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林老夫人面容漲得通紅,脖子上面的青筋直冒,任由錢嬤嬤爲她不停地順着胸口,身子卻如一灘爛泥般軟軟地癱在椅子裡。
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早就奔到了林老夫人身旁,順氣的順氣,按摩肩膀的按摩肩膀,嘴裡更是不停地說着勸慰的話語。
許久後,林老夫人才一臉疲憊地擺了擺手,道:“雅彤、慕晴,你們倆先回菊院休息吧。”
“是。”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低眉斂目,齊齊應諾道,然後迅速離開。
只不過,許慕晴是遺憾剛纔她和許雅彤那番似有意似無意的挑撥話語,並沒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否則,那林老夫人又豈會放任林芷珊輕鬆瀟灑地離開?
想到此,許慕晴腦子裡不知何時浮現出的那個念頭也就變得更加堅定了,甚至,那望向文瀾院的眼眸裡也掠過一抹算計。
無意中一個回眸,恰好將許慕晴臉上神色收在眼裡的許雅彤嘴角微勾,低垂的眼眸裡流露出濃濃的譏諷和不屑。
都到了此刻,許慕晴還沒有看清整個定國公府何人可以表面討好,實則卻不能給予過多的期盼,何人表面看似爲難,實則卻可以不着痕跡地留點臺階給雙方下,以便將來再因共同的利益而聯手……
不過,也只有如此,她才能順利地成爲定國公府的女主人,不是嗎?
想到此,許雅彤心裡生出濃濃的豪情,那邁向菊院的步子也變得輕快了幾分,腦子裡則在思索着待會應該如何討好林昱哲,才能讓林昱哲真正地定下決心,於三個月後迎娶她……
是的,哪怕林老夫人再三解釋,許雅彤也依然堅定地相信林昱哲已跟林老夫人提及要娶她爲繼室,並將於三個月後舉辦婚禮。
而如今,橫亙在她和林昱哲倆人之間的不過是身份之差,若非如此,想必林老夫人早就下定了決心……
許雅彤嘴脣緊抿,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看似無意地回望了一下文瀾院的方向……
與此同時,梧香院裡,林老夫人已連續飲了兩杯茶,可依然未見停止不說,甚至還放棄了以往維持的小口品嚐溫茶的習慣,反而還吩咐道:“玲玉,吩咐廚房送兩碗加冰的甜湯過來。”
錢嬤嬤猛地擡起頭,滿臉的遲疑:“老夫人,這……”
在錢嬤嬤印象中,林老夫人向來都是一個愛惜自己身子的人,尤其上了年紀後,更是從不沾冷水,今日竟然會下這樣的命令,這又怎能不令她驚詫莫名?!
“這什麼這,還不快去!”林老夫人柳眉倒豎,右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只將那才沏滿茶水的茶杯也都震得晃了幾晃,淡黃色的茶水從杯沿濺出來,順着桌面往下滴落,很快就將林老夫人最愛的那方繡着繁複牡丹圖案的地毯給淋溼了。
見此,林老夫人胸脯氣得一聳一聳的,脖子上面才減褪了幾分的青筋再次冒出來,看向錢嬤嬤的雙眼裡更是流露出濃濃的陰冷和狠厲,只令錢嬤嬤忙不迭地垂眸,應諾道:“是。”
話落,錢嬤嬤就小跑着離開了。
直到抵達小廚房,被撲面而來的熱氣一薰,錢嬤嬤才迅速回過神來。也是到了此刻,她才察覺到自己後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浸溼了。
儘管如此,錢嬤嬤依然不敢真正拿冰冷的甜湯送到林老夫人房間裡,故,她只是吩咐掌廚的嬤嬤做了微溫的降火的甜湯後,就端着托盤離開了。
房間裡,看着錢嬤嬤進來的身影,林老夫人默不作聲的嘆了口氣。
事實上,在錢嬤嬤離開後,她的情緒就慢慢地冷靜下來了。也是到了此刻,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剛纔那番動作和話語太傷人心了,畢竟,自從錢嬤嬤跟着她來到定國公府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像今日這般吼過錢嬤嬤。
一想到今日自己的情緒爲何會突然變得這般激動,林老夫人就更加厭惡林芷珊了。
將托盤裡的甜湯擺放在桌面上的錢嬤嬤,無意中的一個擡眸,恰好瞧見了林老夫人眼眸裡流露出來的淡淡嫌惡和殺機,不由得暗自驚訝不已,心裡雖細細思索着林老夫人究竟想到了什麼纔會這般動怒,嘴角卻扯出一抹淺笑,道:“老夫人,這是小廚房裡廚子新學會的甜湯,你嚐嚐看味道如何?”
白色的瓷碗,綠色的湯水,間或可以看見白色的蓮子點綴其間。
林老夫人默不作聲的執起勺子,舀了一勺甜湯放到嘴旁,輕抿了口,下一刻,她就忍不住稱讚道:“甜而不膩,軟糯中又有點沙沙的感覺……這味道……是綠豆熬出來的吧,裡面還有橙皮……”
每說一樣,錢嬤嬤就點一次頭,及至到了最後,錢嬤嬤也跟着笑道:“老夫人可謂是真正的美食者,只需淺嘗一口,就能說出這碗甜湯裡的配料不說,還能說出這碗甜湯是否到了火候……”
“你啊……”林老夫人笑着搖了搖頭,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一抹懷念:“這碗甜湯的味道,和我記憶中的甜湯味道相似……”
“老夫人……”
“唉……”林老夫人長嘆了口氣,看着一臉擔憂的錢嬤嬤,嘴角扯出一抹淺笑,道:“玲玉,你老實告訴我,這碗甜湯是誰的點子?”
錢嬤嬤一臉的佩服和讚歎:“老夫人,老奴就知道瞞不過你!”
林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眼眸裡最後那絲冷冽的神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狀,錢嬤嬤那顆不知何時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砰”的一聲落回原地,嘴角的笑容也變得諂媚了幾分,低聲道:“老夫人,三小姐在的時候,你不是無意中提及此種口味的綠豆湯嗎?”
林老夫人驚訝地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錢嬤嬤重重地點頭,道:“老夫人,三小姐雖被送入了家廟,可,她依然未放棄研究糕點和甜湯。聽送信的人提及,現在三小姐每日只睡三個時辰,除了抄錄經書就是研究糕點和甜湯,說是哪怕她進了家廟,可,也不能因此就讓老夫人不能再品嚐到新鮮的糕點和甜湯。”
“這孩子……”林老夫人搖了搖頭,滿臉的感動,可,那被睫毛遮擋住的眼眸裡卻是一片陰冷:“前幾天,莊子裡不是送來了一些新鮮水果嗎,明**就帶一些送到家廟裡去。”
頓了頓,林老夫人又道:“再將我前幾日新得的那匹雪緞也送去。”
錢嬤嬤臉上流露出一抹遲疑:“老夫人,大小姐不是說,明日她也要去家廟嗎?老奴是單獨一人出行,還是和她們一起?”
“當然和她們一起。”林老夫人眉頭微蹙,淡淡地瞥了眼錢嬤嬤,彷彿爲錢嬤嬤竟然問出這般淺顯的問題而氣惱般:“家廟雖離得不太遠,但坐馬車前往也需要耗去兩個時辰,你一個人單獨上路,我會很擔心,和珊兒她們一同出發,我也就能放下心了。”
明明是一番平淡中蘊含着主子對奴才不容忽視關切的話語,可,不知爲何,今日的錢嬤嬤,突然聽到這番話時卻頭皮發麻,後背的冷汗猶如小溪般流淌,迅速將那還未乾的裡衫再次浸溼。
可惜,不待錢嬤嬤思索出個所以然來,林老夫人又突然轉移話題道:“玲玉,你覺得靖王怎麼樣?”
錢嬤嬤倒抽一口冷氣,猛地擡起頭,滿臉的驚詫和不可置信:“老夫人,你的意思是?”
林老夫人極爲不滿地瞪了錢嬤嬤一眼:“我只是問你對靖王這個人的看法,你只需如實回答即可。”
“是。”錢嬤嬤迅速垂眸,道:“靖王雖是陛下最疼愛的皇子,卻早早就被封王,也就斷絕了問鼎那個位置的可能……但,正因如此,靖王是一個不輸武候王世子的好夫婿。畢竟,如今整個皇宮裡未議親的皇子中,靖王已十五歲,離及冠只剩下五年……”
低眉斂目的錢嬤嬤,只顧着絞盡腦汁地說着符合林老夫人心裡想法的話語,卻是並沒有注意到隨着她的話語,林老夫人那雙看向她的眼眸裡掠過濃重的陰冷。
只可惜,在她察覺到的時候,林老夫人又迅速眨眨眼,恢復到平時那幅溫和慈祥的模樣,甚至還面帶笑容地誇讚道:“玲玉,你跟了我幾十年,也可謂見多識廣,能分析出這些,不錯,不錯……”
“老夫人過獎了。”錢嬤嬤抿了抿脣,放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何時緊握成拳,修剪得整齊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以此來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將心裡突然流露出來的畏懼害怕等情緒顯露出來。
是的,即使剛纔錢嬤嬤錯過了發現林老夫人心思的好時機,可,因爲林老夫人這番誇讚的話語,倒是令她心裡莫名地警醒了幾分,然後細細思索之下,就只覺得不寒而悚,那本就被泠汗浸溼的裡衫也猶如厚重的殼般壓迫着她的身子,只令她差點沒忍住就要大口地喘着粗氣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