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主閣回來,一路上我像是踩在棉‘花’上,頭重腳輕,身子也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我回來時,母后正在院子裡‘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見我回來,好像跟我說了一句什麼,我卻什麼也沒聽見,只是稀裡糊塗的嗯哈了一陣,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呆呆的望着屋頂。
母后隨後跟進來,坐在‘牀’邊,輕聲問:
“箬兒,你一大清早的去了哪兒?怎麼魂不守舍的?”
我一句話也懶得說,只是蔫蔫的嗯了聲。
母后伸過手來,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她手心的溫暖讓我鼻子一酸,忍不住撲進她的懷裡,放聲大哭。
母后顯然嚇壞了,她從未見我如此失常過,一邊輕輕拍打着我的後背,一邊急道:
“箬兒,有事慢慢說,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給誰欺負了?”
我酣暢淋漓的大哭了一陣之後,頓覺身子舒服了不少,心裡也沒那麼憋悶了,這才從母后懷裡擡起頭,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抽’‘抽’搭搭地說:
“母后,父王給我指婚了!”
說完,又一陣委屈襲上我的心頭,淚水忍不住又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母后這一驚非同小可:
“指婚?皇上將你指給誰了?”
“宮裡的畫師,星盡!”
我想起星盡喜笑顏開的樣子,不由得心裡一陣惱火。
母后此刻的表情倒是跟我剛回來時有的一拼,她呆呆的坐着,雙目無光,嘴裡反覆說着:
“星盡,星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我強忍悲痛,點了點頭道:
“父王此舉是想讓我對洛臣徹底死心啊,!”
我想起了十二歲那年第一次相見時洛臣的樣子,他是那樣冷峻而桀驁不馴的一個人,我擡頭仰望他時,就好像是在仰視我最尊敬的神,可是,慢慢的,他身上凌厲的氣質卻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憂傷,濃濃的憂傷。
如果沒有三十年前的那段經歷,或許我此刻又是另一番心境了,可是,在經歷了那樣的生死相依之後,洛臣已經成了我心裡最親近的人,他潛藏在我心靈最深處的一個角落裡,不動,便是溫馨恆久的親情,稍一觸碰,卻是洗劫一切,摧毀一切的思念。
心裡裝着這樣一段感情,讓我如何再去接受另一個男人,與他朝夕相處,舉案齊眉?
母后拉着我的手,淚水一顆顆滴下來,她哽咽着嘆道:
“我苦命的孩子,這可怎麼辦是好!”
她轉而又堅決起來,擡起衣袖拂去臉上的淚水,站起身,輕輕卻堅決的說了一句:
“我這就去見皇上,總歸是自己的‘女’兒,怎麼能忍心親手把她往火坑裡推!”
母后說完,雙手捧住我的臉,用自信而堅定的語氣說道:
“箬兒,你放心,母后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一向柔弱的母后,此刻卻像個勇士,爲了捍衛自己最後的土地,不惜拼死一戰。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雖然想起父王指婚時那種不容抗拒的語氣,心裡有些發涼,但是依然忍不住寄希望於母后,希望母后能讓父王回心轉意。
母后前腳剛走,英曼後腳就進來了,她的面具已經被我毀了,剛纔母后在場,也不敢冒然闖進來,如今她對我倒是無所顧忌,進‘門’就問:
“怎麼樣,小公主,找到王子了嗎?”
我的情緒剛剛穩定下來,她不提倒好,這一提又勾起了我的傷心事,悲從中來,我的淚水又簌簌而下。
英曼見狀嚇了一跳,眼圈竟也跟着紅了:
“下公主,莫非王子他……已經遭遇了不幸?”
我哽咽着把父王給我指婚的事情對她簡單的說了一遍,英曼聽後,只是皺了皺眉頭,便說道:
“小公主,請恕我直言,現在王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如果小公主真心喜歡王子,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救出王子,再考慮指婚一事,如果我們出手不及時,致使王子遭遇不測,小公主即便是可以和那畫師解除婚約,怕是跟王子也只能天人永隔了!”
她這一番話有禮有節,說得我大爲羞愧,枉我自詡對洛臣感情至深,卻在他‘性’命攸關之時,爲自己的婚事‘亂’了陣腳,我一時之間羞愧難當,低着頭,再也不敢正眼看英曼,她此刻既像個威風凜凜的‘女’俠客,又像是一個恨鐵不成鋼的姐姐,面對自己柔弱又不懂事的妹妹,無可奈何一般。
正難堪之際,‘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我以爲是母后回來了,急忙迎了出去,開‘門’之前,英曼一閃身就躲進了我‘牀’頭的紗帳裡。
出乎我的意料,來人竟然是星箬公主,她不是已經報了仇,將皇后打入幽冥地宮了嗎?又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莫非……是爲了洛臣?
我心裡咯噔一下,是了,這傢伙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呢,不但知道被皇后殺害的那十八位娘娘的事,懂得竹林裡的障眼陣法,憑她給小怪物的那塊可以開啓暗道的黑貓‘玉’可知,她對公主閣裡的暗道竟也頗爲熟悉。
這個人機靈又狡猾,做起事來還好像有那麼一點點討人喜歡,連我對她這個有着天然敵意的人都漸漸不那麼討厭她了,洛臣真的被她吸引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這番小人之心之後,想起英曼剛纔的話,立刻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在這危急關頭,星箬爲洛臣而來也是好事,畢竟多一個幫手就多一份救出洛臣的希望,以後的事情等救出洛臣再說吧!
星箬公主看我臉‘色’‘陰’晴不定,眯起眼睛笑了,好像猜出我的心思似的。
我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得罪她,可是卻忍不住的着惱,翻了翻眼皮,也不讓她進屋,只是冷冷的問道:
“有事嗎?”
她笑道:
“沒事兒就不能來看看妹妹了嗎?”
我最是無法忍受這種自來熟的人,皺着眉頭道:
“有話直說!”
她湊近我,神秘兮兮的問道:
“你想不想去幽冥地宮走一走?”
我一愣,繼而‘激’起了更大的反感:
“抱歉,我欣賞不來血淋淋的行刑場面!”
說完,就要關‘門’,她卻伸手一攔,詭異的說了一句:
“難道你不想救出洛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