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原名王立志,是一名小有名氣的畫家和攝影師,失蹤前二十八歲。十年前,他告別了女友和家人,說要流浪一年,寄情于山水之間尋找畫作和攝影作品的靈感,然而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因爲他是隨意行動的,沒有計劃,也沒有和家裡聯繫,所以當年雖然狠查了一陣,可還是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前幾年,他的家人已經向法院申請了宣告死亡,因此在法律上,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是十年前失蹤的嗎?烏拉也是十年前失蹤的,這是巧合嗎?燕風沉默不語,心裡又涌起烏拉的面容。除了她在國外杳無音訊的母親,她唯一的親人是他,他沒向法院申請宣告烏拉死亡,所以在法律上她還是活人,可她到底是死是活?那麼自己的夢境是什麼?如果活着,她又在哪裡,爲什麼不出現?如果死了,她的頭到哪裡去了?
“還有啊,初步屍檢已經出來結果了。”古龍的話打斷了他的沉思,“你――能聽嗎?”
“我能。”燕風挺直了脊背。
烏拉失蹤十年了,他有着所有的心理準備,那天之所以如此失態,是因爲突然看到她的屍體,一時無法想像會是那個樣子,也沒想到會在那種環境下“見面”。
“女屍――可以確定就是烏拉了。”古龍審慎地挑選不太刺激的句子,“雖然我們不像國外那樣有完整的牙齒和指紋記錄,但是你提供的線索比較詳實,而女屍具備你所說的全部特徵。”
“是嗎?她果然是死了!”燕風輕輕地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說給古龍聽還是自言自語。
“更細節的問題,我看我們要親自去問問法醫。”
“好。”
“我要告訴你啊,這位法醫官可是個奇特的人哪!”古龍一邊走一邊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說着,想化解燕風一臉的陰霾,“這是位非常出色的女法醫,不過已經三十七歲了,卻還沒有結婚。不是因爲工作的關係,而是因爲――”
“你不是又要給我推薦女人吧?”燕風無奈的嘆口氣。
“這次決不是。雖然我並不反對女大男小,反正現在姐弟戀正流行,而且據科學論斷,這是最符合生物學的組合。”古龍笑笑,“不過她比較極端,你一定接受不了。”
“怎麼個極端法?”
“也不是極端,是有點兩極分化,性格和長相都是這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燕風見古龍神色古怪,產生了一點好奇心。
“她的外號叫兩條人命。”
“什麼意思?”
古龍突然吹了一聲口哨,完全沒有了成熟穩重的縣公安局長的樣子,倒有點像回到了大學時代,還是那個和一羣男生趴在窗口偷看過路女生的毛頭小子。
“意思是――她的體形豐腴,是男人想像中那種最性感優美的身材,但是千萬不要看她的臉。其實也不是醜得沒法見人,只是她長得有點――有點粗豪,化妝技術又不太好,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如果她從遠處走來,她的身姿會讓男人愛死,走近了,看到她的臉,會把男人嚇死!愛死一次,嚇死一次,不就是兩條人命嘛!”
“這是哪個侮辱女性的賤人編的,哪有那麼誇張!”燕風罵了古龍一句,和他一起踏入驗屍房。
驗屍房,他是經常去的,裡面的氣味和環境他早已經習慣了,所以一進門他就望向了驗屍臺的方向,正巧見到一個女人轉過身來。
她臉上戴着一個類似防毒面具的東西,看不見臉。可能是沒意識到有人進來,恰好工作完畢的她,順手脫掉手套和外衣,讓她的身段一覽無遺地暴露在燕風面前。
她穿着一件緊身的紅色連身薄毛裙,彷彿第二層皮膚一樣緊貼在她身上,雙臂和小腿露在了外面,皮膚不算白,不過卻很光滑,骨肉均勻,一瞬間讓燕風以爲是夢露轉世。
“容怡,有結果了嗎?”古龍問了一句。
“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名叫容怡的女法醫答了一句,聲音有點粗,破壞了整體美感。
“這是來協助我們破案的燕風,燕警官。”古龍介紹了一下。
“你好。”女法醫伸出了一隻美麗的手,另一隻手摘掉了面具。
燕風上前幾步,出於禮貌握住那隻伸向自己的美手,但問好的話卻沒有說出來,因爲容怡的臉正巧出現在他面前。
那張臉是正宗的方形,鼻直口闊的,眉毛也粗,眼睛雖然很大,不過感覺卻很生硬。然而這都沒有什麼,完全可以通過修飾來彌補,可是容怡顯然是修飾過頭了,健康的小麥膚色卻被她抹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粉,本來已經很濃的眉毛還畫過,較大的嘴脣上塗了豔紅的口紅,短髮又不適合她的臉形。整個人醜倒說不上,不過卻給人非常突兀的感覺,見棱見角的!
燕風沒說出話,只好用肢體語言彌補,對着女法醫微笑了一下。
“想看檢驗結果就來吧。”容怡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燕風一眼,又把手套戴上了,一把掀開了蓋在驗屍臺上的白布。
燕風沒有提防這位女法醫如此雷厲風行,那具熟悉得不得了的女體瞬時映入了他的眼簾,讓他下意識地別過臉去。
容怡又看了一眼,彷彿對他一個刑警竟然害怕死屍有點不可理解。
“死者是死於七到十天之前,考慮到本地的氣候,十天左右的可能性比較大。從女屍的皮膚紋理和內臟狀況來看,死者不會超過二十五歲,那個男人頭的來歷你們大概已經知道,不用我細述。無論是男死者還是女死者,死前都沒有掙扎的痕跡,兇手手法嫺熟,切割肢體時下刀準確、冷靜,而且工具也是專業工具。”
“兇手是屠夫?”古龍問。
“我認爲醫務工作人員的可能性比較大。”容怡面容冷靜地說:“要知道切割掉一個人頭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們看,切口平滑,切割處絕少碎肉,頸椎處的骨關節拆卸整齊。我剛纔說這需要專業工具,我很懷疑是醫生專用的手術用具。而且這是女屍男頭,假設是一個人乾的,他還要切割兩次。”
“醫務工作者?”古龍又問。
“這只是我的推測,假如沒有解剖愛好者的話。”容怡簡潔地回答,“燕警官有什麼要問的嗎?”
“你說這個女死者沒有二十五歲?”燕風還是不願意看向那具屍身,但卻覺察到了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烏拉失蹤時二十二歲,她失蹤已經十年了,那麼她如今也已經有三十二歲了,怎麼會還沒到二十五歲?
“會不會因爲保養的好,所以判斷失誤?”他問。
“保養得當是會對皮膚產生影響,但我不僅是憑藉皮膚的紋理和彈性,還有肌肉、內臟、牙齒等綜合情況,如果你有異議,可以再請其它法醫來鑑定。”
“老燕不是那個意思。”古龍看容怡有點被冒犯的樣子,連忙打圓場:“我們懷疑女死者是一個失蹤的人,所有的細節特徵都完全符合,可是年齡狀況不一樣。而其他人也有那些特徵的機率太小了,所以老燕纔有此一問的。”
“哦,這樣啊。那好吧,我再檢驗一遍。還有,雖然死者死前沒有掙扎的痕跡,但他們是被活生生的切割掉了頭部還是死後被分屍的,需要進一步檢驗,大概還要個一、兩天。”
“嗯,這個是很重要的。這可以幫我們判斷死者和兇手的關係。”古龍說:“可是,如果死者沒有掙扎的話,是不是可能死後分屍的可能性大一點?因爲你想啊,就算再熟悉再好的關係,也不會有人要切別人的頭,而那個人還不還手,就讓人家下刀的。”
“那不一定。”容怡說起這些事來毫無感情,“有一種麻醉劑,可以讓人全身麻醉卻意識清醒,能夠讓被害者親眼看着自己的肢體被切割,不過死者在這樣的驚恐下,心臟會出現一些特徵,我會認真檢查的。”
“那麻煩容醫生了。”
“別客氣,這都是爲了工作。”容怡說着,第三次瞄向燕風。
“燕警官是哪裡人?”她問。
燕風一直思考着事情,聽容怡這麼問,連忙回答:“A市。”
“是啊,他是我的老同學,人送外號刑偵之王呢!這次是來幫我的,屬於業務交流。”
容怡不理古龍的插話,依然對燕風說:“哦,那是個大城市。不過我聽說過你們那兒有幾件大案子,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請燕警官吃個飯,請你給我講講。”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燕風,還上下打量了一番,弄得燕風有點不自在。
“當然可以啊。”他客套着:“等空閒下來一定請容醫生賞臉。”
“恭喜,她看上你啦!”走出大門後,古龍調侃道:“容醫生可是性情中人呢,這就是我說的‘兩條人命’的第二種解釋。她看中的人,她能把人熱情死,如果她討厭的,冷死你都不眨眼。很明顯,你是她看中的人,你的魅力還真是從十五歲到五十歲的女人都無法擋。”
“別廢話了,趕緊地查那個十天前的旅行團的事。”燕風皺着眉頭。
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
如果那具女屍只是不到二十五歲,那麼就一定不是烏拉。可如果不是她,爲什麼身體上那麼多獨特的特徵都是一模一樣的?巧合?還是有其它解釋?她究竟是死是活?
王立志又是怎麼回事?他的身體和她的頭在哪裡?
殺人者的目的是什麼?和當年原水市中醫醫院的學生失蹤案有關嗎?
還有,那個被欺侮的可憐姑娘的噩夢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心理暗示或者什麼腦電波的關係?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孤單又倔強的身影――多可愛的名子,程玲瓏!
但隨即,烏拉那雙碧藍的眼睛又從他心底冷冷地看了上來,如果真如容怡所說,有那麼一種麻醉藥的話,想起烏拉要活着看到自己被解剖,他的內疚感又佔據了他的全部身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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