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慌了,伸出雙手拼命想要抹掉那團溼乎乎的東西,燕風也幫她,可是越抹就越是抹不乾淨,到後來脖子上越來越溼、越來越紅,好像是烏拉本身的血不停地涌了出來,隨着咔的一聲響,烏拉的頭詭異地歪向一邊。
燕風就站在烏拉的身邊,清楚的看到她的頭就像被砍斷一樣,齊齊地倒下去,露出碴口上的模糊血肉。
他下意識的去扶她的頭,瞬間明白了當年崔猛的感覺,那種扶住自己的頭,唯恐它掉下去的驚恐感。
“燕風,我要死了!”烏拉輕叫了一聲,身子軟倒在燕風的懷裡。
燕風一手扶着她的頭,一手抱住她,不良的預感讓他的整個身子都彎了下去,擁着烏拉的身體坐在了地上。
他焦急的擡頭看了一眼崔母,想讓老人救救烏拉,只見老人勉力擡起手,又無力的放下了。?燕風知道老人救不了烏拉,誰也救不了她了,心中大痛。
“燕風,我要死了!救我,救我,我不想死!”烏拉重複着。
“別怕!我在,我在。?”燕風無能爲力,只是輕聲安慰着,儘管這根本沒有用。
烏拉的血越流越多,浸溼了燕風的胸口,讓他感覺他的血也快流光了一樣。?十年前,因爲爭執,他沒有和她一起來兩階山,結果烏拉失蹤。
十年後,他在她身邊了,可依然還是救不了她。?十年一個輪迴,可結局只有一個!
“在原水第一銀行,我存了一個本子,密碼是你的生日――那上面有這條人鏈的每一個人,如果你有用就拿去吧。
”烏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抓緊了燕風的手說着,彷彿想用說話證明自己還活着。?並要在死前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爲,告訴燕風真相。
正常人到她這種狀態早就死了,可能是因爲她吸收了一些茶盤的巫力,又因爲頭和身分屬不同的人,所以還能保持清醒。
“烏拉,你不要說話。?”
“不,我要告訴你。?王立志和小蘭是崔猛殺地,不是我。?”她的頭又是一歪。
馬上就要從脖子上掉下來了,“可是,其它人是我殺的,因爲他們來逼我,讓我快點進行那個換回身體的計劃,可是那已經讓崔猛破壞了。
他們不聽我解釋,就是一直逼我――我――我也討厭他們的存在――那證明我是個怪物!”
燕風撫着烏拉的頭髮,一句話不說。?只是聽着。?小蘭?崔猛當年的情人嗎?不錯,當年是她第一個失蹤的,她說要去找崔猛,然後就消失了,也許崔猛拿地正是她的身子。
所以他纔會是男頭女身。?後來,全村的男人都去找失蹤的小蘭,結果沒有一個人回來,想必是這麼一個頂一個的。?排着隊在洞中被換了身體。
“可是崔猛殺人後,是我――故意讓屍體曝光的。?”烏拉輕輕地笑,“因爲他害了我,我也要害他。
我花了十年的時間找到了人鏈上的每一個人、每一環,我們說好要把程序倒過來,大家拿回自己地身體,沒想到他知道了,於是他殺了王立志。
殺了小蘭,從人鏈的兩端毀掉了我的希望。?我真傻,就算他沒有那麼強的巫力,看不到我的所作所爲,我也該猜到小蘭會告訴他。
這些人中,只有他地身體是找不回來的,他怎麼會讓我們這麼做?他一定會破壞!小蘭找了他那麼多年,那麼愛他。?怎麼會爲了我們而傷害他?可是小蘭也傻。
你看,女人都是傻的。?她想像不到找了二十年的人,她一心愛着地人,會殺了她!之前她還和我說過,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只要相愛就好。?哈哈,真傻。?我們都太傻了。?”
這一段話太長了,烏拉開始咳嗽,每咳一下,她的頭就一抖,這段話說完,腦袋已經搖搖欲墜。
抱着她因爲失血而逐漸冷卻的身體,燕風知道她大限將至,心中也有許多話要說,可是烏拉卻依然說個不停。
“崔猛想不到的是,他可以用巫力覺察我的舉動,但如果我小心,也可以跟蹤他而不讓他知道。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把屍體埋在農家小院裡,但是我用得來的特異能力讓地面鬆動,讓屍體鼓漲出來。?我沒想嚇程玲瓏,是她倒黴,住到了那裡。
我本來想讓屍體出現在院子中的,不過既然有人住到了舊屋去,我就乾脆讓人們以爲是鬧鬼。?”
她再笑,連嘴裡也涌出了血,“那是――我進入你夢境的方法,一點神奇地草藥,一點控制精神的能力,就讓程玲瓏出現了幻覺,她可比你好對付多了,你精神力太強,每回我都要費好大的力才能讓你夢到我。
至於小蘭,崔猛以爲小蘭是要他歸還身體的,所以殺了她,然後埋葬起來,於是我把小蘭挖出來,丟到程玲瓏家的陽臺下。
這次――我是故意的,我想嚇死她,所以給了她強烈的幻視和幻聽,誰讓你對她那麼溫柔?我偷窺你多年了,只見你對她那麼不同。
我不想你愛上別人,我不許,你是我的!你是我地!”
手上一鬆,烏拉地頭徹底掉了,燕風一慌,丟下身體去抱她的頭,而因爲她地頭才離體,殘存的特異能力還在支持她說話:“燕風,愛我,不要忘記我――如果你不愛――我在這世上就沒剩下什麼――沒有活過。
燕風,燕風,要愛我。?”
燕風說不出話,只是點頭。?他愛,他會愛的,逼着自己也要愛。?他的存在會證明烏拉活過,她除了他,什麼也沒有。
十年前,他說不會讓她受傷害,可是他沒能保護的了她,十年後,他說要拯救她,給她新的生活,可是他還是沒有做到!爲什麼?爲什麼他就是挽救不了她?!爲什麼上天不再多給他一分鐘的時間,讓他也對烏拉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他的愧疚、他的遺憾、他的虧欠!
懷中的頭不再發出一點聲響,燕風渾身是血的坐在那兒,感覺玲瓏輕輕走了過來。
“我沒事。?”他生硬着嗓子說,眼窩酸澀,但卻哭不出一滴淚來。
他覺得似乎身體的一部分被扯走了,不是愛情,而是他從前的生活,他過去的時光,就這麼一下子全部消失在這黑色的事實前。
“現在,結束了嗎?”他站起身來問崔母。
老人搖了搖頭,悲嘆道:“纔開始哪,孩子,纔開始。?後面還有更難的事等着你,否則後果――”她看了看悄無聲息的斷頭。
那顆頭看起來已經全然死透,頭下的茶盤融化成一攤黑色的粘液後又融成了一團,和斷頭的頸部連在一起,好像是新長出的一塊腐肉。
燕風心頭火起,俯身搶起槍對準斷頭。?老人大急,意圖阻止他,但才走一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只舉着枯瘦的手,也說不出話,只是用眼神哀求他。
燕風看看老人,看看斷頭,手指顫抖着扣住扳機,猶豫着是否按下去。
正是這斷頭害了這麼多人,而這老人就是製造這個陷阱的兇手,不是他們母子,烏拉怎麼會死?怎麼會到死也沒有得到解脫?可是,看着老人的臉,臉上那做錯事後的慌亂和急於討好的樣子,他這抓捕過無數罪犯的手竟然抖了。
玲瓏跑過來,扶起了老人,“聽聽怎麼說好嗎?”她輕輕的問,心中矛盾糾結。
烏拉死在了燕風的面前,對她而言是最可怕的事,因爲當燕風擡起頭來的一瞬,她就知道他在排斥她了。
她聽過他們的故事,她明白這愛情早已經死去,但燕風是那樣重情重義的男人,所以他會覺得虧欠了烏拉,會用封住內心的方法來減輕自己良心的譴責。
實際上,他虧欠了烏拉什麼呢?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命運的捉弄罷了,可是今天卻要燕風來承擔一切。?她好不容易接近了他的心,現在他又把她關在心門之外了。
這樣的男人雖然在感情上很笨,但是卻太難得了。?所以她雖然很怕,卻下定決心要慢慢走進他的內心深處,把陽光帶給他。?或者,等他自己走出陰霾。
“既然事情沒有完,冷靜地聽聽解釋總沒錯。?”她的眼光在燕風的臉上掃過,感覺他的眼光縮了一下,故意錯過她,烏拉死前還吻過她,現在就開始疏遠她了。
在玲瓏如水般純淨的目光下,燕風終於放下了槍。
老人因爲虛弱和焦急,一時失語,好半天才嘆息出聲,指了指崔猛道:“我不是阻止你殺了我的兒子,他的身體沒了,他頭上的感覺全部廢了,他根本――不算是活着的。
只是孩子,你要明白,他的意識還藉助於巫力而存在,我把他封了起來,如果你破壞了封力,我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
“黎姥姥,我是警察,不相信這些。?”燕風說,不過又有點懷疑,這些通過精神控制來傷害人的巫術和秘術又是怎麼回事?畢竟世界上關於精神學和靈魂學的研究還很初級。
老人苦笑,“相信我一次也好。
”其神情讓燕風想起當崔猛還是容怡的時候,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只要在人體內部發生一點變異或者進化,都會讓人擁有超越本身的可怕力量,甚至可以說是邪惡的力量。
當時古龍還開玩笑說起蜘蛛俠、超人以及神奇四俠什麼的,現在他才知道,當時的容怡說那番話是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