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次密談後的第三天下午,克萊茵藍送蓮到伊蘭的港口,揮別了駛向北方的船。直到窗漸漸遠去,變成了一個黑點,克萊茵藍仍是佇立在港口,視線望着那個方向。
“就算再怎麼望着,船也不會回來。”隨行的戴蒙斯佩多不冷不熱地說道。對被逼着要來送行的自己感到一股窩氣。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就從沒順心過!那隻又肥又蠢的熊貓也好,這個頤指氣使的女王也罷……一個一個,都讓他覺得糟糕!
“你在不滿什麼,你是媽媽的養子,理當來送行。”克萊茵藍仿若沒有注意到戴蒙語氣中那一絲絲的抱怨,理所當然道。隨後她微擡起了下巴,用一種王之俯視般的氣場看着他,在他臉色漸漸變黑的趨勢下,薄脣輕啓:“何況……我的命令就是鐵則,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接着,她刷的下轉過身,披風揚起,與他擦肩而過。
戴蒙斯佩多就這麼怔在原地,對她那突然而來宣告還感到微微的震驚。但很快,那長長劉海下的雙眼驀然睜大,以及脣角那逐漸放大的笑容,無不昭示着他此時此刻的興奮。
“ヌフフ……”
那麼……
你會怎麼做呢……陛下……
回到宮內,將自己鎖在書房內,克萊茵藍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相握,輕輕擱在胸前。她的內心並不平靜,除了相處了十四年的蓮離開,還有她那晚跟她說的事……
長長的嘆氣聲在書房內響起,克萊茵藍睜開眼,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蠟燭,然後又是一陣嘆息。
她沒打算去質問勾玉是不是有什麼在瞞着她,至少現在是沒這個打算。目前來說,她的父親只能是西里烏斯。
雖然這麼做有些不厚道,但是爲了大業,這種小事不值一提!
克萊茵藍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在跳躍的燈火下,她做好了打算。
“主上。”
是勾玉,他怎麼來了?
克萊茵藍皺皺眉,讓他進來。
勾玉進來書房,反手將門關上,然後走到克萊茵藍的對面,與她相隔一張桌子的距離,微微傾身,“主上,勾玉有要是稟奏。”
他低着頭,面部掩在一片陰暗之下,克萊茵藍看不清他的表情,從他的語氣中也絲毫感受不到所謂的“要事”。
克萊茵藍歪歪頭,手肘擱在書桌上,相互交叉,抵在下巴下,道:“說說看。”
勾玉沉沉心,組織了下語言,道:“蓮夫人大概已經告訴您了。上次勾玉變身麒麟,蓮夫人應該記起了十五年前與在下的一面之緣。”
他頓了頓,不見克萊茵藍的反應,心中吃不了準主上是否會興師問罪。雖然與他並無什麼直接關係,但是隱瞞在先,於主上來說,也是一項罪責。
許久不見克萊茵藍說話,勾玉漸漸擡起頭來,主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總之,從她的臉上,他讀不到有用的表情。
“事實上,勾玉也不知主上身世。輔佐一代先王建國後不久,便偶見了嬰兒狀的主上,就在迷宮所在地。只是令人驚奇的是,主上竟一日不曾長過,也不曾甦醒過……”
因爲有麒麟與王之間存在的契約,所以勾玉幾乎一下子就能猜到這個沉睡的嬰孩便是主上!歲不明白主上爲何變成了一個嬰兒,但是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之情瞬間就淹沒了那些疑惑。於是將主上悄悄帶進宮,親手撫養。但久而久之,他發現,嬰兒狀的主上根本就沒有長大過,而且沉睡時間比起一般嬰兒更要漫長。且,甦醒的時候,也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像是失了魂……
“所以,你纔將我交給蓮撫養?”
“是的。您一直是出生的狀態,所以交給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是最合適不過的。之所以將您留在宮中許久,也是爲了保護您,至少沒有人知道您的存在。至於西里烏斯,他也確實是您的父親。他曾經見過您一面,知道了您的存在。他很喜歡您,許是因爲自己沒有子嗣,揚言說過要封您爲公主,可惜……”
“結果他卻死了,他的弟弟成了新任的伊蘭王。”克萊茵藍冷淡地接話道。
“……是。新任的王其實內心並不信任我。畢竟弒君奪位之人向來不會信任先王的下屬的,就算是祭司也一樣。所以,我纔將您帶出了宮,而蓮也恰巧出現,一切是那麼的恰巧。”
沉默着,整個書房內都是一片沉默。克萊茵藍閉目沉思,忽的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
許久,她吐出一句話:“……你先出去吧,我想靜靜。”
勾玉一怔,轉而吐出一口氣,傾身道:“那麼,請您好好休息吧。”然後轉身,離開。
結果,克萊茵藍在書房裡呆了一晚上。第二日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和勾玉默契地自動忽略了那個略微沉重的話題。
克萊茵藍很快就收到了一份名單,關於各大小官員任命的職位,她看了一眼就將之壓在了公文的最底下。很簡單的問題,要是哪塊區域出了什麼事,直接找那塊區域的負責人就好。
然後就是維德雷所統計出的伊蘭人數。王都是人流量的聚集處,此外,還有各個小村莊以及山野的孤獨院落。
零零總總加起來不過十萬。
看到這個數字,克萊茵藍就覺得,心累……
要是跟煌帝國一樣搞侵略的話……呵呵了。
“我已經吩咐下面的人了,新生兒以及死亡者都會詳細記錄。以及伊蘭有人流量的周圍也派兵把守着,來伊蘭的外國人者都會被記錄下來。”
“那麼如何判斷是否是伊蘭人和外國人?”克萊茵藍似笑非笑道。
維德雷說:“戶籍證明,雖然現在還沒有,不過已經在趕製了。”
克萊茵藍點點頭,微笑,“果然交給你是個不錯的選擇。”
維德雷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轉而他問起了戴蒙斯佩多。
“他的話,已經在軍隊了,我讓胖太也跟着去了。暫時不用去警惕他。”
“……我知道了。那好,我就先退下了。”
對於戴蒙,他還是不想去面對啊……
關於伊蘭的建設蒸蒸日上。四年來,對於魔法的研究也越來越順手。對的,就是魔法。這期間,克萊茵藍曾走出國門一次,和勾玉一起,國家拜託給了維德雷。不過,那個時候她大部分時間是在南方的幾個小島上稍作逗留,起因不過是聽說某座小島上有座迷宮。於是年輕氣盛的克萊茵藍便帶着勾玉衝進迷宮去了,稍受波折後,攻略了這座第六十二迷宮,也收服了名爲瓦拉克的魔神。擁有了兩隻魔神,克萊茵藍一點也感覺不到辛苦,這讓她對自身的條件充滿了無限的信心。隨後遇到了一些列麻煩事,也被她一一解決,都是運用了現在所得到的力量——來自阿斯莫德和瓦拉克,當然只是冰山一角。
克萊茵藍本能的覺得,對於阿斯莫德和瓦拉克的力量,她還沒有完全的瞭解和運用自如。爲了這個,她決定去北方的大陸。第一站便是馬格諾修泰德。然而實際上,她並沒有到達馬格諾修泰德,半途中因爲某些事絆住了…
雖然如此,不過自己想要知道,沿途下來,也差不多能瞭解了大半,尤其在辛德利亞的時候,雖沒有見到辛巴達王的真人,但是從國家繁榮來看,確實是個擁有着強大力量的王。
回到伊蘭後,關於魔法的研究便交給了勾玉。而她自己也開始了關於全身魔裝的訓練,金屬器則是她帶入迷宮的赤朱。當初一同去迷宮的維德雷和“里斯”也一樣。戴蒙雖然現在沒有自己原先所有的死氣之炎,但是克萊茵藍分享魔神的力量,他可以說得到了眷顧,而眷屬器則是他的鐮刀(重新專門打造的)。至於維德雷,他的眷屬器是他一直隨身的劍。
在第三年,勾玉終於發明了一種防禦魔法,當然不止是單人的防禦,而是整個伊蘭。
剛開始只是初步的構想,克萊茵藍卻大力支持,在整個伊蘭的上空建立起強大的防護罩,將伊蘭包裹起來。而且並非是只有遇到危險在展開防護罩,它幾乎是永遠存在。
對克萊茵藍所提的要求,勾玉提出了反對。
這也無可厚非。伊蘭中除了他們幾個,幾乎沒有人懂魔法。而建立起強大的防護罩且永遠存在的那勢必會消耗大量的魯夫,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克萊茵藍卻不以爲同,強烈要求勾玉用她來作爲媒介,支撐整個伊蘭的防護罩。
這種不要命的想法,使得在場的勾玉和維德雷都懵掉了,甚至是戴蒙也如此,當然他也只是諷刺地笑笑,並不做任何回答。
“就這麼辦吧,勾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伊蘭現在還小,我還能支持,也許到以後壯大的時候,大概就行不通了吧。”
‘克萊茵藍這麼說着,她讓戴蒙和維德雷先出去,把勾玉留了下來。
“你還記得我們在辛德利亞時遇到的孩子嗎?”
突然,克萊茵藍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勾玉疑惑,點了點頭,“是那個叫辛巴的孩子嗎?”
他想起了那個黑色頭髮的孩童,不明白克萊茵藍爲什麼會提起他。
克萊茵藍正正地說:“我第一眼見到那個孩子時,我就覺得他和我是同一類人。”
她所說的同一類人,自然不是性格方面的同一類人,而是他們是想通的存在!
那個孩子自由地在人羣中穿梭,而且曾經和他交談過,談吐之中,得知了很多關於辛德利亞的建國前後發生的事,以及知曉他的年齡還現在的身材毫不相似,所以她大膽地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辛巴也許是凌駕於人民甚至是國王的存在!那麼和他產生心靈感應的自己,說不定也是那樣的存在。如果是這樣,那麼她的力量應該不僅於此。
“所以,您打算來賭?!”
勾玉不可置信地質問道。
克萊茵藍默認了。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勾玉大喊兩聲,衝了出去……
但是不管怎麼樣,勾玉還是同意了克萊茵藍的想法。開發出了強大的防禦魔法,籠罩在伊蘭上空。而防護罩的中心點就是王宮上方。克萊茵藍的寢宮內放置着勾玉開發出來的魔法道具,和克萊茵藍戴着的耳釘相連接。克萊茵藍不斷提供魯夫,魔法裝置也能永遠開啓,防護罩自然能運行了。
而且,這個防護罩有個特點,伊蘭人民可以自由出入,但是外來人者,除非是受到本國人民的邀請,否則就無法進入伊蘭境內。當然這個邀請並不是口頭上的,乃是發自於心中。
這同時也隔絕了某些人的不請自來。
當然也並不是說萬無一失了,但至少現在還算有用。
如今克萊茵藍十九歲了,臉也長開了。頭髮已長至臀部,一直分成兩束用紅色的發環固定住。
女性該有的她也都有,無奈小了點,就這一點就已經被戴蒙嘲笑了不少遍——這大概是戴蒙唯一能獲得愉悅的一件事。
前段時間,從煌帝國寄來一封信,是蓮的。想要見她一面。而克萊茵藍正好也想外出遊歷一番,是真正的有力,並非有目的性的,所以她很爽快地將第一站定在了煌帝國的洛昌。
然而在出發前的那天,伊蘭出現了“一點點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