況,她手裡掌握的下人資料……
一念及此,香姨娘猛地睜開雙眼,朝丫環招了招手,在其耳旁低語了幾句。
文瀾院
這日上午,林芷珊才做完一日的功課,正準備歇息一會,然後出府巡視店鋪的時候,就只見喜嬤嬤大邁步地走了進來。
“大小姐,鳳蘭郡主和表小姐來了。”
“快快有請。”林芷珊迅速起身,滿臉驚喜地說道。
“喲,珊兒妹妹,難得你還記得我啊!”一襲朝霞紅色騎馬裝,外罩一件火焰紅色滾白狐毛披風,手裡捧着一個小巧可愛的手爐,旁邊還有一個丫環撐着傘的鳳蘭郡主一行人,突然出現在林芷珊面前。
在鳳蘭郡主身後是一襲胭脂粉色騎馬裝,外罩一件辣椒紅色滾白狐毛披風,同樣手裡捧着一個小手爐的文心雅。在她的身旁,依然立着一個撐傘的丫頭。
最後面則是一大郡丫環婆子,或手捧東西,或一臉肅穆地跟着……
春桃帶着幾個丫環,接過鳳蘭郡主和文心雅身上尚且帶着雪花的披風,抖拭乾淨後,掛在了牆壁上,然後引了那些丫環婆子到了偏廳落坐。
林芷珊微微彎腰,行禮道:“臣女見過鳳蘭郡主。”
“你這調皮的小丫頭!”鳳蘭郡主柳眉倒豎,右手重重地拍向林芷珊的肩膀:“明知我最討厭這些繁瑣禮儀,偏生你每次見面都這般嗝應我!”
“鳳蘭郡主,禮不可廢,依照身份來說,臣女原本就該向你行禮。”林芷珊微微垂眸,一幅恭敬地姿態說道,可,若她的眼角不要翹起來,嘴角也不要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的話,倒還會令人信服幾分。
“哼!”鳳蘭郡主放在林芷珊肩膀上面的手微一用力,只令林芷珊再也忍不住地咧了咧嘴,痛呼道:“唉唷,輕點,輕點……”
“撲嗤!”一直淺笑旁觀的文心雅,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表姐,茹兒姐姐她欺負我!”林芷珊扁扁嘴,毫不猶豫地將文心雅拖下水。
“唉。”文心雅脆聲聲地應道,卻露出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但若她的雙眼不要笑得眯成了一條線,也不要以繡帕遮擋住那合不攏的嘴的話,倒還有幾分說服力。
林芷珊斜睨了文心雅一眼,嘴角微勾,滿臉的威脅之意。
文心雅面容劇變,恨恨地剜了林芷珊一眼,這丫頭,就知道打小報告!可,讓她無奈的是上到文相和文老夫人,中到文銘凱和王氏,下到文澤宇和靖王,都會被林芷珊那模樣給矇騙到,以至於令她每次想使點小計策整整林芷珊,都會偷雞不成反而蝕了把米!
“怕了你了!”文心雅嘴脣蠕動了下,雖未發出聲音,但鳳蘭郡主和林芷珊都立刻就明瞭。
“哈哈哈……”鳳蘭郡主攬着林芷珊的肩膀,笑得東倒西歪,只令被她攀着肩膀的林芷珊也只能苦着一張臉,艱難地保持着身子的平衡,心裡卻長嘆了口氣。
“唉唷唷,可笑死我了……”鳳蘭郡主拍着胸口,喘着粗氣,卻並未如林芷珊的願放開她的身子不說,反而還拖拽着她一同走向軟塌處,端起那極有眼色的丫環早就沏好的溫茶,咕嘟咕嘟全部灌下肚,再嚐了幾塊點心,然後就像一團爛泥般癱軟在上面。
鳳蘭郡主摸了摸肚子,猶如一隻吃飽喝足的貓般,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慵懶的味道:“珊兒妹妹,還是你這兒的茶水和點心味道好啊……”
終於掙脫出鳳蘭郡主窒梏的林芷珊,斜睨了鳳蘭郡主一眼道:“你若喜歡,待會讓人包一些帶回府。”這人哪,真不能太熟了,否則就會生出希望破滅的印象啊!鳳蘭郡主如是,文心雅也如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