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歡的眉宇一緊,慢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淡淡說道:“人,總是要死的。”
“是的,人總是要死的,可是死得那個人爲什麼不是我,而不應該是一個年輕、美貌、有學歷、有涵養的女孩。魁首,你告訴我爲什麼會這樣?”稻川的情緒罕見的激動起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發生了就發生了,過去的就過去了,沒人能告訴你爲什麼。”
稻川悶聲不響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到最後啪的一下把酒杯放在桌上,長長嘆了口氣:“二十年過去了,我從來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但我的心比任何人都痛。”
“笑比哭好,但人該哭的時候總是要哭的。”
“以前沒有哭,以後我也不會哭的,我不想看不起自己。”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和你一起承受那種感覺。”
稻川揚起臉看着艙外,幽幽的道:“她叫和田真子,父親是教師,母親是一名畫家,那時的她是早稻田大學醫學系的學生,可以說她擁有着體面的家庭和學養。那時的我是警察廳的一個情報官,是日本情報組織的一員。在早稻田大學開展的一次醫護實習的活動中,真子被派到我的部門進行醫護實習。在不長一段時間的接觸中,我被她的美貌和善良感動了,我放棄了諜報人員的操守開始瘋狂的追求她,其實她對我也有好感,於是我們很快就相戀了,並且在她即將結束實習的時候,我們按照日本的傳統,讓雙方父母見面,決定等真子大學畢業就安排我們結婚。但是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們的愛是無比聖潔的,我們相互約定等到結婚的那天才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給對方。作爲傳統的日本人,這是我們堅定恪守的道德底線……”
說到這兒,他又喝了幾杯酒,臉上的表情越發糾結:“到了她要離開警察廳的那天早上,我去她住的公寓要送她回校。可是我卻看到了讓我一生都難以忘懷的一幕……”
稻川沒有再往杯子裡倒酒,而是直接拿起酒壺對着嘴巴一通猛灌,直到嗆得劇烈的咳嗽起來。
葉承歡只是認真的看着他,認真的聽着,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他咳了半晌才抹了抹嘴,繼續說道:“當我來到公寓樓時,就遠遠的看到好多人聚在樓下,當我順着人們的目光擡頭看去時,我看到一個女孩全身**的吊在半空,她的脖子上勒着一條繩子,身上佈滿了傷痕,身上的血液都早已凝結……是的,她死了,我美麗的女孩竟然以這樣悽慘和羞辱的方式死在我面前。魁首,你能體會我當時的感覺嗎,當時我感覺我整個人已經不屬於我自己,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掏出自己的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想要扣動扳機,幸好被別人攔了下來,否則就不可能再有風暴第七區的稻川。”
葉承歡默默的抽着香菸,一聲不響的聽着他說。
“最不能容忍的是,有人竟然用她的血在她身上寫滿了各種侮辱的詞彙,罵她是婊子、蕩婦。一個溫柔美麗善良的女孩子應該得到這樣的結果嗎?我不明白這是爲什麼,這到底是爲什麼!”
“很顯然,她是被人殺害的,但是誰也不知道兇手是誰,雖然她死在警察廳的公寓裡,似乎卻沒有人對她的死很在意,我看到的是一張張冷漠的臉,最多也就是一聲嘆息。沒有人願意給我一個答案,沒有人!
我當場昏倒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裡,我拼命的打倒看守我的人,回到真子的公寓,她的屍體卻已經被人秘密帶走。
我問遍了所有人,卻還是沒人願意給我答案。
也就在同一天,秋葉傳來噩耗,真子的父母就在當天橫死家中。聽到這個消息後我不顧一切的到了她的家,得到了同樣的結果,屍體已經被人清理,現場也被破壞,我找到當地警察,還是沒人肯給我一個答案。
我當然不會甘心,我一定要找出那個兇手,然後親手殺了他。
可是就在當天晚些時候,我被一幫共事多年的同僚誘騙羈押,他們同樣沒有給我任何理由。”
“就這樣,我被人莫名其妙的關押了一個月,突然有一天幾個情報官要把我帶走,說是已經掌握了我泄露國家機密的確鑿證據,要對我進行秘密槍決。
從那時我就完全可以確定,這是一場陰謀,一場精心編制的陰謀!
在帶我去執行槍決的路上,我假裝要方便,到了沒人的地方趁機幹掉了看守我的警察。
我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以前工作的地方,於是我悄悄藏了起來,暗暗的搜索我想要的一切線索。
就這樣,後來我才知道拘捕我的人原來竟是我的上司三木合川,我立刻想到了真子和她父母的死一定和這個人有關。
我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外表謙遜、彬彬君子的上司,而且我也是被他選入警察部門的,可以說他一直都是我十分尊敬的人,沒想到他居然會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在那之後,我做了一個周密的計劃,最終在他一次外出的路上殺了他的隨行人員截到了他。
我逼着他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自從真子到了警察廳實習他就看上了她,暗地裡幾次對她示好都被她拒絕。
可是真子在知道他是我的上級後由於擔心得罪他影響我的事業,所以才一直沒對我說。
就在真子即將離開的前一夜,那個混蛋喝了很多酒跑到真子的公寓強行侮辱了她,由於擔心事情敗露所以纔要殺人滅口。
當然,我殺了他,而且我用了比他殘忍百倍的手段殺了他,我把他一塊塊的切開做成壽司放在冰箱裡,吃了整整一年!
在爲真子報仇之後,我並沒有好起來,相反的,我的人生從此進入另一種狀態。
在我的眼裡,每一塊食物都是三木合川,所以我開始拼命的暴飲暴食,我的體重一直在增長直到現在的樣子。
魁首,這是一個並不完美的故事,很抱歉可能會影響到您的心情。”
葉承歡端起酒杯,“稻川,謝謝你能告訴我這些,黑暗風暴本就不是一個天堂般的組織,而是一羣被世界遺忘的人們組合在了一起。既然你肯把你的心底的痛苦告訴我,現在我也不介意和你分享一下我的故事……”
酒入愁腸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
酒,一杯杯的喝下去,酒是烈的,卻能讓人柔腸百轉,這本身就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種液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承歡放下酒杯一笑:“這就是我要去惡魔島的原因,現在你明白了吧。”
稻川點點頭,把杯中酒一口喝乾,“魁首,我明白了,我一直覺得自己纔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沒想到您的遭遇卻更加讓人感慨。”
“朋友,造化常爲庸人設計,哪怕你從沒對這個世界奢望過什麼,你也不會逃脫命運的捉弄。在有些東西即將到來的時候,你除了戰慄和恐懼之外,只能去勇敢的接受它。”
稻川看了葉承歡半晌,重重的點了點頭。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葉承歡才道:“現在說說千葉吧,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然她曾隸屬米國情報部門,爲什麼會遭到拘禁,她手裡到底掌握着什麼秘密?”
“現在還不知道,但我想那一定是一個米國人和日本人都難以啓齒的秘密。但據我所知的是,千葉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這話怎麼說?”
“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哪一座監獄能關住她,就連惡魔島都曾被她成功逃脫,她是真正的越獄大師。”
“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女人,說說看。”
“也許,當我說完了這些後,她比您想象的還要傳奇。”
某天天還未亮,青森警察局刑事科科長家的電話鈴聲大作。惺忪睡眼的科長一邊嘟囔着哪個倒黴蛋不讓我睡覺一邊拿起話筒,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慌張的聲音:“那個女人又跑了!”
一般來講犯人都是在戶外幹活或者押送過程中才有機會跑掉,非常罕見的有從監獄裡直接跑出去的都是有一衆犯人協力,而千葉因爲被判了死刑所以關的是單間,看守嚴密,怎麼能跑掉呢?
“什麼時候跑的?”
“5點20分到30分之間,5點30分發現她不見了。”
科長到現場一看,關千葉屋子的鐵門上的鎖似乎被自配的鑰匙打開了,而且走廊的鎖也開着。叫來第一個發現現場的巡邏看守一問,看守說他5點20分左右路過千葉房子時還沒什麼異樣,但是10分鐘後返回時發現她牀上的被子似乎不夠鼓,再三詢問也不見迴音,於是叫來另一個看守一起進去查看,結果發現被下面只有水桶和枕頭。
殺人犯越獄的消息傳出後,整個青森市陷入混亂。居民閉門不出,大街上到處是巡邏的自警團。
她是怎麼弄到的鑰匙?警方對於調查結果大吃一驚。
原來她洗澡時偷偷地把洗澡用的馬桶上的一小片金屬拽下帶回房裡,確保了原材料。
單間牢房的鐵門上有一個供食物進出沒有上鎖的小窗口,她去房外扔垃圾時目測了小窗口和鎖的方位,然後趁人不備,把洗澡時泡得鬆軟的手從小窗口伸出去扣到鎖眼上,得到了鎖內部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