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劉招娣話音落下,劉明泉將戶口本、遷移證和錄取通知書全部交給她,堂屋裡瞬間安靜。
劉明泉笑,朗聲說道:“各位,一定吃好,喝好!”
他了解這個女兒,忍了多年,還會忍下去,在這麼多人面前應下來,很難反悔。
堂屋再次熱鬧起來。
在座的,不少都瞭解劉明泉爲人,不難看出他真實意圖。
主桌上的領導,個個都是人精,但哪怕是非常喜歡劉招娣的一中校長,也沒說什麼。
劉明泉大義壓下來,叫人怎麼開口。
李文越忍不住小聲說道:“哪有當爹的這樣給閨女下套!”
以他同學六年的瞭解,劉招娣既然應下來,反悔可能性極低。
呂冬一口喝掉杯子裡的水,結合前段時間的事,大致猜到劉明泉想法,只有劉招娣人回來了,纔好找上門女婿,他才能抱大孫子。
說句不好聽的,劉招娣留在大城市裡,他有再大本事,也使不出來。
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
正想着,李文越碰了碰他,呂冬擡頭一看,發現高三班主任郭英過來了,明顯衝他來的。
呂冬這人,不管心裡咋想,大庭廣衆之下,禮數不會丟,趕緊站起來打招呼:“郭老師。”
而且這是他的老師,不會變。
郭英滿臉都是笑:“呂冬,文越,好陣子沒見。”
剛剛他在主桌旁,縣教委的領導好生誇獎幾句,這一屆他帶的班裡,不僅出了劉招娣這樣的高材生,還有上市裡大報的典型,據說還被市團委列爲十大傑出團員候選,臉上着實有光。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後者叫呂冬,能換個人就好了。
郭英說道:“呂冬,報道我看了,你做的不錯,沒辜負老師教導。”
呂冬客氣道:“我一直記得咱一中校訓。”
郭英滿意點頭:“沈校長也在關注你,讓我告訴你,有時間多回學校看看。”
呂冬說道:“有時間一定回去。”
郭英又跟李文越說了幾句,離開了。
“他當初那麼對你!”李文越不忿,低聲說道:“再看現在……”
呂冬說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向前看。”
李文越又說道:“聽說他複習班班主任丟了,開學下去教高一。”
聽到這話,呂冬想到宋娜,可能是熊孩子惹的禍。
就像楊烈文,有些事根本不用領導開口,有眼色的人很多。
酒宴還在進行,滿屋都能聽見劉明泉勸酒的聲音,泉南乃至太東這邊,主人都會努力勸酒帶酒,來客不喝到酩酊大醉,會顯得招待不週。
這兩年多少好點,前兩年但凡開宴席,絕對一屋子醉漢。
像呂建仁這種好酒的,吃婚席能從中午喝到晚上,直接連成趟。
類似的人非常多。
那種心裡沒數的,吃白席都能喝得中午晚上連趟。
等上齊六個大碗,按照這邊規矩,有事退席不算失禮,呂冬在大學城還有攤子,向劉招娣提出告辭。
劉招娣送呂冬出去。
“啥時候走?”呂冬問道。
劉招娣看眼棗樹上的花生和桂圓,說道:“後天的火車,這走了,過年再回來。”
呂冬想到之前的事,提醒道:“去大城市,以青花的名聲,當家教或者做別的,總能找到掙錢門道,掙點錢站住腳,將來有好處。”
劉招娣明白,也記起呂冬以前說過類似的話,輕輕點頭:“曉得了。”
來到影壁附近,呂冬說道:“回去招呼人,別送了。”
老同學,劉招娣也不客氣:“你慢點。”
呂冬獨自往外走,出大門時,有東西從頂上掉下來,吧嗒落在他肩膀上。
低頭去看,燕子屎!
他擡起頭,指着燈座上的燕子窩:“信不信我弄了你的窩,拔了你的毛!”
又有東西落下來,呂冬趕緊往前走,燕子屎掉在地上,又一大攤污漬。
呂冬算是看明白,燕子窩下面如果是硬化地,一定要扔塊破紙板之類的,否則地面洗都洗不乾淨。
他不能跟燕子置氣,找紙擦掉燕子屎,騎上小嘉陵,返回大學城。
隔遠着,就看到喬衛國在賣東西。
這不是多難的工作,對這年頭的人來說,只要抹得下臉,張得開嘴,很快就會。
呂冬停好車,喬衛國遞來一疊錢:“賣了104塊錢。剛七叔、小光和紅星來過,見你不在,跟我拉了幾句。”
他摸摸光頭:“他們喊我晚上一起去逮狗,說用藥泡好了肉餌。”
“你別去。”呂冬已經看出來了,喬衛國是個有些死腦筋的本分人:“我七叔那人,咋說呢,精通歪門邪道,一般人跟着他容易歪。”
貌似兩個徒弟已經歪了?
喬衛國說道:“好,我不去。不講規矩的事,我不做。”
有個女的這時從學校那邊過來,穿的很時髦,從打扮上看,就不是新生。
“小老闆。”這女可能性格使然,也沒不好意思,大咧咧問道:“有衛生巾嗎?”
喬衛國知道衛生巾是啥,聽到一女大學生問這個,光頭都紅了,根本不好意思說話。
這東西在呂冬眼裡,就一普通商品,笑着接話:“不好意思,我這沒有。”
女大學生抱怨:“你賣的貨也太不齊全了。”
呂冬仍然笑臉相對:“學校商店沒有?”
女大學生恨恨說道:“有!賣的貴,質量差。”她轉而問道:“附近哪有商店或者超市?”
呂冬搖頭:“沒有,最近的你也要去青照縣城買。”
女大學生問道:“有公交車通縣城?”
呂冬說道:“沒有,你可以在校門口等等,有青照跑泉南的私人中巴。”
“真麻煩。”女大學生抱怨着離開:“學校怎麼就搬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買東西都麻煩。”
呂冬在後面說道:“要不你忍一天?我晚上去進貨。”
女大學生的話飄過來:“這種事怎麼忍?”
人回到學校門口,等中巴車。
喬衛國紅着光頭問道:“呂冬,咱要賣……”他不好意思說出口:“賣那東西?
“顧客有需求,爲啥不賣?”呂冬覺得很正常:“這是正當商品。晚上我去進貨,先進點試試。”
喬衛國轉過頭去:“你賣,我不賣。”
呂冬說道:“沒問題。”
過了新生入學,顧客沒以前多,但陸陸續續也不斷人,下午又有倆老生來問衛生巾。
很多女生,上兩年大學,不再那麼保守,臉皮也會厚起來。
這也是必須的一個改變,進入社會打拼,厚臉皮是一項基本素質。
由於老生還在搬過來,有一定購物需求,這一天下來,呂冬也有1700多塊錢進賬。
晚上,他照例去西市場進貨。
…………
夜色如墨,長高的玉米棵夾雜的道路一團漆黑。
有燈光劃破黑暗,一輛銀灰色的麪包車沿着不寬的道路向前行駛。
麪包車似乎改裝成貨車,除去駕駛位和副駕駛,其餘窗戶全部封死,透過駕駛位窗戶,隱約能看到後面堆着貨。
“小呂。”後面有個三十多歲的人低聲問:“有沒情況?”
呂春換擋準備轉彎:“暫時沒有。”
麪包車拐上呂冬和呂建仁遭遇過劫匪的路,前方有手電燈光,隱約能看到幾個穿制服的人站在路邊。
“有情況!”呂春說道:“有人冒充臨檢。”
後面那人下達命令:“準備!”又對呂春說道:“小呂,穩住。”
呂春是部隊上出來的,面對過不少複雜情況,關鍵時刻穩得住心,更穩得住手。
麪包車停在臨檢牌前,呂春按要求開車門,看到有人彎腰拿藏着的武器,立即摸槍:“別動!公安!”
與此同時,麪包車側門後門打開,六七個壯漢衝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住了局勢。
這就是麪包車的優勢,外面的人永遠不知道車門一開會下來多少人。
“明哥!”有人哭喪着說道:“咱這李鬼咋就碰上李逵了?”
有人去檢查劫匪武器,鐵棍,菜刀,洋鎬,還有自制短管土槍!
涉及到槍,就沒小案子。
抓住的人一一查看,呂春在農村長大,一眼就看出來,全是些農民。
這也讓他想到一個詞,九十年代來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的一批人——村匪路霸!
三十多歲的指揮人員過來,說道:“小呂,這次你首功!”
呂春謙虛道:“我們管控工作沒做好。”
“治安形勢嚴峻。”指揮人員很清楚:“全縣都不輕鬆。”
呂春說道:“我也沒想到,他們在這搶過一次未遂,還敢在附近繼續,看樣子周圍村裡的。”
指揮人員說道:“他們搶完,往村裡一鑽,找都不好找,要麼宗族包庇,要麼擔心報復不敢說,很多劫道的犯罪分子爲什麼找不到?與這有很大關係。”他看着地上的武器:“膽大,心黑,法制觀念淡薄,我們的普法教育,任重道遠。”
呂春忽然想到了呂家村,如果呂家有人犯事,也許大部分街坊鄰居都會三緘其口。
農村工作不好做。
後面有警車開過來,一行人被壓上了車,收尾工作還在繼續。
指揮人員拉着呂春上了一輛車,問道:“小呂,調過來幫我怎麼樣?”
呂春笑着說道:“工作要看領導安排。”
“算了,當我沒說。”指揮人員沒堅持:“我不能耽誤你小子大好前程。”
警笛劃破平靜的夜空,直接壓着案犯進入附近一個村莊,去他們住處蒐集贓物,固定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