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秀大集專門給煙花爆竹設立的場所,賣貨的人就這麼空了,大半個足球場大的地方,就剩下五個煙花爆竹攤位。
按照最正常最普遍的情況,大集上煙花爆竹該漲價了。
但相關部門重拳整治煙花爆竹,自然想到要維持市場秩序。
那邊非法銷售的人剛被帶走,就有工商人員來到呂冬攤位前。
“誰是老闆?”這人看向呂建仁,畢竟呂建仁年紀最大,還有股痞子氣。
呂建仁懶得搭話,指了指呂冬。
這人多少有點意外,五個人裡,除了挺俊的那個女的,就他年紀最小。
呂冬隱約能猜到他來意,問道:“你好,有事嗎?”
工商人員給呂冬一份通知書,非常鄭重的說道:“到大年三十,價格都按照這幾天的正常銷售價格走,嚴禁胡亂提價,嚴禁擾亂市場秩序!”
“明白。”呂冬保證道:“我們絕對不亂提價。”
工商人員點點頭,又去其他攤位。
呂建仁皺眉,嘀咕:“管的也太寬了!”
呂冬提醒:“別不當回事,咱們敢提價,他們就敢來查咱們!別因小失大。”
宋娜附和:“咱利潤夠高了,犯不着。”
杜小兵那邊有顧客過來,招呼道:“你要什麼?二踢腳?鞭炮?都要,好來!”
衆人沒時間再說話,隨着穿制服的離開,原本要買菸花爆竹的人呼啦啦進來,跟之前有三十多家可供選擇不同,現在就剩下五家,賣的貨跟價格差不多一樣。
呂冬這邊,圍上二三十口子人,幸好人夠多,四個人一起招呼,倒也能應付的過來。
指望呂建仁這個整天把投機倒把掛在嘴邊的賣貨不現實,他主要任務是看好攤子,大集上小偷小摸很多。
還有,有些人就好沾小便宜,趁人不注意往兜裡包裡揣點東西。
逛一趟,不拿點免費的東西,兩天心裡不得勁。
認識呂建仁的人多,而且他這幅不是好人的樣,能嚇走不少抱着其他心思的人。
“總共六十二!”呂冬把爆仗和煙花分別裝進兩個紅色大方便袋裡,笑着說道:“給六十就行!”
對面很痛快的掏錢,笑着走了。
呂冬接着應付下一個,這人買的更多,要了一百多塊錢的。
大過年的,煙花爆竹跟各種肉食一樣,都是大部分家庭的剛需用品。
像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每個村裡不放爆仗的,除去當年家裡有人去世的,找出兩三家都非常難。
買爆仗的人,基本一次買齊,從小年到三十到初一初五再到十五,六掛屬於標準配置。
如今最低也是買五百響,不少節儉的人扣扣索索一年,也就過年會大方一點。
五百響外包紅皮內裡廢舊報紙的那種便宜貨,這邊所有攤子都5塊5往外賣,6掛就是30。
這是大部分人買鞭炮的低配,屬於最低消費標準。
搭配點菸花或者二踢腳之類的,自然不用說。
公安工商聯合整治非法煙花爆竹的消息,很快就在大集上傳開了。
人的第一反應既不是拍手叫花,也不是扼腕嘆息,而是過幾天一定會漲價!
集上少了這麼多賣爆仗的,能不漲價?
沒說的,趕緊去買!
呂冬已經好長時間沒體驗過那種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感覺了,哪怕在大學城賣日用品時歷經錘鍊,九點多到十一點半,右手也快木了。
他不斷重複幾個動作,找貨裝貨,收錢找錢……
後面連熱情的笑容都漸漸沒了,一來沒這個必要,二來顧客太多,再笑下去,腮幫子非抽筋不可。
呂冬、宋娜和喬衛國仨人都好說,畢竟是在大學城幹了這麼長時間,也算久經考驗。
杜小兵有點扛不住了,抽個空,說道:“我去緩口氣。”
別的都好說,他本就是個練體育的,體力沒問題,但這機械性的高頻率做一個動作,腰和手腕有點受不了。
幹活和運動鍛鍊不一回事。
呂建仁從帶來的暖瓶裡給杜小兵到倒了杯水:“喝口,緩緩。”
杜小兵伸出右手接過來,水倒得有點多,加上他手腕不得勁,手往下沉,趕緊拿左手扶住。
“以前看書上寫數錢數到手抽筋,我想着絕對是誇張。”杜小兵換左手拿杯子:“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一點都不誇張。”
從早上到十一點半多,他接待了多少顧客沒數,但經手的錢大致有個模糊印象,少說也要有六千多。
再看呂冬、宋娜和喬衛國,這三個人做生意比他熟,經手的錢肯定比他多。
喝了點熱水,喘勻一口氣,杜小兵又一頭扎進攤子邊,繼續瘋狂的賣貨旅程。
今天這情況,給了他一個明確的信號——這趟跟着呂冬幹買賣,不止會賺錢,可能要大賺特賺!
呂建仁抽空從車上搬箱卸貨,放在四個人很容易夠到的地方,一個個箱子卸下來,又一個個空掉,兩輛摩托車後面的拖斗早就空了,三輪車眼看着也下去一大半貨。
看到呂冬四個人這麼忙,呂建仁雖然沒正行,但也認真起來,爬到三輪車頂上,看大集上的情況。
眼瞅着十二點半了,大集上人不但不減少,反而越發擁擠。
再看其他四家賣煙花爆竹的,哪一家跟前都沒少圍人。
這哪叫投機倒把,分明是搶錢!
呂建仁跳下車,找來摩托車鑰匙,到呂冬耳邊說一句:“我看了,今天的大集不到四五點散不了,車上的貨不夠賣!我回去拉貨!”
呂冬正在找錢,回過頭來說一句:“七叔,集上人多,注意安全!”
呂建仁戴上頭盔手套,騎上摩托車繞出攤位後面,拐上大馬路,路上擺攤趕集的人太多,摩托車開不快,只能往前蹭。
喬家村就在縣城邊上,隔着並不遠,二十分鐘就能打來回的路,呂建仁近一個小時纔回來,再看機動三輪車車斗裡,就剩下三四個箱子。
摩托車拖斗上裝的貨跟小山一樣,呂建仁解下繩索,就往呂冬四個人跟前搬。
想買菸花爆竹,沒別的選擇,只能來這五個攤位。
呂冬抽個空,先讓宋娜去吃點東西,四個人輪着來,人太多太忙,不吃東西頂不到散集。
寧秀鎮是縣城所在地,也是全縣人口最大的聚居地,臨近年關,大集持續的時間特別長。
兩點多,呂振林過來一趟,呂冬正好在抱着燒餅啃,倆人說了幾句。
“你這買賣不錯。”呂振林仔細看了會,攤子前面人一直不見少:“比我那邊強多了。”
呂冬嚥下嘴裡的燒餅,問道:“滷肉攤子擺到集上來了?”
呂振林濃眉如劍:“大集上人多,拉了些來零賣,還行,快賣光了,就是預定年貨不大理想,大集上都流動攤子,見貨纔給錢。”
呂冬關心問道:“三爺爺,預定總數有多少?”
呂振林笑:“2000多桶了,咱村裡人積極性高,都使勁聯繫買家,各個廠子要的福利貨多,比私人訂的多近一倍。”
“貨源沒問題吧?”呂冬拿水杯喝水。
“足夠了!”呂振林簡單說道:“除了肉聯廠和十里堡,周邊鄉鎮屠宰大戶的貨,都被咱包圓了,過了小年以後,年貨就會陸續交付,今年天冷,存貯也好辦,放在室外背陰的地方,存大半個月沒問題。”
呂冬能看得出來,三爺爺心情極好,初創的公司第一步走得穩當,後面纔好發展。
“明年開春,天就會暖和起來。”呂冬提個醒:“咱得解決存儲運輸問題。”
呂振林說道:“等過完年,我就去德州扒雞廠參觀,看看人家的全冷鏈存貯運輸,咱得抓緊解決。”他想到一個事:“老樑幫忙,果園用地的事批下來了,過完年上班就會下正式文件,咱也得建正式廠房。”
呂冬默算,說道:“咱過年掙得這點錢,估計得全投進去。”
呂振林倒是不愁:“咱們做的算不錯,抓住了好時候。”
“對!”呂冬說道:“程立峰進去,市場空出來一大片。”
呂振林看呂冬這裡很忙,沒有多待,聊了幾句,就告辭離開。
呂冬喝點水,再次投入到緊張忙碌的賣貨工作中。
到下午三點半,集上能看出人少了,攤位前的人也在變少,過了四點鐘以後,變成稀稀拉拉的上人。
呂冬這邊的貨,剩下的也不多了,像二踢腳、摔爆仗和劃爆仗等熱銷品種,帶來的已經賣空了。
人越來越少,杜小兵抽空問呂冬:“賣了多少錢?”
呂冬搖頭:“經手的太多,沒數了。”
宋娜指指自個額頭:“我早迷糊了。”她一屁股坐在個馬紮上:“累死我了。”
喬衛國摘下棉線帽,露出熱氣騰騰的光頭。
呂建仁一把搶過帽子,扣在喬衛國頭上:“小光頭,你感冒了,誰來幹這投機倒把的活?”
喬衛國整理帽子,不好意思的笑。
杜小兵雙手掐着腰,直喘氣,懶得再說話。
呂冬活動右手手腕,看看場院地入口,又看看大馬路上,已經開始散集了,他見好一會沒人過來,對累成老弱病殘的一干人說道:“喘口氣,咱收拾收拾,準備撤!回去都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老時間集合!”
“好!”杜小兵幹勁仍然很足。
宋娜拽着呂冬的套頭黑棉襖起來,說道:“回去我就睡覺!”
累是真的,幹勁十足也是真的。
這錢掙的太爽快,叫人上癮!
休息七八分鐘,衆人開始收拾剩下的東西,裝箱子裝車,回喬家村南頭的倉庫。
回到倉庫,廢紙箱子都留給喬衛國他爹,也算工資之外的福利。
呂建仁跑到傳達室裡跟喬衛國他爹吹牛打屁,呂冬四個人拿出各自的錢包提包數錢。
最後,所有的數目統計到呂冬這裡。
“有多少?”杜小兵關心問道。
呂冬伸出四個指頭:“5萬3233!”
今天一個集,比之前五個集上賣的都多!
當然,最主要的是消費人羣從二三十個攤位上,全部集中到五個攤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