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被押上送往看守所的警車時還是忐忑不安的,心說這下完了,指不定要被打成什麼樣呢,可其實並沒有,我和龍蝦這些男生被送到分局下轄的看守所,這裡遠離市區,高牆大院,鐵絲網和門樓上持槍巡邏的武警,能讓人從心裡生出無力和畏懼感。
我們被押到一間大屋裡,挨個脫光了照相,驗看體表是否有傷,後來我知道,看守所和辦案的警察並不完全就是一家,如果送來的嫌犯有傷,很可能就被拒收。
因爲我們是在校學生,而且只是打架犯罪,並不屬於窮兇極惡的那類犯人,管教們並沒有多爲難我們,再說上邊也很重視,特意放下話來,讓注意文明執法,因爲這次事件已經被媒體曝光了。
負責接收我們的是一位王姓管教,已經五十來歲,他惋惜的嘖嘖有聲,說:“你們這些小娃,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瞎作什麼玩意哦。”
我們被套上黃馬甲,然後他把我們送到新手房,並且說所有新來的罪犯,只要不是二進宮的,都要在新手房學習監規和所裡的忌諱。
我們順着打開的鐵門縫隙挨個鑽進去,王管教把管房叫了出去,嘀咕了一陣然後離去。
想象中的毆打和辱罵並沒有出現,這個管房是盜竊慣犯,二十多歲,剃着光頭,長得還有點小帥。
“來,你們都過這邊來。”
管房送走了管教,就開始給我們講規矩。
最後他嘿嘿笑着說:“管教吩咐了,你們差不多就行,估計待不了幾天就得放出去,也不用上火。”
然後就是晚飯時間,大米飯軟趴趴的跟稀泥一樣,菜只有大白菜燉的湯,零星的在每個塑料碗裡漂浮着幾小塊白肉,還是那種伙房烤完葷油的肉漬了。
我們幾個人湊在一塊,沒一個去吃這些東西。
看守所裡是長明燈,徹夜不息,日光燈管掛在高高的混凝土天棚上,不遠就是一個,晃的人閉不上眼。
“龍哥,我們會不會被槍斃?”
我們棲身的地方,是一溜大通鋪,不到二十米長,卻睡了五十來個人,管房的和手下兩個助手還不能被擠到,他們就佔了挺大一塊地方。
龍蝦被分到我身邊躺下,其實都不能算是躺下,簡直就是人擠着人,側身立在光禿禿的只鋪了一層騷哄哄薄被的膠合板上。
他身後的也是我們的人,一個染着黃毛的高三混子,聽龍蝦說道槍斃啥的,當時就癟嘴哭了,他不敢哭出聲來,但還是發出了壓抑的抽泣聲。
地下站了六七個輪班值夜的,領頭的低低叱喝了一聲:“憋回去,麻痹的哭醒了老大讓你開飛機!”
黃毛嚇的一抖,眼淚都直接吞回眼眶裡。
我小聲的說:“不會的,你們相信我,咱們很快就能出去。”
其實我心裡也沒底,王浩要是沒死,估計還好辦,如果他掛了,我們也跟着倒黴,絕對不是光賠錢就拉到的事。
就這樣過了七天,七天之內沒見過一個熟人,倒是家屬什麼的都給我們幾個男生存了不少東西和伙食費。
我大姨第二天來了直接就存了一萬塊到我帳上,還打了五條玉溪進來,她並不知道我會抽菸,這煙是給號子裡邊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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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錢立馬就變了待遇,每次吃飯的時候,是兩撥送飯的,一夥是所裡給的白菜湯,那東西吃了不會毒死,但真的很難下嚥。
還有一夥送飯的是就是副所長帶着幾個大廚了,平板推車上幾個大盆,各種炒菜滷菜,燒雞豬蹄都有,你的帳上有錢,你就可以買菜,如果你是土豪,你還可以請別人吃。
當然了,除非特別有錢的,比如我這樣的。
一般沒有門路的,一個月最多也就存個千把塊,這些人的錢都統一歸管房老大隻配。
我花錢大手大腳慣了,反正大姨疼我,她還賊有錢,第一天我就花了一千塊,買下好多肉食和炒菜,請所有人大吃一頓。
吃飽了,管房把我叫到監控照不到的地方,他的兩個助手馬上就堵在前邊,我心裡奇怪,尼瑪不會要打我吧?
也不知道這小子在那掏出來的煙,點上一根說:“沒到放風時間,抽菸只能偷偷摸摸的來,我整一半,你來一半,這吃晚飯不頂一棵太特麼難受了。”
我眼前一亮,會抽菸的都知道,吃過飯後那是最想抽菸的時候,這兩天都要憋瘋了。
小偷管房大概看出了我眼神的渴望,匆匆吸了兩口,就把煙遞給了我,我一口抽的狠了,剩下的多半截玉溪,差點被我一下幹掉一半。
然後我就感覺頭皮一麻,天旋地轉的,手裡扶着東西纔沒有坐下。
小偷管房嘿嘿笑着說:“斷煙時間長,第一口別抽太狠啊,誰都得木。”
就這樣過了七天,我和龍蝦幾個都要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事情出現了變化。
這天晚上,我們已經躺下,此時我已經不用挨擠了,我就睡着老大的旁邊,因爲我的財力,我已經成了這房裡的二號人物。
“李雲龍,還有……”
兩個辦案警察再管教的帶領下,直接打開鐵門就喝我們幾個男生的名字。
我心裡一緊,不知道是不是壞消息。
小偷管房,推了推我,說:“兄弟,還不走,你們沒事了,這個時間來提肯定不會是下起訴的。”
我心裡激動,一骨碌爬起來,套上褲子就往門口奔。
警察把我們帶到看守所大門口,我們才發現這裡已經停了七八輛車,大姨的輝騰赫然再列。
警察說,你們的案子結了,對方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並且你們的家屬都已經賠償過了,經過警方做工作,受害人撤回了報案。
龍蝦等人都被自己的父母領走,我呆呆的看着向我走來的凌詩敏和大姨。
表姐走了兩步就開始跑,我藉着車燈能看到她的笑臉上滾滾而下的淚滴。
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眼圈一紅,張開了雙臂。
“嗚嗚嗚……”
“你擔心死我了,你還好嗎,有沒有捱打?”
凌詩敏的眼淚把我胸口的衣服都浸溼了,夜風吹過,涼意直達心窩。
她緊緊的抱着我,說什麼也不肯鬆開,我尷尬的看着大姨。
大姨滿臉的無奈和欣慰,也沒罵我什麼,只是拍了拍寶貝姑娘的肩膀說:“還哭啊,這不出來了麼,一會臉都被風吹裂了啊。”
凌詩敏這才放開我,擡頭看了看我被剃光沒幾天,剛剛長出的頭茬,突然對我拳腳相加。
“我讓你作,我讓你混,我讓你得瑟,我讓你把人打的跳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讓我擔心死了,嗚嗚……”
我淬不及防的被她一頓粉拳,錘的胸口砰砰響,可是我也不敢躲,咬牙挺着捱揍。
大姨看不過去了,伸手扯了一把表姐,說:“行了,你看人武警都把探照燈射過來了,不知道的以爲咋地了呢。”
“趕緊給我上車,別在這裡鬧騰了。”
我連連點頭,說:“回家給你打行不行,別在外邊丟人了。”
回家洗了個澡,大姨夫早已經弄了好多我愛吃的菜。
我這個羞愧啊,搞的我好像有功之臣得勝回朝似的。
後來大姨跟我說,我們能這麼快被放出來,還真是多方面努力的結果,當時知道我出事後,大姨就找到了秦朗,然後跟着秦朗去拜訪了秦副局長。
秦副局長氣的在辦公室就把秦朗給扇了耳光,大罵他混蛋,管不好自己的妹妹,後來想了想又說,你特麼比秦薇薇還操,蛋。
據說寧茜也出了不少力,動用了很多上層關係,而且還有位人大代表打了招呼,要求從輕發落我們,理由竟然是,學生嘛,哪有不打架的。
這個大人物是誰的關係大姨就不清楚了,但是這個人的能量之大,勢力之強,可以說在這個城市裡是隻手遮天。
我好奇的問了一嘴,說:“竟然還有這麼厲害的人,跟大姨夫比那?”
我話音一落就見大姨夫的手腕一抖,差點把一杯白酒給潑了出去。
大姨嘆息的說道:“一百個你大姨夫不夠人家一根手指捻的,我們的檔次差黃文凱十萬八千里還要遠呢。”
我吶吶的道:“黃文凱!”
我似乎聽到過倪虹跟我起過,她從小母親失蹤,父親遠去外地,經常能見到的兩位的長輩,一位是秦局長,一位就是姓黃的伯伯,他們每到年節都必去探望倪虹爺爺,而且恭敬無比。
事情最後以我大姨和秦朗各出一百萬賠償給王浩爲止,王浩雖然僥倖活命,但是傷到了脊椎,弄的下肢癱瘓,已經辦理的退學手續。
反倒是我們這些肇事者,在家休息了兩天紛紛回到學校。
校方在大會上點名批評了我們,並宣佈要在檔案裡記過,我們這些人嗤之以鼻,晃着光禿禿的青茬腦袋,該怎麼玩還怎麼玩。
再次見到倪虹已是一週後,她調了班,我去找她,結果相對無言。
最後她微笑着揮了揮手,說:“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告訴我爲什麼,你再來找我!”
日子就這麼慢慢的過,我偶爾會和表姐乾材烈火一次,但都很怕被大姨知道,有時候憋不住了,會找蔣曉雲去泄泄火。
那次打架之後,蔣曉雲就被我介紹到騎士酒吧上班,在秦朗那裡做駐場歌手,據說混的如魚得水,這個女人確實善於交際。
轉眼一年過去,我也從高一升到了高二,這一年我17歲,如果不是在qq上收到寧靜姝的消息,我幾乎都要把對她的想念壓縮成文件,藏在某個我們不捨得丟又從不去看的硬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