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溦望着不遠處的繁茂大樹陷入深思, 不經意間瞥見一輛黑色的轎車沿着蜿蜒的道路朝這邊駛來,是許宛楠回來了!
韓雨溦精神一振,歡快地跑下樓去, 正巧碰到從廚房裡出來的許媽。
許媽見她滿臉掩不住的激動, 便猜到了大概, 笑着問道:“許先生要回來了嗎?”
有這麼明顯嗎?韓雨溦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 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看到有車子往這邊來…”
許媽瞭然地笑笑,便朝玄關走去,不一會兒就聽外頭有喇叭聲響起。
韓雨溦卻忽地轉身跑上樓去, 腦中驀地掠過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是她還是許宛楠的時候,某天晚上等着真正的許宛楠回家, 在聽到院子裡響起汽車馬達聲後立即飛奔下樓, 卻又被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莫名情緒驅使着跑回樓上。
可上次自己糾結了半天, 等來的卻是波波,而這次, 雖然等回了許宛楠,可仍然感到失望--因爲與他一同歸來的,還有一個秦瑗。
韓雨溦就這樣愣在二樓的走廊裡,握住扶手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
許宛楠一眼就看到了她,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後, 露出滿意的笑容, 衝她招了招手, 溫聲道:“你下來。”
韓雨溦抿了抿脣, 猶豫片刻後下了樓。
而站在許宛楠身旁的秦瑗也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她走到許宛楠身前之前,問道:“Vivian怎麼沒陪楠哥哥去錄歌?在家偷懶了, 嗯?”秦瑗說着玩笑話,臉上有俏皮的微笑,“楠哥哥唱歌那麼好聽,沒能在第一時間聽到,你可虧大了。”
韓雨溦尬尷地摸了摸耳垂,衝她象徵性地笑了笑,也只是牽動脣角而已。她發現變回自己後,面對秦瑗那張美麗動人的臉,心情完全不同了。
“幾點起的?我猜,不會早於十點吧?”許宛楠面露調侃之色,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將她往客廳裡帶。
“那你怎麼不叫我,害我錯過了早上的課…”韓雨溦小聲咕噥着,其實她更想質問他爲什麼擅自把她衣服都仍了,可礙於秦瑗在,不好開口。
“又不是第一次了,裝什麼乖寶寶?”許宛楠讓她坐到長沙發上,表情很是不屑。
“那還不是因爲你!”韓雨溦撅着嘴不服氣地反駁,許宛楠卻輕輕擰了擰她鼓起的臉頰,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哪裡有一點知錯的樣子!韓雨溦氣呼呼地扭過頭不理他。
被□□裸無視掉的秦瑗,心裡很不是滋味:向來冷情的許宛楠竟然對一個普通女孩流露出如此濃郁的寵愛,這讓與他相識了二十年的秦瑗徹底刷新了對他的認識。
可向來是焦點人物的秦瑗決不允許自己沒有存在感,更不允許自己變成一隻毫無存在感的燈泡。於是她坐到了韓雨溦身邊,看着她身上的披肩,歪着頭問道:“這是GM當季的新品嗎?”
韓雨溦茫然地搖搖頭,指了指許宛楠說:“這你得問他。”
作爲奢侈大牌的忠實追逐者,秦瑗當然知道韓雨溦身上這件衣服的出處,因此即使許宛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也不需要再問下去,而是接着與韓雨溦說道:“真漂亮呢,我也好喜歡。”
欸?韓雨溦一愣,隨即說道:“那就給你吧…”
秦瑗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反應,不由地愣住了,而韓雨溦卻還一邊解披肩一邊解釋:“我穿上沒多久,基本和新的一樣...”
秦瑗立刻擺起雙手阻止了她:“不用不用,我怎麼能搶楠哥哥送你的禮物呢?”
而她說這話的時候,許宛楠已經攬過韓雨溦的肩頭,不着痕跡地按住了她的手。
韓雨溦也終於意識到,像秦瑗這樣的富家小姐,怎麼可能穿她穿過的衣服呢?於是她指了指樓上,說:“樓上還有很多,你可以去挑。”
這是誰家的熊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半鬥米,還要請地主家孩子吃飯?知道的當她是大方,不知道的指不定還要說她顯擺!許宛楠腹誹着,落在韓雨溦頭頂的眼神已是非常不悅了。
秦瑗卻彎起眼睛笑起來:“真的嗎?能帶我去看看嗎?”那表情,似乎真的驚喜又期待。
纔怪!許宛楠望着韓雨溦與秦瑗一前一後上樓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他只想問韓父一句:這樣的蠢孩子,你是怎麼教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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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秦瑗沒有挑走任何衣服,她甚至都沒有邁進衣帽間,只是立在暗門前,問走在前頭的韓雨溦:“看今天的頭條了嗎?”
韓雨溦停下伸向衣帽間開關的手,就這樣站在暗影裡,轉過臉,看向與她只有幾步之隔,卻被光明籠罩的秦瑗,迷茫地搖了搖頭。
“看看吧,那是我們共同的決定。”
秦瑗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韓雨溦卻還愣在原地,她直覺他們共同的決定對她來說必定不是好事,所以她一再按捺住拿手機看新聞的衝動。
可不管看還是不看,頭條都已經在那裡了,所以她猶豫再三,還是說服自己點開了娛樂新聞。
果然,頭條的標題就像一支箭,正中她的靶心:新晉影帝許宛楠美國度假歸來,真實女友浮出水面。
她無心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目光直接落在文字下方的兩張配圖上,一張是在機場,全副武裝的許宛楠身後,跟着一個戴着黑超的高挑女人,穿着一襲長至腳踝的黑色長裙,雖然素雅,卻掩不住出衆的氣質。
而另一幅照片則是一組背影,窈窕的女人挽着挺拔的男人,一同步入東博娛樂公司所在的大樓。毫無疑問,這一男一女便是許宛楠與秦瑗,並且從他們身上的穿着可以得知,這張照片是今天早上拍的。
韓雨溦一目十行地瀏覽了新聞內容,大意是說國內地產大佬東博集團秦氏一族與化工巨頭安盛集團段氏從祖輩開始就已交好,此次安盛掌權者段振祥痛失愛子,作爲秦氏小輩,東博娛樂公司老闆、許宛楠經紀人秦琰的妹妹秦瑗,自然也參加了段家長子在美國的葬禮,而許宛楠則以護花使者的身份陪同前往,並以此爲契機,讓多年的地下戀情見了光。
此外,報道還對兩人的戀情加以旁徵博引深入分析,比如從許宛楠大學演出的視頻推斷出兩人的戀情始於校園時代,又從不久前許宛楠跌落秦家泳池的視頻推斷泳技高超的他不過是爲了博美人一笑,而此前不斷傳出與秦琰的基情則是爲了掩人耳目同時斬斷各路狂蜂浪蝶的追求。
韓雨溦坐在衣帽間微涼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完了一整篇長長的文章,她揉着酸澀的眼睛,鎖上了手機屏幕。
從理智上講,她並沒有把這篇報道當真,除了知道許宛楠跌落秦家泳池並非是爲了博美人一笑,而讓人誤會與秦琰的基情,不過是爲了掩蓋她的口誤,她還知道爆出這樣的戀情,其實是了遮掩許宛楠真實的身份。
可她並不知道,許宛楠與秦瑗是否在校園時代就已經開始了戀情,還有從今往後,少不了在大衆面前秀恩愛以證明這段戀情真實性的他們是否可以能假戲真做,或者說再續前緣?
那麼此時躲在許宛楠臥室深處的自己,又算什麼呢?僅僅是與他曾有過一段獨一無二革命情誼的夥伴嗎?或者是他友達之上戀人未滿的暖牀神器?可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浮出水面吧?那麼有如一抹孤魂般見不得光的她,只能隨着許宛楠逐漸減退的熱情而慢慢蒸發吧?
念及此處,韓雨溦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塊被人抓起的棉布,緊緊地揪在一起,她不由地收緊了抱住小腿的手臂,而酸澀的眼睛因爲淚水的衝擊而變得刺痛起來。
此時此刻,她無比想念學校,她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校園裡,可在那之前,她不得不面對樓下的那兩個人。
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停留,可許宛楠偏偏讓她吃完午飯再走。
韓雨溦默默感嘆世事弄人,不過半個小時前,她還滿懷期待地等着與許宛楠共進午餐,可半個小時後的現在,與許宛楠共進午餐的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她垂着頭默默地扒飯,耳邊掠過許宛楠與秦瑗的談笑聲。她想,結束了這頓飯,也該結束所有該有的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