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在對岸的樹林裡拂過,在河面上轉了個彎,吹向湖邊。河岸旁的樹林頓時沙沙作響。輕風能吹走林間令人煩躁的暑氣,卻吹不走某獾的殺氣。
“老大……誤會啊……”
這事嚴格說起來,就是個烏龍。可尷尬就尷尬在,就連顧朗都覺得自己挺過分的。
想想吧,人家天才矇矇亮就跑去河邊抓魚,等到太陽都完全出來了才搞到巴掌大的一條。辛苦就不說了吧,原本還指望着美美的吃上一頓早餐,哪怕沒有條件紅燒或是清蒸,好歹也有頓熱乎的不是?可偏偏是自己非要拉着人家來河邊,還自告奮勇的幫人家處理。
再然後,魚就沒了。
王平這個氣呀。
此時,顧朗是蹲水邊的斜坡上的,上半身轉過來面對着王平,略顯尷尬的兩隻手擺動着,不知道放在哪好。
“我再給你抓一條哈!你放心!很快!我我……我馬上就抓!我跟你說,我也是在農村長大的,我們家那也算綠水青山,小時候沒少在河裡抓魚。這個我擅長!”
大概是覺得解釋的話,太蒼白。顧朗決定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這個抓魚啊,最講究的就是工具了!你看,咱們手上有一隻水桶,我可以根據水桶來做一個簡易的魚簍。”
一邊不停的說着話,試圖轉移王平的注意力,一邊拿起水桶泡在水底,等到水桶完全浸滿水之後,顧朗把水桶稍微斜着立在水底的沙石上,桶口對着水流過來的方向。
“我先把桶底固定住,一會兒去抓幾隻蚯蚓放在裡面。因爲水是一直往桶裡流動的,所以蚯蚓不會跑出來……”
王平越想越生氣。此時看着顧朗撅着屁股蹲在岸邊忙活,一個想法止不住的冒了起來。
繞到顧朗的身後,王平人立站起,有些滑稽的左右活動了一下他那兩條20公分的小胳膊。然後擡起爪子,拍……
“啪!”
“哎呀!”
顧朗只覺得有人在他屁股上突然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下意識的擡手去捂。
重心前移,等到顧朗心裡暗呼不妙的時候,整個人已經不可抑止的向河面撲倒,一頭扎進了自己剛弄在水底的水桶裡。
“噗通!”
“咕嚕嚕嚕~~~~啊呸!咳咳……”
不小心嚥了幾口水下去,顧朗撲騰了兩下,用手摸着水底翻了個身,才頂着個水桶從水裡坐了起來。一桶水順着脖子灌了下來,嘩嘩的漏了半天才消停。
河邊水深還不到一米,坐在裡面也只是到顧朗胸口的位置。不過幸虧是一頭扎進了水桶裡,不然就水底那些石頭,碰上去也夠顧老三喝一壺的。
看了看岸邊的始作俑者,又擡起胳膊,看了看已經完全被浸溼的繃帶,顧朗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是自作孽,怪不得別人。
這個時候,一陣大象的叫聲,遠遠的從西北方向穿了過來。從聲音上判斷,能得知這不是一頭大象發出來的聲音,而是象羣集體在鳴叫。
“昂~~~~!”
一聲接着一聲的象鳴,讓水裡的顧朗和岸邊的王平都是一愣,不由自主的看向西北方向。
正常來講,人類是聽不到大象的叫聲的。因爲象這種生物,平時是用一種人類耳朵無法捕捉的次聲波來交流。如果距離太遠,超出了次聲波的傳輸範圍,還會採用另一種類似“電臺”的方式,就是跺腳。
大象的腳掌很大,能把地面上傳來的震動頻率通過骨骼傳導到內耳。在加上因爲體型的原因,大象的力氣都很大。這種交流方式,最遠甚至可以傳到32公里以外。比手機信號覆蓋的都遠。
而人類能聽到的叫聲,其實並不是大象用嘴發出的鳴叫,而是通過長鼻發出的“吹號”聲。象鼻上大大小小存在了近10萬塊肌肉,除了聞味、呼吸、喝水之外,還能用來抓東西,以及“吹號”。
當大象呼吸的空氣快速的從長鼻子裡噴出時,就會發出很尖銳的響聲。像是一個人在吹小號。所以人類聽到的大象的叫聲,才明顯的和其他動物區別開來。
而此時,遠處的象羣貌似就是在集體“吹號”。這種聲音,似乎帶着一種穿透了人心的力量,和顧朗此前在電視上或是在動物園裡聽到的叫聲完全不同。有一種悲憤又無助的蒼涼感,像是在祭奠着什麼。
如果硬要去形容,顧朗只能說,在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每年的九月份都會在城市裡長鳴的防空警報。
和王平對視了一眼,顧朗開口說道:“聽起來是和昨晚的槍聲同一個方向,似乎距離也差不多。”
“得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王平第一時間的想法。
這已經是印到骨子裡的職業習慣了。一旦在野外聽見這種極不尋常的動物叫聲,總會第一時間聯想到偷獵者的身上,然後前去探尋究竟。
而且王平原本也是打算在吃過早餐之後就前往夜裡響槍的地方查探一番的。
只不過,要帶着這貨嗎?
王平看了看還坐在水底抱着個水桶不出來的顧朗,有些遲疑。
小花跑去樹林裡覓食,時間是不固定的,什麼時候回來全看天意。王平並不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小花會暴起傷人。相反,他更擔心顧朗會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只要有心算無心,王平纔不相信顧朗會沒有手段對付小花。尤其是不設防的小花。
“看樣子在離開之前,還得想辦法給小花上一課。”
擡起爪子,指着西北方向,王平轉頭看着顧朗。
“怎麼?要去看看嗎?”
說實話,顧朗也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纔會讓象羣發出這樣的叫聲。但如果不是王平給出指示,他自己是不會去的。
好奇心會害死貓,同樣也會害死人。
王平外表的樣子看起來雖說不像是有什麼戰鬥力的模樣,但也許是因爲自己被王平救了一命的緣故,顧朗總是下意識的覺得,和他待在一起更安全。所以如果王平要去,顧朗反倒沒了遲疑的情緒。
不過,還是先回去換件衣服吧……
拎起水桶,順手打了一桶水拎着,顧朗和王平再次回到據點裡。顧朗把已經溼透的繃帶拆了下來,又找了兩卷乾的大概在身上又纏了幾圈,把沾了水的傷口包住,才換了一身乾衣服。
而王平,則是跳進車裡,把顧朗那把山寨的虎牙軍刀又翻了出來,扔到他的腳下。
這還是王平第一次主動要求顧朗帶上武器。就連顧朗自己都愣了一下,看了他幾秒,才把刀撿起來。
其實拿刀也只是預防萬一。王平並不覺得昨晚開槍的那些人還在。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真是偷獵者,並且和象羣遭遇的話,此刻早就開槍了。
準備完畢之後,王平和顧朗離開據點,向着西北方向直線行走了過去。
繞過200米處的小湖,兩人再往前一直走了兩公里,這個時候,象羣的聲音已經非常清晰了。感覺就在幾百米外。
顧朗下意識的就壓低了身體,腳步慢了下來,同時一隻手緊緊的握着刀把,渾身透着緊張。
至於到底緊張什麼,顧朗自己也說不清楚。
在這種林地上,王平奔跑的速度可比顧朗快多了。三兩下就越過林中的灌木叢和橫木。
又走了大概三百米,眼前豁然開朗。顧朗和王平在樹林邊的一片齊人高的喬木苗後站住了身體,看向對面。
整個森林在這裡彷彿是被天然的切了一刀。
在兩人的對面,一望無際的平原沿着略微有些坡度的地平面遠遠的延伸出去。大片的草地和零星的樹木點綴其間。站在樹林邊上,甚至能看到整片草原上分佈在各處的動物影子。
不過此時,兩人的注意力完全被百米之外的景象吸引住了。
近百頭大象在百米外的草地上圍成了一圈,氣氛似乎有些躁動,不時的又大象擡頭伸着長鼻發出一陣悲鳴。聲音和之前聽到的一模一樣。
而透過象羣間隙,王平看到了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