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靖第n次將手頭的文件摔在了辦公桌上,他已經心浮氣躁好幾天了,卻完全不知道是爲什麼。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是他的妻子辛語虹。隋靖不想把火撒在無辜的人身上,所以接電話之前做了個深呼吸,直到語氣變得正常才接起來:“語虹,有什麼事嗎?”
“沒事兒,就是想問問你晚上幾點回家吃飯,我想你了。”
隋靖勉強讓自己嘴角上揚,這樣能顯得柔和一點,但是透過落地窗的玻璃,他發現自己此刻的表情仍然難看的可怕。“……你先吃吧,我會盡量早點回去的。”
“你怎麼了?”辛語虹溫柔地問,語氣難掩擔憂。“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這幾天你心情好像都不大好的樣子。”
“我沒事。”隋靖僵硬地回答。“我還有個會要開,我先掛了。”
辛語虹還有話要說,可隋靖已經先她一步掛了電話,這讓她美麗的面孔有那麼一瞬間的薄怒,但很快地,她就調整好了狀態,仍然柔和而溫婉,是隋家的大少奶奶。
掛了電話後隋靖揉了揉太陽穴,又捏了捏眉心,但這一回,永遠都不會再有一個少女撲過來,巧笑倩兮地告訴他說越皺眉越顯老了。隋靖煩躁不堪,恰好秘書過來通知說合作集團的代表已經來了,隋靖強打起精神,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身穿黑色套裝曲線畢露的女人背對着他,看不清長相,但那頭烏黑的捲髮在在顯示着她的張揚和性感,職業套裝都掩飾不住的好身材讓跟在隋靖身邊的幾個下屬都忍不住瞪凸了眼珠子!
“你好,我是隋靖。”隋靖上前一步主動伸出手,可是當女人轉過身來的那一刻他徹底愣住了!
記憶中的她還是少女,天真爛漫,抱着他的腰說兩人永不分離,但後來爲了錢離開他拋棄他的也是她,那樣的虛榮,戴着僞裝的面具,騙取了他的愛之後又將他棄如敝屣,她竟然還敢回來?!
清歡像是完全不認識隋靖一樣伸手和他握了握,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鬆開:“你好,我是孟清歡。”
孟清歡?她什麼時候改的名字?他們的回憶就這麼讓她噁心,所以連辛語白這個名字她都不要了嗎?隋靖在心底想着,卻又忍不住總要去看。
她比以前變了好多,如果不是一樣的臉,隋靖會認爲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從前很迷糊,但現在她是國際集團的副總,精明能幹,隋靖陷入過往的回憶裡無法自拔,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把視線集中在對方的臉上,試圖從那張美豔的面孔上找到一絲一毫熟悉的痕跡。
但對方表現的卻非常陌生,好像他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隋靖走神的如此嚴重,以至於秘書喊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回神。
等到他回過神,反應過來,就看見清歡對他笑得意味深長。
高高在上。
隋靖曾經無數次幻想,有朝一日辛語白再一次回來,會是什麼樣的。十年前她拋棄他,五年前她曾經回來過一次,想要複合,然而隋靖拒絕了,或者說,他們在短暫的磨合後還是選擇了分開。隋靖有了新的責任,他忘不掉曾經離開他的那個辛語白,於是在他兩難的時候,辛語白主動離開,再也沒有回來過。
現在她又一次回來,卻和之前判若兩人。這一次,她想要什麼?還想要他嗎?
但他已經結婚了,他娶了辛語白的姐姐辛語虹。
開完會後,清歡首先離開會議室,從頭到尾看都沒看隋靖一眼。隋靖感到失落,他原以爲不糾纏自己的話,他會感到輕鬆,但事實並非如此,他感到了濃濃的失望。辛語白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五年前她不是說會一輩子愛他嗎?那她怎麼能這樣對他?
因爲這個合作案很大,所以清歡會在國內逗留一個月來仔細考察和做出決定,晚上的時候按照慣例,隋靖要請貴賓吃飯,包廂訂在以前他就經常去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五年前就是在那裡,他和辛語白舊情復燃。
但隋靖失望了,因爲清歡從頭到尾都表現的非常得體。隋靖能這麼傷害辛語白的依恃就是她對他的愛,即使認爲她虛榮,他也從沒懷疑過她的愛,也因此,每當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隋靖就會用自己來傷害辛語白,這一招比什麼都好使。
清歡卻滿不在乎,她表現的像是完全不認識他!隋靖面上帶笑,桌下的手卻狠狠地握成了拳頭。他控制不住那種想要握住她肩膀大聲質問她的衝動。明明當初是他先放的手,是他決定徹底斷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可爲什麼到最後放不下的只有他一個?!
他們曾經那麼相愛,艱難險阻,風雨無數,最後天各一方。這輩子如果再也見不到她,興許隋靖也就這樣過了下去,可是她再一次在他生命中出現,他要怎麼樣才能無視她掀起的風浪?
一時間,隋靖竟不知道自己是要問她爲何要再出現,還是爲何對他如此冷淡了。
晚餐過後,貴賓們就在酒店下榻,清歡一回房間就洗澡去了。大夏天穿職業套裝簡直能把人熱出痱子來。
隋靖鬼使神差地拿了房卡,一進玄關就看見被丟在地上的套裙和外套,一路走一路丟,內衣也都扔在浴室門口,他的喉結動了動,看到牀邊放着一個行李箱。
辛語白習慣性地會把最珍貴的東西塞在行李箱的小包裹裡,五年前她就把他們一起買的戒指放在那兒,隋靖伸手去摸,那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鬼鬼祟祟是做什麼,當初說好了的,徹底分開,再也沒有瓜葛,但他現在爲什麼又要來見她?他爲了什麼?他這樣做,對得起誰?
浴室的門被推開,女人清冷的聲音傳來:“這麼晚了還大駕光臨,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隋靖猛地回頭,就看見清歡穿着浴袍倚在浴室門口,一雙雪白細長的腿露在外面,頭髮還在滴水,但格外的美豔動人。他有幾分狼狽,站了起來,薄脣動了動,好一會才問道:“你怎麼改了名字?”
“改名字?”清歡輕笑,“我可沒改過名字。”
“那你怎麼解釋這個齒痕?!”隋靖像是炮仗一樣一點就着,他大步走過來抓住清歡一隻手臂。“你說你不是辛語白,那你是誰?這個痕跡你怎麼否認?!”
“我沒說要否認吶。”清歡笑了,慢慢地把隋靖的手推開,不讓他觸碰自己。“這具身體是辛語白的沒錯,可惜芯子換了。”
“什麼?”簡直是天方夜譚!
隋靖當然是不信的,作爲一個無神論者,要他相信一個人的靈魂能被替換?清歡也知道他不信,就抓住隋靖一隻手放到自己心口,道:“試試看,有沒有心跳?”
隋靖原本還面帶不屑,可很快的就變了臉色,他震驚地望着自己的手,感覺不到絲毫心跳。他又捏住了清歡的脈門,同樣沒有絲毫跳動,他不肯相信,把頭貼到清歡胸膛,但胸腔裡那顆心的的確確沒有跳動。
甚至她連呼吸都沒有。
清歡推開他,轉身問:“這回你信了?我不過是個借屍還魂的人,辛語白早就死了。”
死了……她說辛語白死了,“我不信!”隋靖紅着眼嘶吼。
“信不信都無所謂,因爲她的確已經死了,死的很慘呢。”清歡做了個可惜的表情,聳聳肩,坐到牀上開始敷面膜,順便感嘆道,“她的死讓這具身體還是有點不完美,不好好保養的話就會腐爛,我用的也不是很滿意。”
“你胡說!”
“是嗎?我胡說?那你怎麼解釋我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清歡頂着面膜站起來逼近隋靖,冰冷的眸子讓他節節敗退。“辛語白不在了,她的身體現在屬於我,所以最好收起你這令人感到噁心的眼神,我可不是辛語白。”
她說,她不是辛語白。隋靖面容有幾分呆滯,他定定地凝視着清歡,仍然不肯相信她的話。辛語白死了……他想過無數次再見到辛語白的時候還怎麼笑怎麼說話,但現在卻有一個人告訴他說辛語白死了?!
辛語白怎麼能死?!
他們是要糾纏一輩子的,怎麼他還活着,她卻死了?他不信……他不信啊!“你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
清歡嘲諷地看着他,笑的很開心。“你心裡應該清楚的吧?她離開你之後就死了一半,後來真的死了。但是這具身體還能用,於是我留了下來,也算是廢物利用。你該感謝我纔是,不過她的魂魄……鬼知道現在去了哪裡呢是吧?我想你也不在意的,聽說隋總早就結婚了,夫妻兩人鶼鰈情深,怎麼這麼晚了不回家,來我這兒問什麼辛語白?”
清歡問:“她有那麼重要麼?”
是啊,她有那麼重要麼?
他決定放棄的那個女人,她有那麼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