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歡正站在沈家半山別墅的臺上,冷眼瞧着一身華服的沈成緩緩走了上來,胖嘟嘟的臉蛋泛着紅光,嘴角掛着喜興的笑意。
“原來是你!”葉承歡冒出一句奇怪的話。
“沒錯,就是我!”沈成回答的也很奇怪。
“你就是公司坐館,人們口中的老爺子。”
“嗯。”
“當年,就是你暗中策劃了一場內亂,勾結了一幫人,想殺掉黑金會的會長丁峰,也就是現在的司馬風雲。”
沈成一點兒都不否認,揚起只有三根手指的左手,“一個人不能太霸道,太囂張,那時的丁峰就是那樣的人。我永遠忘不了,當初就因爲我犯了一個錯誤,他竟然用所謂的家法跺了我兩根手指。”
“所以那個時候別人都叫你八指叔。”
沈成的瞳孔一陣收縮:“哼,你錯了,那個時候人們都叫我八指,其實那隻不過是對我的蔑稱,當然這個稱呼也時時刻刻在提醒我什麼叫仇恨。”
“所以你就反水,要推倒他,然後取代他?”
“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那時的丁峰自私、囂張、殘暴、不可一世,他自以爲黑金會是他一手創立的,殊不知要是沒有我們這些人捧他,他只不過是個賣勞力的碼頭工人而已。可自從他做了黑金會的會長後,就忘了兄弟們的感情,把我們這些人當奴隸,當走狗,我們都必須無條件的服從他,否則就有死的危險。不光是我有仇恨,很多人都受夠了,也就是爲什麼我振臂一呼,馬上會有那麼多人響應的原因。怪不得我反水,要怪就只能怪他咎由自取!”
“可是那一晚丁峰和他的女兒都沒死,從此銷聲匿跡,所以你怕了,你對他是打骨子裡害怕,害怕他有一會回來找你算賬,所以你一方面隱姓埋名,一方面把當初和你一起反水的那些兄弟一一除掉,想要殺人滅口,讓那個秘密永遠消失
。”
“我必須那麼做,誰要是有了丁峰那樣的仇人都不會活得安穩。”
“其實你自己也很清楚,就算你殺了那些知情人,只要有一找不到丁峰,你就惶惶不可終日。”
“沒錯。所以我把黑金會改成公司,把黑變成白,大力發展自己的勢力,就算丁峰真有找回來,我也不怕。”
“爲了籠絡人心,你定下一條規矩,公司坐館最多隻能坐兩屆,你坐了十年,十年之後,丁峰的名字再也沒有出現過,黑金會的秘密再也沒人提起過,龍都黑道斬換地,再也不是當初的樣子。
”
“丁峰輸就輸在他的強橫和霸道,所以我決不能重蹈他的覆轍。”
“所以你雖然是公司的老爺子,但一向低調,對誰都很親和,丁香和聶青那些年輕一輩的老大們漸漸嶄露頭角,在黑道的威風遠遠超過了你,很多人只知道有煙雨堂和青紅幫,卻不知道在這兩家幫派背後還有一個強大的公司,更不知道還有一個老爺子。”
“混黑必須要低調,這是我用三十年悟出的道理,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你雖然在幕後,其實黑道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隨着煙雨堂和青紅幫崛起,兩家幫派的爭鬥不可避免,但你卻放手不管,任由她們下去。”
“只有讓她們爭下去,才能削弱彼此的實力,這樣對我統治纔會更有利。”
“隨着公司坐館的選舉越來越近,兩家的爭鬥也進入白熱化,可你還是覺得不夠精彩,所以就暗中給她們來點催化劑。”
“這就是叫火上澆油。”
“你趁着丁香去拜訪堅叔的時候,派人殺了堅叔,只不過你沒想到有我在,你是殺不了丁香的。”
“我的確低估了你的實力,不過這並不妨礙我的計劃
。”
“的確不妨礙,如果殺了丁香,就可以嫁禍聶青,如果殺不了,你就嫁禍丁香,這種一石二鳥的主意虧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呵呵,混黑的人有時候要懂一點點權術。”
“你嫁禍給丁香,讓她成了江湖叛逆,然後又利用她和聶青之間的仇恨,炸了煙雨堂和青紅幫,就算炸死她們,別人只也當是兩個幫派乾的,沒人會猜到你頭上。只可惜陰差陽錯,她們都沒死。”
“只能我手下人太廢物了。”
“丁香已經成了衆矢之的,自然而然的失去了選舉資格,唯一還有資格競爭的就是死而復生的聶青。所以你就讓沈東澤利用他們之間的感情,把聶青騙去,然後幹掉她。可惜你又沒想到,最終是我救了她。”
“的確沒想到,如果沒有你,我一切計劃都衣無縫。”
“公安局長武瀟因爲查案一直查到了你頭上,所以你就利用你的社會關係,讓上面罷免了她的職務。”
“一個人有時候做事不能太認真,她就是太認真了。”
“可她就是那種一根筋的女人,被罷免之後還不死心,沿着過去的線索繼續查下去,所以你就讓人槍殺了她。可惜她沒死,而且你沒想到武瀟會成爲你整個計劃裡最關鍵的一步棋。”
沈成嘆口氣:“一個人就算算的再好,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我無論如何沒想到她的爺爺竟然是來自燕京的大人物。”
“那個人物一經出場,你整個計劃全盤逆轉,強大的政治力量清風掃落葉般的打碎了你的一切,連你多年的老朋友楚雄都站到你的對立面。”
“婊子無情,政客無義,商人和政客之間只能是利用,永遠也不可能做真正的朋友。”
“只不過我不明白,丁香好端端的在她的地盤呆着,你是用什麼辦法把她抓到手的?”
“原因很簡單,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聶青在我手上,她居然就乖乖的跑來了
。”
“然後你又用丁香做誘餌,抓起了司馬風雲。現在你又用她做誘餌,把我叫來。”
“事實證明,這一招很有效。”
“的確很有效。”
沈成笑眯眯的瞧着葉承歡:“能看出我全盤計劃的只有你一個人,年輕人,不簡單,我現在開始對你感興趣了。”
“我對殺你更感興趣。”葉承歡毫不客氣的道。
沈成笑了,大笑,“有時候一個人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原本我還想留你一條命,以後爲我做事,可是你太聰明瞭,把你這種人留在身邊,我會做惡夢的,所以你非死不可。”
“話都的很清楚了,現在咱們來談談丁香的事,講講你的條件吧,不就是想用我的命換丁香的命麼。”
“剛剛還你聰明,怎麼這麼快又冒蠢話了。現在槍在我手裡,你沒資格和我講條件,你、丁香、司馬風雲都是我最大的絆腳石,你覺得我能讓你們活着麼?”
葉承歡淡然一笑:“當然不能。不過我還是要再句蠢話,我現在給你個機會,馬上放了丁香,然後我會輕點兒殺死你。”
“哈哈哈哈……”沈成身上的肥肉亂顫,“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有趣的人,不過我馬上就會讓你變成一個無趣的人。”
他一揮手,那些保鏢們全都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一起對準葉承歡。
滿山的秋葉黃了,秋風裹着落葉沙沙的響,讓本就清冷的秋越顯蕭瑟。
葉承歡眉梢一動,不是因爲一觸即發的槍林彈雨,而是來自於別墅外的叢林裡傳出的一種微不可查的腳步聲,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呼吸穩定,心跳平緩,那些絕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葉承歡笑了,大笑,朗朗笑聲遠遠的傳出去,在空曠的四野裡到處迴盪。
就在保鏢們露出異色時,葉承歡朗聲道:“你們再給我躲着裝孫子,我可就沒命了
!”
保鏢們相互駭然,很明顯這話不是對他們的,那麼周圍還有誰?
砰!
一顆7。62毫米子彈劃破沉寂的空氣,從百碼外的樹梢凌空射襲,以手術刀般的精準直接洞穿一個保鏢的眉心,頭頂揚起一團血霧,那人一聲沒響便往前栽倒。
其餘的人還沒搞清楚狀況,槍聲便接連不斷的響起,一枚枚子彈分別從不同方位射襲而來,鮮血狂飆,哀聲一一片,保鏢們紛紛應聲倒地。
另外的人慌了神,四下裡張望,卻看不到一個人影,但子彈卻越來越緊越來越密,他們漫無目的的舉槍亂射,叫着,跑着,有的人剛跑出一步,身子一頓,便倒了下去,有的人嚇傻了,直接從臺跳下去,摔個粉身碎骨,還有的趴到地上,抱着腦袋,一動也不敢動,更多的則往樓梯口狂奔,一時間亂成一鍋粥。
這時,樹梢上冒出一道殘影,一手攀着繩索,好似御風飛來的大鳥,凌空一道滑越便踩上了臺,在地上一個翻滾,然後單腿撐地,托起一把微衝,對着那些張皇失措的人們就是一通怒射。
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連續八道殘影攀着繩索從而降,準確的落在屋頂臺,每個人都是一身黑色的戰術服,戰術背帽裹着大半張臉,帶着深色風鏡,手裡各提一支湯姆遜微型衝鋒槍,一把9毫米魯格手槍。
子彈,蜂窩般向那些保鏢射襲,無情的撕裂着人體組織,器官構造。
人,在這一刻,好似裝滿血漿的袋子,血,在這一刻,比恐怖片還來得廉價。
一梭子打完,他們丟下手裡的槍,拔出戰術軍刀,幽靈般的扎進人羣,凌厲的刀鋒在人羣中揮舞,帶着一道道血線,一塊塊不出名字的人體器官,生命在最殘忍的殺戮面前,廉價到比垃圾還沒價值,在一張張陰冷的輪廓下,是一個個絕望的表情。
整個臺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有,有的只是刀子劃破皮革、割斷骨骼的聲音。
瀰漫而來的血腥味比墨汁還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