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碗湯(五)
攝政王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素來注重形象恨不得將龍椅都隨身攜帶的皇帝,穿着紅裙子坐在龍牀之上,裙子下是兩條白嫩的跟藕節似的小腿,腳踝上還繫着一串鈴鐺,腳趾甲塗着鮮紅蔻丹,看起來誘人極了。可能是因爲天氣熱,裙子也不好好穿,鬆垮垮的搭在肩頭,一邊香肩露了出來,此刻她正低着頭從懷裡抱着的籃子裡尋着什麼,攝政王走近了,才發現裡頭是各式堅果,她將愛吃的挑出來吃了,不愛吃的又都丟了回去。
第一次見她這樣,爲了安全着想,皇帝平日裡從不會對某樣食物表現出過度的偏愛。
清歡沉浸在尋找小核桃的世界中,壓根兒沒聽到腳步聲。她哼着歌兒踢着腿,直到一雙黑色皁靴停在了面前才擡起頭,一點意外和不好意思都沒有:“小叔叔!”
連皇叔都不叫了,叫什麼小叔叔,真是……成何體統。
“你要吃嗎?”她舉起手來。兩指間捏的是一顆被剝好的小核桃,與腳趾甲不同,這雙小手上的指甲圓潤而整潔,沒有過多的裝飾,但也正因如此,素白的玉手襯的食物似乎都美味了許多。
攝政王沒有說話,清歡就赤着腳站到地上將核桃仁塞到他嘴邊,攝政王正要往後避開,卻被她丟開了籃子的小手摟住勁瘦的腰,一副你不吃我就不罷休的模樣。萬般無奈下剛張開嘴,核桃卻被清歡自己吃了。攝政王眉頭微微一蹙,尚未來得及說話,她裸着的小腳就踩到他緞面的靴子上,然後踮起腳尖親了過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純潔的要命,只是將核桃仁哺到他口中,然後蜻蜓點水,見好就收。
如果不是她正踩在他腳背上,如果不是她將渾身重量都交給他,攝政王一定退的遠遠、遠遠的!口中的核桃仁不知道是要咀嚼還是要吐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他連嚼都沒嚼便直接吞了下去,俊臉因爲泛紅,所以看不出是氣的還是羞的。
偏偏清歡還問他:“好吃嗎?”
他虎着臉,雙手掐住她的腰將人從身上扒拉下來放到龍牀上,然後想說教,話到了嘴邊看到她笑盈盈的表情又覺得說了可能也沒用。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要說。“陛下。”
“嗯。”大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似乎十分期待他接下來的訓話。
攝政王吸了口氣,“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跟你在一起的話,我就只是你的女人呀。”清歡理所當然地說。
攝政王不肯承認自己的內心因爲這句話又開始跳動,他努力保持着一成不變的面部表情。“臣今日來是——”
“我知道,想要這個是不是?”清歡嫣然一笑,變戲法般從枕頭底下摸出這塊玉佩。“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所以你想要回去是嗎?”
“既然陛下知道——”
“反正是要給未來兒媳婦的,倒不如現在就給了我,我會好好保管的。”清歡狡黠一下,當着攝政王的面將玉佩從脖子塞到肚兜裡,碧綠的玉佩與雪白的肌膚相得益彰,格外嬌媚。她似乎一夕之間就有了女人味,這是過去的皇帝從來不曾展露過的。攝政王的視線隨着玉佩從清歡修長的頸項下落到胸口,她沒有束胸,裙子又穿的不像樣,酥胸半露,粉面含春,便是定力十足如攝政王,也沒忍住往後退了一步。
玉佩所在的地方是……
他氣息平穩,面上看不出絲毫波動:“陛下實在不宜如此任性——”
每每說話清歡都是要打斷的:“我若是不任性,你可不會再來見我了。想要回這塊玉佩,不行,不過我可以給你另外的東西做補償。”
沒等攝政王意會過來她是什麼意思,清歡就向前幾步拉住他的手往後一倒——她被壓在了男人身下,女性成熟嬌柔的身體與男性的強壯陽剛,顯得格格不入,又顯得格外契合。
攝政王大概沉默了幾秒鐘,纔有幾分咬牙道:“你……”竟然又下藥。
不叫陛下了,這樣才顯得熟絡呢。清歡巧笑倩兮,揮手將帳子放下。早朝後她批完了摺子用完了午膳,起來後洗了個香噴噴的花瓣浴換了條新裙子,雖說天色將晚他才姍姍來遲,但這樣也好呢,不用走了。
整那麼多沒用的幹什麼,直接上乾脆利落又有效,最主要的是她也有需求,攝政王品性高潔爲人正直長相英俊身材又好,這個世界現在她纔是主角,她爲何不順從自己?
“想要玉佩的話,你能拿走,我就給你。”
她知道他多年從軍,對大多數藥物都有着極強的抵抗力,可這一次她用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而是經過精心研製的香料,對身體不會造成影響又能盡興,最主要的是,針對男人設計。
她就是要在屬於皇帝的寢宮裡讓他意識到,她要的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既然上天註定攝政王與女帝的這段情緣,那麼無論是誰都不應該將其拆散。
帳子裡如何,朦朦朧朧,外人不得看清,只瞧得桌上有一對纏繞依偎的龍鳳燭,從筆直高挺,被烈焰點燃,由上而下,由內及外,以燃燒的方式徹底相交相融,伴隨火焰焚身,緩慢而堅定的被吞滅,經過一夜的時間,化爲燭淚仍舊相偎。
……
事已至此,生米煮成了熟飯,攝政王就是再想否認,強烈的責任心也不允許他這麼做。
懷中擁着仍然沉睡的美人,他輕嘆了一聲,暗想她這次可以說是吃了大虧,付出這樣慘烈的代價,他身上究竟還有什麼地方爲她所圖呢?難道是那百萬大軍?虎符的一半的確是在他手上,莫非她是想要這個?
女子嬌軀溫暖柔滑,與他肌膚相親,顯得格外親暱。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也抱着他的腰,小臉緊貼於他胸口,從攝政王這個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清歡安然如蝶翼般的眼睫與被滋潤的白裡透紅的面容。
他忍不住撫了撫她的發,這一頭如瀑的青絲披瀉在白玉般的美背上,他的手指可以輕易從發間穿過。從前他不曾這樣靠近過她,她不許,他也不捨褻瀆。如今兩人已是這世上最親密之人,攝政王的手便不受控制地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似是將她吵醒才堪堪停下。
……要醒來了麼?會不會有什麼陰謀?他既期待她醒來,又希望她能一直安靜棲息在他懷中,這樣矛盾的想法簡直能把人給逼瘋。
清歡只是蹭了蹭他帶着疤痕的胸膛,在心口的位置用掌心貼上,往上蹭到他臉龐,摩挲了兩下,睡意仍濃地問:“怎麼不繼續了?”
攝政王沒聽懂,她拿着他的手往自己頭上放,他才意會她是想要他給順毛。
又撫摸起來,眼神不知道有多溫柔。
直到天亮,按理說到了早朝的時辰了,可是沒有宮人進來叫,外頭也沒有一絲動靜。明明天已大亮,卻安靜的還如同身在昨夜。
清歡終於悠悠醒來。她不顧形象的捂着嘴巴打了個呵欠,從錦被裡,從攝政王懷裡,支起上半身,無寸縷。攝政王的臉又悄悄升溫,她便頹然倒回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嗯……”
攝政王緊張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話,會藉着夫妻之實,要他爲她做什麼嗎?還是說……
沒等他胡思亂想完,就聽到皇帝軟綿綿帶着睡意無比嬌媚的聲音:“餓了……”
原來是餓了——等等,餓了?
一時間啼笑皆非,“陛下。”
“不要叫陛下,一點都不好聽。”清歡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兩人仍舊貼着,她就縮在他懷裡。“也不要叫我的名字,那是父皇同母後取的,我又不是男子。”
是了,她連真正屬於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先皇以爲她是嫡出皇子,給她的名字充滿了冀望,太后爲她取的字也都在在警示着她要銘記自己的身份,她貴爲九五之尊,卻連個名字都沒有。
清歡這麼說又不是爲了要攝政王憐惜,她向來不愛伴侶視自己爲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弱者。她只是想讓他意識到一個事實,她與過去的女帝是完全不同的,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叫我清歡。”
在他胸口上慢吞吞寫了這兩個字。“只給你一人叫。”
如此濃情蜜意嬌柔嫵媚,當真是要將男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攝政王想,若她從前也是這樣,那會兒他定是被吃的骨頭都不剩。誰能拒絕她溫柔的親吻與請求呢?“清……歡。”
“小叔叔。”她又這樣叫他。“你大可繼續生我的氣,可不能不見我。不然我去王府見你也是可以的。”
他若真心要躲,她可找不着他。畢竟這皇帝還得當,他隨意去了邊疆或是他地,想要再見可就難了。因此清歡要他的承諾:“你要留在京城,留在我身邊。”
攝政王想要答應這甜蜜的要求,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她要他留下來,是因爲什麼呢,怕他離了她的掌控?可是感覺又並非如此。當真是被騙怕了,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哪裡還敢輕易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