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綠俏有些絕望地問着,大槐樹後面的小孩子依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張依依,那種不安與焦急再一次加劇。
死了四回還是五回了?
她都有些記不住了,只覺得自己體內精魄越來越少,整個人的感覺也越來越差,那種明明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卻偏偏無能爲力,只能被逼一次又一次地在死亡之路上重複的滋味當真太讓人厭惡。
她都不知道再這般下去,自己還能堅持死上幾回,想到爺爺算的天福之命時,真是頭一回對爺爺的卜算產生了動搖。
要是她真的死在了這裡面,哪裡還有個什麼鬼的天福,鬼的註定飛昇。
“那個孩子!”
張依依淡淡地開了口,同樣也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精魄與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但死了這麼多回後,排除掉這樣那樣的可能後,剩下的答案倒也漸漸開始呼之欲出。
剛纔死的那一回,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很小很小的細節,小到差點讓她忽略掉。
若是能夠證明的話,那麼她應該離找到真正破局的方法很近很近了。
“孩子?要殺了他才行嗎?”
綠俏不由自主地開始跟着那小孩子往空地走去,下意識地腳步就快了起來想直接去把那小孩子給弄死。
就是這個破小孩,不停的帶着她們開始一遍又一遍的送死路,綠俏腦子都懶得再動,反正破局關鍵是不是殺了這小孩子,試一試就知道了。
“別搗亂!”
張依依卻是一把抓住了對小孩起了殺心的綠俏,扔到自己身後,沒有讓她隨便動手。
她們現在的身體狀況明顯已經一回不如一回,再也經不起一些不必要的送死。不然的話萬一下一次的死亡就是最後一次呢?
被阻止後,綠俏只得先收起了殺心,又見張依依明顯沒功夫與耐心跟她解釋,只得老老實實閉嘴跟着。
她臉皮雖臉,但最大的優點便是有自知之明。
憑她的本事能耐與腦子,想要破這死局根本沒什麼可能,特別是死了一回又一回後,其實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出現了極其明顯的不適。
而張依依的現狀明顯要比她好得多,實力與腦子也更加不在一個層次,所以她自然願意服從張依依的安排,下意識地已經將逃生的希望基本上都放到了張依依身上。
張依依這會還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關注綠俏,她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個小孩子應該就是破死循環的關鍵所在,只不過估計並不是簡單的將人給殺了那般容易。
很快,兩人再一次來到了空地中央,這一回,張依依壓根都不等小孩子消失又重新回來,直接爆起又是一拳,朝着空地中央狠狠砸去。
“我去,怎麼又砸!”
綠俏想到那次砸過後看到的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那種作嘔感再次涌了上來。
也不知道張依依這到底要幹嗎,明明知道砸開後會出現什麼且也改變不了這種循環,爲什麼還要再一次重複看上一遍。
張依依根本沒有理會綠俏,只是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即將發生變化的一切,彷彿在期待或者說是在求證什麼。
“砰”的一聲巨響,原本空曠的畫面果然如期發生了變化。
莊子裡數千人的屍體再一次以極其殘忍恐怖的方式呈現在她們眼前,將整個空地堆得滿滿。
“妹妹這有什麼好看的,再看一次你就不覺得……”
綠俏強忍着噁心,想着反正過不了一小會兒這副場面又將消失不見,重新變回那喧譁的陳家莊族人集合畫面,總算是稍微好受了一點點。
不過,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卻是突然間戛然而止。
綠俏連噁心感都被強行打散掉,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仔細看清身邊那一具具的屍體後,整個人都抖了抖。
“不、不一樣了,不是那些人了!”
她下意識地嘀咕了起來:“沒有五嬸,沒有陳家族長,沒有任何一個一次次逼着我們去後山的陳家男女老少。這些、這些都是誰?”
“他們纔是現在陳家莊裡的族人。”
張依依看着眼前看似差不多實則完全不同的一幕,心中最後的那點猜測也得到了證實。
原本還帶着那麼一丁點的僥倖,覺得那些突然一下子同時失蹤的陳家莊人或許還有活着的可能,而現在卻是什麼都不用多想了。
也不知道在她之前,王家有多少收到求助傳訊符的修士來過,而那些修士只怕也早就已經凶多吉少。
“……”
綠俏不知道是受了刺激還是腦子不太夠用了,在聽到張依依的答案後反倒是沉默了下來。
張依依也沒有再說話,就站在那兒默默在等着場景重新改變。
一聲東西拖動的輕響後,場面果然再次回到了乾乾淨淨的空地,面無表情的小孩子再次出現,費力的拖着那把比他人還高的鋤頭一步一步地往空地中央而來。
就在小孩子咬着牙舉起鋤頭準備鋤頭之際,張依依卻是直接上前接過了他舉在半空中的鋤頭。
“你累了,先休息一會吧。”
她的聲音很是柔和,帶着一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憐憫。
小孩的舉動終於因爲張依依的干涉而發生了變化,麻木的眼神看向張依依時漸漸多了幾分迷茫。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了,我可以幫你,但你得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張依依問出了自己最終的猜測,同時意識到鋤地的那三下時間已經過去,場景卻並未再次改變,整個人也暗自鬆了口氣。
看來,她這回果然猜到。
想要解開這個死局真正的關鍵不是殺死這個小孩,而是生,讓其得以真正的解脫。
時間彷彿突然暫停了下來,場面不曾再發生變化,可小孩子卻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只是眼神中原本的迷茫漸漸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與不屑。
而綠俏此時彷彿成爲了局外人,想幫忙也幫不上,加之完全不知道張依依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但莫名就是讓她覺得無比的佩服,感覺好厲害!
綠俏索性沉默到底,老老實實在站在一旁戒備防護,至少幫不上忙也別拖後腿。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但我知道你肯定也是曾經被那些人騙進這個莊子裡,逼着去後山替他們殺怪物的修士中的一人。”
張依依並不在意小孩眼中的審視與不屑,自顧自地說道:“我猜,你肯定很厲害,不然當年被逼入後山唯一的結果只能是被怪物吃掉身死道消,而不可能幾千上萬年後依然可以用這樣的方式重新報復這個莊子現在活着的人。但同樣,你也被某種力量永遠的鎖在了這個地方,甚至於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更別說重獲新生與自由。”
每說一個字,小孩子眼中的神色便改變一分,而聽到最後一句,原本的審視與不屑終於徹底不見,轉而代替的是滿滿濃得化不開來的悲傷與不甘。
眼前這個女修,猜對了差不多七成,這便已足夠讓他相信這個女修的確有可能令他重獲新生。
“我叫田園!”
好一會後,從未開過口的小孩子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如果你能夠助我離開重獲新生,你們所面臨的這個死局自然而然就解了,如果你沒有辦法助我,那麼就將永遠留在這裡,成爲這裡的一部分。”
“如何助你?”
張依依倒是一點都不意外眼前的情況:“你總得告訴我應該怎麼做纔好。”
小孩似乎太久太久沒有開口說過話,清了清乾澀的嗓子後,如同回憶一般慢慢說道了起來:“一萬二千年前,我剛剛晉級金丹不久,外出歷練時碰巧到了陳家莊附近,被這裡的族長畢恭畢敬的懇求着幫他們出手解決後山不知打哪裡跑來的怪物。”
“當時我年紀也不大,還算有幾分仁義之心,知道這個莊子裡基本都是普通凡人,生活本就不易,又遭遇怪物襲擊,所以不免動了惻隱之心,甚至於連報酬都沒打算要他們的,直接便跟着他們來到這裡。”
“誰曾知曉,這處地方生活着的雖然都是凡人,可他們族長手中有一塊祖祖輩輩相傳下來的八卦護山神鏡爲他們所用,專門剋制我們這樣的修士。不僅如此,他們後山的怪物早就存在,根本不是他們所說的不知打何處突然跑來的。”
說到這,哪怕早就已經過去了一萬兩千年,化身小孩的田園依然忍不住恨得發抖:“只不過,那塊八卦護山神鏡不知何故受到了一些損害,無法再像以往那般將後山的怪物死死鎮住,這才讓怪物得了喘息之機時於後山橫行無阻,甚至於偶爾還能越過後山之界,對莊子裡的人加以禍害。陳家莊的人擔心日子越久,護山神鏡的威力會越來越弱,後山的怪物對他們的危害也將越來越兇險,所以纔不斷地找修士進後山替他們殺怪物。”
“可這種事於他們而言似乎忌諱莫深,而他們也根本付不起太大的代價請來真正厲害的高階修士,是以在自己本族的修士殺怪物失敗紛紛葬身怪物之口外,便開始想方設法、卑鄙無恥的誘騙外面一個又一個的修士進來,利用八卦鏡剋制修士、強行逼着那些被騙進來的修士入後山替他們殺怪物。”
“呵呵,說是殺怪物,還不如說是喂怪物,因爲他們早就知道後山怪物有多強悍,除非是極其厲害的高階修士,否則像我們這種一般的中低階修士通通只有送死的份。而後山那怪物每次吞食一到兩個修士後,總能有一兩個月不等的安靜期不再禍害莊子裡的人,我們這些修士被這些無恥的村民當成食物投餵給怪物,而他們則踩着我們的血肉屍肉繼續惡毒的活着!”
“我從來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個金丹修士竟然會被一羣毫無法力的凡人給生生逼死,更沒想到自己在被那怪物吞下之後,因爲父親賜下的一件特殊法寶而與那怪物同歸於盡。哈哈,最可笑的是,我死之後三魂七魄竟是被那件法寶強行收攏,從那怪物身上轉獲的能量讓我有了變異成怪物的跡象。”
“那些無恥之人見狀特別害怕,尤其是那族長,害怕到直接將那面八卦鏡甩了進來,想讓他們的護山神鏡直接將我最後的三魂七魄打散,讓我灰飛煙滅!可惜老天爺並沒有再站在他們那一邊,陰差陽差下,我的三魂七魄非但沒有灰飛煙滅,反倒是跟那面八卦鏡合二爲一融爲一體。”
“如此一來,後山那道所謂的分界紅自然再也阻止不了我,我把那些誆騙我、逼着我去送死的人通通殺了,一個不留!哈哈,一個不留,哈哈,一個不留!哈哈……”
一聲又一聲的大笑不斷地迴盪地空中,那比哭還要難聽的笑聲就像是有人用鈍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割着心頭肉一般,讓人窒息又難受。
張依依聽着那個自稱爲田園的小孩一點點講述着他曾經的經歷,心頭亦是感慨萬千。
田園說到這,簡直恨得直咬牙:“一萬兩千年,我在這破鏡子裡頭整整被關了一萬兩千年,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這一萬兩千年,我嘗試過了無數的辦法想脫離鏡身的禁錮,但卻從未成功過!直到後來我終於想到了一個勉強可行的辦法,利用關着我的這塊八卦鏡衝再次衝出了後山,加之我的執念將整個陳家莊布成一個循環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