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多數海域不同,險惡荒原臨近海岸的天空是蒼灰色的,烏雲在滾滾雷聲之中向南方匯聚,那裡將會是結束這場歐克內戰的地方。
作爲古克最後征服的一片區域,它並不特別令人印象深刻,空氣聞上去有一股消失已久的蠻荒氣息,腳下的地面是淺灰色的塵土,像沙子般細小呈顆粒狀,踩上去卻又堅硬似玻璃,發出嘎嘎的聲響。
當迪亞哥第一次踏上南部海岸的沙漠時,一陣號叫的風正捲過灰色的沙丘,在一座形似古代要塞的塔樓和風蝕城垛間發出悲切的迴響,它座落在一片廣闊的虛無之地北端的低緩山脊之上。
這片荒蕪的大地,被人類船員命名爲烏加爾窪地,是一片真正的不毛之地,在它空曠的原野上唯有裸露的岩石和半埋的骸骨。
地勢緩緩升起形成低矮的山嶺,黑火要塞就建於其上,它的建造者已無人知曉,不過和大多數天然要塞不同,它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工建築,由無數在此地稱霸一方的歐克戰爭頭目建造。
它的城牆由堅硬的片狀巨石築成,每塊都和船帆一樣大,切工雖然非常粗糙,彼此之間也完全沒有粘接劑的痕跡,但依舊能夠保持千百年的存在,簡直是工程史上的奇觀。
所以儘管它的建造者早已湮滅,但他們遺留下的建築卻經受住了歲月的變遷,雖然有很長的護牆在這經年累月中發生了垮塌。
相比諸如黑石堡、血牙堡那樣天然巨巖,這樣的廢墟沒法成爲一座真正要塞,但仍舊是理想的防禦壁壘。
護牆的延伸距離大約有兩公里,在某些位置高度可以達到三十米,沙堆在牆角形成了緩坡,同時也填滿了它強大的尖頂狀要塞。
古爾蘇特已經將他的指揮部設置在殘餘的要塞中,並開工以確保它能成爲一處能與敵人對抗的堡壘。
現在迪亞哥正是與自己的工程師一道,跟隨這位歐克僞王一起視察正在這裡展開的龐大建築工作。
大隊的推土機正在要塞城牆前方的沙土上作業,將那裡修建成一片由土木工事、塹壕、地堡和多面堡形成的廣闊網絡,延伸於要塞前方整個山丘山脊。
城牆的陰影中佈置着遠程火炮陣地,強大的火箭發射載具則隱藏在要塞的院落內,如果古克的軍團想要摧毀它們,就必須得親自衝到面前來。
這位叛軍領袖穿着他的全套密封裝甲,閃光的鋼鐵打磨成亮黃色,這套裝甲並非出自技工之手,而是迪亞哥命令工程師們爲這個歐克鑄造的全新戰甲,每一塊裝甲上其實都有上百處微小的色度變化。
陰影之城的工匠在盔甲上增添了很多新的覆層,通過一些新奇的方式強調了它的野蠻個性,曾經的白色印記已經從他的胸甲上移除,取而代之的是雕刻得非常精細的搞毛圖騰。
每片裝甲都帶着金鑲邊,表面上則雕刻圖案,展示着新王的權柄。
這一切都讓這件盔甲看上去像是用於某種純粹的儀式用途,儘管這種印象和事實相比其實謬以千里。
“這景象不錯是吧,蝦米們?”
當他注視着一臺體積堪比史古格巨獸的推土機將上百噸沙石鏟進一個同樣巨大的翻斗車時,古爾蘇特驕傲的轉頭問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尊敬。
“壯觀。”
迪亞哥毫無興致地說,他的臉色即便在烈日下依舊蒼白得如同屍體。
“古克會高興的,我確定。”
“他當然會。”
古爾蘇特答道,沒有注意到對方語氣裡的諷刺。
“你是否知道古克什麼時候大駕光臨?”
戰敗的歐克僞王轉過身,終於聽出了迪亞哥的厭倦。
他獰笑着,用一隻手捋過自己披散的史古格髮辮,在連翻的失敗打擊下,古爾蘇特已經卸下了狂信者的僞裝,看上去更像是過去的自己,一位野蠻而狡猾的戰士。
“他很快就將出現在俺們面前,蝦米。”
古爾蘇特帶着濃厚的鼻音說道:
“同樣還有格拉克的軍團!俺希望你做的安排最好有用,不然……哼哼。”
迪亞哥聳聳肩,他的感官在大舉抱怨着尋求刺激,而他的精力也大部分放在控制自身的飢渴衝動上,藥物只能解決一部分。
“你覺得自己有幾成勝算?你的安排已經在古克屠殺中變成了泡影,我還是建議你放棄黑火堡,找一個地方隱藏起來,等待時機結束,只要活下來,那麼……”
“不要對俺指手畫腳!”
古爾蘇特暴跳如雷的怒吼起來,這聲音吸引了周圍保鏢的注意力,他們紛紛拔出武器,對準那些驚慌失措的人類,唯獨迪亞哥依舊面不改色,這種場面他已經見過太多次了,這個歐克對於他的那份失去榮耀耿耿於懷。
他的王權簡直比沙堆還要脆弱,其他之前攻佔的堡壘已經傳來消息,關於數個軍團的動向以及確認索克的死亡。
不同於那其他頭目死於和忠誠軍團的戰鬥,古爾蘇特對於這位從前的戰友之死有些茫然,他沒有感到悲傷,只有淺淺的疑惑,他們之前是如此所向披靡,現在卻一敗塗地,因而他死有應得。
另一方面,迪亞哥反而對於那些戰敗的消息無甚興趣,他的感官閾值已經如此之高,只有極其震撼的東西才能喚起一霎那的短暫興趣。
“確實如此,但你也得明白……”
迪亞哥微微一笑表示同意,卻並沒有被對方盛怒的火焰嚇倒。
“我們承擔的工作是至關重要的,古爾蘇特,這就是我還站在這裡的原因,唯有我才能確保你的勝利,或者單靠你自己?”
“勝利只能靠力量,你的那些小伎倆從來只是些無足輕重的把戲,現在它們已經不管用了。”
古爾蘇特迴應道,執着於自己的輕蔑。
“你沒有因爲失敗而受罰就應該心懷感激。”
迪亞哥對此不置一詞,在進攻黑石要塞以災難性的失敗收場之後,儘管震驚於自己被排除在決策圈之外,他還是着魔般地將自己投身於應對古克反擊的準備工作當中,但如果事先他知道這個歐克僞王一意孤行的將大部分潛伏兵力送進古克的先鋒中,他一定會制止對方。
因爲這實在是一個太明顯不過的陷阱,但當時他正處於痛苦期中,飽受沒有奴隸折磨的飢渴,直到新一船的死囚送來,纔有所改觀。
現在,很快,這場或許將會決定兩個種族命運的戰鬥就要在這片荒蕪的平原上打響。
“或許吧。”
迪亞哥低聲道:
“但它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