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還敢再看那些屍體,只是縮在他懷裡,輕聲道:
“哪裡不對了?”
他沉聲道:
“她們皮膚蒼白又有細小的褶皺,手腕處又有一處紅斑,剛剛我仔細檢查過,那是一處傷口,看形狀是被某種動物用牙齒撕咬出來的,由此推斷,這些人是被生生吸乾了全身的鮮血而亡!”
我只聽得四肢冰冷,顫抖着說道:
“是什麼動物要吸人的血呢?莫非是吸血蝙蝠?”
我剛說完這句話,心裡猛地一跳,我想起了最後見到的那個白衣公主,她的嘴角邊有一道褐色的血線,胸前斑斑點點的也都是血跡,莫非……這些宮女都是被她吸乾了血?
我想象了一下,在這彎彎轉轉的岔路里,不知藏了多少個公主,那些失去了魂魄的公主,拖着沒有知覺的肉體,在黑暗裡飄來蕩去,將誤入此地的宮女生生擒來,釘在牆壁上,洗幹血液後,屍體還是留在牆上,那些死不瞑目的屍體隨着歲月的流逝,慢慢風乾腐化。
我想到這裡,不由得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
這一嚇,頭腦也恢復了一絲清醒,這才覺得剛纔的推測不對,那些公主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如何懂得擒住宮女,又釘在牆壁上呢?並且這裡如此隱蔽,我在宮中生活了十八年,若不是去幽冥地宮,又陪洛臣逃命,也斷然不會闖入這裡,那麼,那些膽小的宮女更無可能成批的走入這裡。
由此看來,這些宮女必是給人抓到這裡來,又被奪去了性命的。
只是,又是誰做的呢?爲何要殺了這些無辜又無能的宮女呢?
莫非……是他?那個冰人皇上?
可是,他又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正皺眉想着,身邊的洛臣突然驚訝的叫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見他正盯着我身後出神,我心裡一凜,慢慢轉過頭去:
身後不遠處,這條岔路已經到了頭,就在那岔路頭的牆壁上,露出半個屍體,看樣子是被釘在另一條岔路的牆壁上,可是由於面朝牆壁,背朝外,且一顆腦袋軟綿綿的垂下來,正面對着我們,我看清她的樣子,直驚得“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我此時方知洛臣爲何如此驚慌,只因那具屍體的身份實在太過尊貴,如今在這裡發現如此尊貴的一個人以如此詭異而殘忍的死法死在這裡,肉身還受到如此羞辱,這強烈的反差不由得人不震駭。
不錯,這個人便是大皇子的母后,父王的第一位王妃-恩妃。
恩妃在後宮裡的地位比皇后都要尊貴,平日裡連皇上都要讓她三分。
恩妃的年紀比皇上還大三歲,如今已近七十,平日裡又端莊慈祥,誰會忍心對這樣的一位老人下毒手呢?
我搖了搖頭,洛臣已然站起身,拉緊我的手,慢慢朝那條掛着恩妃屍體的岔路走過去。
不出我所料,這一條岔路,兩端掛滿的,都是皇妃的屍體,有好多都是德高望重的皇妃,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然在後宮裡,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將這些皇妃宮女都拖到這裡來,又生生的給放了血?
這用吸魂蠱害公主的,與殺害皇妃的,又是不是一個人呢?
而那年輕的正耕皇上,又與這些血腥的殺人事件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轉過頭去,卻發現洛臣正皺緊了眉頭,視線在那些皇妃的屍體上來回掃視。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道:
“走吧,我們快離開這兒,去找找那皇上看!”
他點了點頭,拉着我走遠,卻不時回頭朝那些皇妃的屍體望上一眼。
我忍不住問道:
“你又有什麼發現?”
他輕輕搖了搖頭道:
“我不太確定這件事跟失蹤公主有沒有關係,可是我看這裡掛着的皇妃,都是曾經爲皇上生過兒子的!”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才發現的確如此,難道真的是正耕皇上做的,他惱怒這些皇妃爲父王生了皇子,傳宗接代,這才遷怒於她們?
的確有此可能啊!
他將爲皇上產下皇子的皇妃抓來,又讓父王那些被奪去魂魄的女兒們吸盡皇妃的血,如此自相殘殺,正與他報仇的目的相符合。
可是,又有矛盾之處!
那恩妃在正耕皇上繼位之前就嫁入宮中,並非父王后娶進門的,如此說來,這恩妃也是正耕皇上的原配夫人才對,正耕皇上要報仇,大可去找父王后娶進宮的皇妃們,爲何要同自己的夫人過不去呢?
我越想越糊塗,晃了晃腦袋,眼前突然一花。
我尚且沒明白髮生什麼事,洛臣已經拉緊我的手,飛快的跑了出去。
我見他雖然大步流星,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知道他必有新發現,也放輕了腳步。
我隨他轉了一個又一個彎,他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停了下來。
我藏在他身後,朝前探出頭去,只見那寬闊的空地上,正耕皇上正半跪在地上,他的前面,是一個少女,十二三歲的年紀,正躺在地上,似全身無力的樣子,只是蔫蔫的望着他。
“是九公主!”
洛臣朝我耳語道。
我搖了搖頭,正要告訴他九公主是星箬,他又跟着解釋道:
“是十九公主!”
此時,正耕皇上正背對着我們,我看不到他的臉,只是看他一動不動的望着九公主,也不知是在做什麼。
便在這時,九公主慢慢閉上了眼睛。
正耕皇上大吼一聲,猛地抱起九公主朝我們的藏身之地飛奔過來,這一下變故來得太快,我們沒等反應過來,正耕皇上已經到了近前,我看見他的臉上,竟然掛了兩道淚痕,不由得一怔:原來剛剛他那聲大吼竟是因爲傷心,他爲誰而傷心,九公主嗎?怎麼會?他怎麼會爲了仇人的女兒難過?
而他看見我們,也是一怔,顯然,他之前並不知道我們藏在此地,只是情緒癲亂之際,隨意亂跑而已。
他看見我們,正要避開,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還想躲到何時?”
那聲音敦儒中透着一絲清亮,正是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