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裡有兩個人,一個人面朝裡坐在一張寬大的高背椅上,整個人幾乎完全被椅背遮住,只能看到他手裡捏着半支香菸,掛着長長的菸灰,一線煙霧緩緩升起。
另一個人恭恭敬敬的站在高背椅前,赫然便是剛剛與自己翩翩起舞的大衛先生!
只見他緩緩的單腿跪地,充滿無比虔誠的捧起對方那隻捏着菸捲的手,飽含熱淚的在那人的手背上輕輕親吻了下。
他慢慢擡起頭,目光剛好與許夢琳碰在一起,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裡空洞無物,就好像根本沒看到她一樣。
可他的目光冥冥中又彷彿帶着某種詭異的能量,彷彿能一下穿透對方的心臟。
許夢琳心頭一顫,更詭異的是包廂的門無風自動,竟然緩緩關閉,而大衛的眼睛卻始終盯着她,令她心絃繃緊,似乎隨時都不堪承受要斷了一般。
直到“砰”的一聲房門緊閉,她不堪重負的心才終於得到某種解脫,她微微舒緩了一口氣,卻依舊無法從那畫面中解脫出來。
她剛往回走了幾步時突然停頓,一個念頭猶如晴天裡的一道霹靂瞬間爆發。
那個畫面依舊無比清晰,但畫面的焦點卻從大衛的眼睛轉移到了高背椅上的男人,進而轉移到他手裡的那半支香菸,長長的菸灰,白色的煙霧,瀰漫在空氣中的某種味道。
沒錯,那種菸草的味道她是熟悉的,因爲那種菸草的味道是獨一無二的。
難道是他!
這似乎驗證了她之前的某個推斷,但她幾乎無法相信事實真的會是這樣,因爲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幾乎沒有那樣的可能性。
她心裡亂極了,正低着頭往回走,猛然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
她慢慢擡起頭來,腦子裡“嗡”了一聲,眼前驀然一陣恍惚,“是你!”
那人髮絲低垂,髮絲背後一對深邃的眼瞳隱隱透着刀鋒一般的光,眉宇微微收緊,淡淡的憂鬱剛好被挺拔的鼻樑鎖在眉心,可他微微上揚的嘴角隱隱又透着幾分非我族類的桀驁以及對這個世界輕蔑的諷刺。
那人不是被人,正是葉衝!
女人還沒回過神來,葉衝半開玩笑的嗔怪道:“寶貝兒,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不着你,還
以爲把你丟了呢。”
“你……你去哪兒了?”
“唉,說來話長,我跟那倆貨逗了會兒悶子,然後去餐檯吃了半張披薩、一份牛排,喝了一碗松子湯,最後去衛生間放了放水,找來找去沒想到在這兒找到你。”
許夢琳怔怔的看着他:“真的?”
葉衝眨眨眼睛:“寶貝兒,你怎麼了,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說着話他伸手摸了摸女人的眉頭,許夢琳微微擋開他的手,心裡一片雜亂,“我沒事,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葉衝也不擡槓,微微一笑:“聽你的。”
他轉過身去一邊往前走一邊發着牢騷,“以後這種活動最好還是別叫我來了,真心受不了那幫人,穿得人模狗樣,一張嘴一個比一個能吹,還不如在路邊擼串喝啤酒,胡天海地的神聊……”
許夢琳滿心複雜,哪有心思聽他發牢騷,剛纔那個包廂裡的畫面仍舊不停的在腦中閃回,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好像失去了焦點的鏡頭。
真是冤家路窄,他們穿過大廳的時候,猛地橫過一人擋在葉衝跟前。
葉衝一頓纔看清那人原來是林紹謙。
“怎麼,泥腿子,吃飽喝足要走了?沒來過這種場合吧,是不是覺得挺新鮮啊,以後是不是打算經常來啊?”如果說剛纔的林紹謙只有三分醉意的話,那麼現在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言談舉止也更加輕佻放肆,絲毫沒有大家族的風範,光從這一點來說,城府極深的譚耀宗不知要甩他幾條街。
許夢琳雖然也停了下來,但她的心還在被剛纔的畫面擾亂着,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葉衝根本不介意,反而微微嘆了口氣,“唉,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沒到過這種場合,以前在工地幹活的時候能按點兒吃個盒飯就不錯了,沒想到到了這裡那麼多好酒好飯隨便喝隨便吃,關鍵還特麼不要錢,更關鍵的是吃完了還能順便裝逼,以後再有這種好事千萬別忘了我。”
林紹謙也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老實,他看了看身後的譚耀宗,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好像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好笑的事,笑的直拍大腿,差點兒沒笑岔了氣。
葉衝只是淡淡笑着看他笑,等林紹謙
笑夠了才道:“看來你在這種場合好久沒聽過實話了,突然聽人說句實話就覺得很新鮮,對不對?”
林紹謙終於收起笑聲:“說實話我很討厭你,但我喜歡你這份老實,老子就是泥腿子,老子就是沒見過世面,老子就是想來白吃白喝,哈哈……既然你這麼喜歡白吃白喝,以後有的是機會,我這次來海天會多呆一段時間,我經常喜歡舉辦一些派對,到時候一定叫上你,我的派對絕對比今天還要闊綽,隨便吃隨便喝,不用你花一分錢。”
葉衝點點頭:“我這人飯量可大,要是吃窮你可別怪我。”
聽了這話,林紹謙又是一陣大笑,看樣子恐怕他這輩子遇到好笑的事加起來也沒今天多,“耀宗,你給做了個見證。葉衝可說定了,回頭我約你你可一定要到場,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吃窮我的。”
剛纔許夢琳沒有留意,但到這時她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怒火中燒,對林紹謙的所作所爲十分不齒,甚至恨的更多的是葉衝。
她始終相信,一個人的尊嚴與身份無關,只要是人就有尊嚴,可她萬萬沒想到葉衝今天的表現着實令她大跌眼鏡,堂堂遠大集團許夢琳的未婚夫居然到了要向別人討飯吃的地步!
她往前一步,冷冷的看着林紹謙,後者開始還沒止住笑意,可在女人逼人的目光下終於收斂了起來。
許夢琳一秒鐘已經從一種模式調到了另一種模式,她沒有絲毫溫度的道:“葉衝的確是沒見過世面,所以讓他跟林先生多接觸一下也是好的,但他現在是許夢琳的未婚夫,決不能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請到。早就聽說林先生喜歡玩派對,我好奇想問一下你玩的一般是什麼級別?”
光是這一句話就把林紹謙問住了,如果提問的是別人,他絕對不會放在眼裡,可人家是許夢琳,海天許家的頂樑柱,單論經濟實力來講,他的公司跟遠大集團相比簡直跟開玩笑一樣。
有幾分酒量就有幾分酒膽,其實所謂酒膽都是要看你面對的對象,哪怕林紹謙已經喝到七八分醉,到了這時也不敢隨便胡噴,“許總的意思想要什麼級別的派對?”
許夢琳淡淡一笑:“DFLID級別,如果林先生自以爲能達到這個級別,那麼我的未婚夫一定會應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