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密室出來,清歡就遇到了氣勢洶洶的文帝。此刻他的臉上沒有平日的雲淡風輕,而是用一種非常可怕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她剛剛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
她能做什麼呢?
“朕說過,不許有人私闖朕的寢殿,你是不是把朕的話當做耳旁風?你真以爲朕不會治你的罪是嗎?”文帝冷冷地質問,聲音和表情都冷的像是冰塊。“你都對她說了些什麼?!若是讓朕知道,你說了些不該說的,小心朕砍了你的腦袋!”
清歡還是第一次看到文帝這樣,之前他雖然也對她發過怒,但那種情緒都還是可以控制的,惟獨現在,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在說明,除了憤怒之外,他還有些驚慌。
只是,是驚慌害怕蘭兒受傷,她對他的心上人不利,還是別的什麼?
兩人在密道里針鋒相對,清歡默默地看着文帝大發雷霆的樣子,眼神嘲弄:“陛下當真要在這裡治臣妾的罪,就不怕你那心上人聽見了?”
文帝被她這麼一說,整個人窒了一下,拂袖而去:“還不快點給朕滾出來!”
清歡跟在文帝后頭出去,文帝走在她前面,剛出了密道,還沒來得及轉身跟清歡發脾氣,一雙柔軟的小手就纏到了他身上,一隻摟着他的腰,另一隻則搭着他的肩,從他背後將他牢牢抱住,柔聲細語嬌媚萬分:“陛下生什麼氣呢?臣妾不過是想給陛下一個驚喜而已,想看看那位讓臣妾做了替身的姑娘有多麼美好,陛下有容人之量,該不會就爲了這點小事就生臣妾的氣吧?”
說着,她還輕輕撫着他胸口,嘴角的笑容甜蜜至極,彷彿她剛剛並沒有觸動文帝的逆鱗,也沒有在老虎嘴上拔牙,更沒有闖下幾乎可以掉腦袋的滔天大罪。她此刻的表現就像是一個跟心上人置氣後又跑來求和的小姑娘,那樣的美好,帶着天真的笑。
不可否認的,文帝的心因此顫動了一下,他想起目前爲止他只對清歡一個女人有反應,如果真的把她給殺了的話,自己也許就變不回來了!想到這裡,他的氣有點消,但又覺得不懲罰她自己的面子說不過去。就在這時,清歡把他抱的更緊了,嬌小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吐出的氣息那樣香甜而芬芳,語氣帶着誘惑:“陛下爲何如此生氣?是氣臣妾不請自來,在陛下的心上人面前胡言亂語說了壞話,還是氣被臣妾發現了此事,覺得對不起臣妾,不敢面對臣妾?”
文帝的身形猛地一僵,他心底大駭,甩手將清歡從背上推開,由於內心受到的衝擊太大,導致他沒有控制好力氣,清歡被他一推,狠狠地撞到了牆上。她雖然任性,卻也不過是個柔弱的小女子,哪裡受得了這麼一下,當時就撲倒在地,發出一聲悶哼。
“信口雌黃!朕會覺得對不起你?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若蘭,別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文帝冷酷地說,試圖掩飾心底所受到的震撼。
清歡趴在地上,吃吃的笑:“陛下惱羞成怒了。”
“朕沒有!”文帝低吼,“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呵呵。”清歡笑,“陛下從前,都喚臣妾蘭兒,這才過了多久呀,陛下就不要臣妾這個蘭兒了。”
文帝莫名感到心虛,他漂亮的薄脣緊緊地抿着,試圖藉此給自己一點力量,在兩人之間豎起一堵牆。他堅信自己愛的是蘭兒,之所以會被清歡擾亂心神,不過是因爲她的胡言亂語。
可是……她爲何一直趴在那兒不肯起來?莫不是受傷了吧?文帝皺了下眉頭,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就算受傷了,也是她自找的,他沒有懲罰於她,她就該高興了!
清歡在地上趴着,眼角餘光掃到邊上還倒着的暗衛,他仍然是_(:3」∠)_的姿勢,看起來有點滑稽,但清歡只覺得心酸,一點都笑不出來。正好暗衛的視線掃過來,她就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她其實很傷心,這是暗衛小哥下意識的想法。
然後清歡慢吞吞從地上爬了起來,其實她手肘蹭破了皮,脊背也很疼,但她沒有示弱,反而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來:“陛下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被臣妾說中了?”
“一派胡言。”
“怎麼會是胡言呢?”清歡勾着笑容走近文帝,吃準了他不會再動手傷她,再度輕輕攬住了他勁瘦的腰,呢喃道,“陛下從來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臣妾陪伴在陛下身邊這麼多年,陛下其實是愛臣妾的,臣妾現在是愛着陛下的人,將來也會成爲陛下愛的人,陛下等着看好了。”
她的自信簡直趨向於盲目,文帝想嘲笑她,但又沒說出口,清歡把文帝抱着,她嬌小的身子就依偎在他胸膛上。“裡頭那位姑娘不過是陛下年輕時一個美好的夢,陛下還小嗎,這個夢打算做到幾時?總有一日,陛下會從夢裡醒來,到那個時候……嘻。”
她沒有再說下去,文帝卻很想聽聽看她接下來還能說出些什麼。懷裡的嬌軀那樣溫軟而美好,他頓覺胸腔裡有一股火在慢慢燃燒,蔓延,一路朝下。
但就在他的手不由自主想要回摟住清歡時,清歡卻從他懷裡離開了,目光轉而看向倒在地上的暗衛:“陛下,他叫什麼名字?”
文帝一僵,有點想生氣,半晌,甕聲甕氣地答:“十一。”
“既然他已經暴露了,被臣妾看見了,陛下便將他賜給臣妾好不好?”清歡做出疼痛的表情。“也算是彌補方纔陛下的粗魯,瞧。”說着她擼起了袖子,鮮紅的水袖下,雪膚上好大的一塊淤青,還有血跡在蔓延。
十一即使是暗衛,也是個男人,文帝怎麼可能會允許一個男人留在自己的宮妃身邊,只是……他似是想到了什麼,望着清歡的眼神帶了淡淡的疏離和戒備。後宮大權交到她手上有一陣子了,他一直認爲她是個人畜無害的女子,沒想到,有了權力的她,也可以那樣厲害。
倒不如把十一放在她身邊,暗地監視,也好看看,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於是文帝點了下頭:“十一可以給你,但是,從今日起,你不許再踏入朕的寢宮半步,同時也不可以把這裡的事情說出去,否則……休怪朕翻臉無情。”
清歡笑了:“陛下對臣妾早就無情了,哪裡還需要再來威脅一次?”
十一就這樣跟在了清歡身邊。他不愛說話,也不愛在人前出現,時時刻刻都隱身在黑暗之中,但當清歡呼喚他的時候,他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清歡繼續做着她威武霸氣的蘭妃娘娘,不時地想些法子整整看不順眼的人,後宮諸妃叫苦連天,從前得罪過她的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哪一天自己被想起來,又要難過一陣子。
關於清歡闖寢殿一事,文帝就這麼算了,他仍然需要她這個寵妃,在他徹底得到蘭兒的心以前。只是不知爲何,從前跟蘭兒相處的時候,他的心底充滿了快樂的滿足,總是會想起年少時那驚鴻一瞥,充滿了驚豔與愛戀,但是現在……每每看到蘭兒的臉,文帝都會有片刻的恍惚,甚至有的時候他不敢確定自己看到的是誰。
是蘭兒,還是若蘭?
雖然認爲是扯淡,但文帝仍舊受到了白天裡清歡說的那番話的影響。她竟敢說他是愛她的,他求之不得的蘭兒是他的一個夢,一個遙不可及,遠遠觀望時美好,但靠近了卻不過如此的夢。
她還說他的夢終有一日會醒來,當他醒來的時候,就會……就會怎麼樣?
文帝帶着這個疑惑,當天晚上就又擺駕了棲蘭殿。
只是這一次他萬萬沒有料到會看到這樣一副場景。一進去,團翠那小丫頭站在外頭把風,看見他了臉色驚慌,文帝心頭一沉,那女人又在搞什麼鬼?立刻命人捂住團翠的嘴巴,自己踱了進去。
結果這一看讓文帝憤怒的簡直想要砍人!
瞧瞧她穿的那是個什麼東西!她竟然敢跟外男共坐一桌,還給那人夾菜?!
文帝生氣,十一的日子也不好過,他是真弄不懂蘭妃娘娘在想什麼。明明白天的時候在陛下的傷害下那樣傷心,簡直要落淚,但卻又立刻把他要到了手,轉而各種調戲於他,真的是……十一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咕嚕肉,不肯張嘴。
“很好吃的,你真的不試試麼?本宮難道還會騙你?!”清歡笑眯眯地說,其實她哪裡是獻殷勤,不過是想借着這機會看看十一到底長的什麼樣子而已。
十一戴着面罩的臉只露出一雙眉眼,雖然看不清全貌,但他眉長入鬢,黑眸深邃,額頭飽滿,除非長了個大蒜鼻香腸嘴,否則絕對醜不到哪裡去。
就在十一準備說點什麼勸阻清歡的時候,文帝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