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涼提出要告辭的時候,木夫人木老爺都很捨不得,非要留她在家裡過夜,說這本來就是她的家,哪有人到家卻住在客棧的。聽孟星涼說還有個師弟在客棧裡頭安置,木老爺當下拍板定案,讓人去客棧裡把那位小公子接過來,一起在木家住下。
想起詭異的邪祟,孟星涼想,的確是住下來比較安全,還能保障一下親人的安危,只是沒有必要把星潮和星焰都賠進來。
但是出乎孟星涼意料的是,不管是孟星潮還是孟星焰,都非常堅持要跟她在一起,一起住進木家,否則萬一她逞英雄出事的話怎麼辦呢?師父說過,男人應該紳士而優雅,他們正在努力朝那個方向看齊。
令人遺憾的是,因爲孟星涼失蹤多年,府裡沒有屬於她的院子。小的時候因爲姐妹倆感情好,都是住在一個院子的,後來孟星涼失蹤,這個院子就成了木月暖的,這麼多年來只有木月暖的痕跡。無奈之下,孟星涼只好和木月暖擠一擠。
其實這個院子很大,但木夫人希望她們姐妹倆能夠聯絡下感情,仍然像是小時候那樣相親相愛,所以特地勒令她們好好相處。所以雖然木月暖心底仍有疙瘩,嘴上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晚上,屏退左右,只剩下姐妹二人了,孟星涼纔開門見山地問:“你做了什麼?”
木月暖被問得一愣:“什麼我做了什麼?”
“那個頭髮的事,跟你有關,別以爲我不知道。”孟星涼淡淡地說。“你跟我說實話,也許我還能幫你。”
木月暖猛地瞪大眼,竟然有人知道這事跟她有關!其實當初做完那事兒木月暖就害怕了,怕死了有人知道,或是有人把不該說的秘密給透露了,她自己更是緘口不言,現在突然被孟星涼捅破,在驚慌的同時竟然還有一種安心感,大概就是類似於——我終於不用再藏着掖着之類的感情。“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還嘴硬。孟星涼看了她一眼:“好啊,如果你不說,那我就不管你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可都與我無關。”說完轉身要走,卻被木月暖一把抓住了衣袖。
她就那麼看着孟星涼,跟個小孩子似的,脾氣倔強,又不聽話。木月暖其實一直都是自卑的,姐姐長得好看,聰明活潑又懂事,一直都是爹孃的掌上明珠。和姐姐比起來的話,自己大概就是角落裡那不起眼的一顆小石子吧!雖然不想承認,但木月暖知道,當年姐姐莫名失蹤,其實她除了擔心和失望以外,還有一種竊喜:沒有了姐姐,自己就是爸媽的全部!
她可以名正言順的接收屬於姐姐的一切!這樣的想法讓當時也只有七歲的木月暖很興奮,甚至沒有感到太大的傷心。
就連姐姐的未婚夫,那個長的很好看的大哥哥都屬於自己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梗讓木月暖害怕的?她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姐姐回來,夫君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這些年來,她一直都祈禱姐姐永遠別再回來,尤其是在她成親之後,每天最大的心願就是不想見到姐姐!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回來了。木月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透着一種心酸。“……姐姐,你聽我說。”
於是孟星涼坐了下來,耐着性子聽木月暖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哦,其實很簡單,就是成親後木月暖覺得夫君並沒有全身心的愛她,甚至在某次說夢話的時候叫了星涼!誰都不知道狀元郎當時夢到了什麼,因爲醒過來以後他自己也忘光光了,他對孟星涼的確有情,但那會兒纔多大,誰知道什麼叫男女之愛啊,真要說喜歡,他只喜歡木月暖。
但木月暖不這麼覺得,她固執地認爲狀元郎是在想着那個已經死去的姐姐,認爲狀元郎心裡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然後她就開始作死了。
她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本古籍,上面記載着陰邪的法子,比如說那個海誓山盟咒,就是可以得到男人的愛的本領。木月暖覺得自己最需要這個,就跟着照做了,結果身邊突然就冒出來一些頭髮,然後木月暖就感到了不對勁,所有跟夫君說話的人,哪怕只是送茶的小丫鬟,都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名目暴斃!
與其說她是吵架纔回來的,倒不如說是因爲害怕回來的。
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召喚出的是個什麼樣的怪物,當那個怪物感到了饜足,自己還能活着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嗎?
這個秘密在她心裡壓着很久了,再不說出來真的就要瘋了。此刻木月暖充滿乞求地望着孟星涼:“姐姐,你不是說在跟仙人學道嗎?那你一定有把握抓到這些東西的對不對?姐姐,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隨便做這些不着調的事兒了,你就懲罰懲罰我吧,我保證下半輩子都不再犯!”
孟星涼把木月暖從地上扶起來:“你不必行禮,這是我的分內之事,理應爲你辦到。”師父不是說過麼,助人爲樂快樂之本。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木月暖的眼神一下就亮了,害得孟星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險些出糗。木月暖長得沒有她好看,但別有一番味道,方纔木月暖的眼睛讓孟星涼大概明白了狀元郎喜愛木月暖的原因了。
姐妹倆的隔閡就這樣慢慢消去,晚上,躺在一張牀上的姐妹倆說着悄悄話,孟星涼不矯情,把自己當時圍觀他們成親的感想說了出來:“……失望傷心是在所難免的,但更多還是祝福,想看着我的妹妹是怎樣當了個新娘子,看看他到底對你好不好。”見木月暖露出擔憂之色,便道,“放心吧,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看他對你很好。”
木月暖被這麼一打趣,也不知該說什麼,姐妹倆笑鬧起來。
第二天一早,孟星涼就吩咐下人將她需要的材料買回來,又用紙鶴告訴兩個師弟,叫他們準備一下好三劍合璧。
孟星焰和孟星潮同時想到:騙誰呢大師姐,你根本就是想借用我們倆寶貴的純陽之血而已!
這純陽之血這麼好用,他們能不能收費?
這場法事做的不難,其實這隻邪祟算是比較厲害的了,但對於突飛猛進的三姐弟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只折騰了兩三個時辰便將邪祟收服,封禁竹筒還貼了張符。
這下木府的麻煩就解決了,看木月暖跟她夫君牽手親密的樣子,孟星涼想,也許他們已經和好了,這樣的生活可真好。
她不想再來一次不告而別,所以這一次,她有很多話想跟孃親和妹妹說,雖然不知道她們是否能夠理解。
然而無論理解與否,有個相同點就是不管是爹孃還是妹妹,都不贊同孟星涼繼續去過餐風宿露的生活。在他們看來,四處雲遊的生活是極苦的,有個安穩的家,嫁個男人,生幾個孩子,這纔是女人應該過的生活啊!
但對現在的孟星涼而言,女人的價值遠遠不僅於此。她覺得,跟着師父走南闖北四處晃悠,也比呆在家裡錦衣玉食山珍海味來得好。
可父母不放人,還威脅孟星涼一旦她要走他們就自殺!孟星涼被纏的沒辦法,連帶兩個師弟都不能回客棧,所以當清歡帶着新徒弟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客棧裡空空蕩蕩連個頭髮絲兒都沒有。
可恨的是房間還沒退,也就是說仍然要付錢!
孟星涼被困在家裡有一陣子了,木夫人木老爺很緊張,生怕哪一天她就跑了,所以對她看得很緊,但卻對孟星潮孟星焰很鬆懈,他們的態度是,這二位怎麼說也是孟星涼的師弟,是他們木家的座上賓,但是如果這二位要走的話他們也不會阻攔,畢竟人家不姓木——哦,忘記說了,木老爺木夫人對清歡的好感,已經在得知孟星涼改姓之後盪到了谷底。他們一致認爲這是個居心不良的老人!
當清歡帶着兩個新徒弟出現在木府門口的時候,新買來的家丁險些眼珠子瞪出去,趕緊去跟老爺夫人稟報,小姐的師父來啦!
兩口子準備好了糖衣炮彈重金酬謝還有威逼利誘,但這一切都在見到清歡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真不敢相信,這位就是星涼平日曆掛在嘴邊的師父?是個女的?還是個很年輕的姑娘?!開什麼玩笑……她也能收徒弟,她自己長大了嗎?!
清歡無視二位探尋的目光,坐在主位上喝茶,然後木老爺木夫人就震驚地看見孟星涼師姐弟三人得到消息興沖沖的趕來,見到清歡就集體撲過去甜甜的叫了聲師父!
老天,這簡直……讓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而且這場景怎麼看怎麼違和,明明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卻露出長輩寬宏威嚴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