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蜀道多艱險
“萬事莫求真…”
沙裡飛疑惑,“這是啥意思?”
王道玄撫須搖頭道:“前輩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等遇事莫較真,蜀地藏龍臥虎,咱們這一行又得罪了蜀王府,需低調行事吧。”
李衍則看着對方離去身影,若有所思。
他腦海中,莫名想起了那位成都豪客。
是供奉二郎真君的修士,還是…
就在這時,旁邊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少俠。”
“諸位,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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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
商隊首領是名中年人,雖說是行商,但卻難掩身上一股子書卷氣。
“那敢情好!”
眼前這玩意兒,咋看都不像人。
中年人眨了眨眼,撫須笑道:“正因爲沒人走,山匪才少,若是走水道,不光沿途官兵會盤剝,水匪也多。”
“放心,只要從涪陵上了荔枝道,往來商隊衆多,便無需再擔心…”
“諸位順着這條道,翻過那座山,有個‘羅羅’(彝族古稱)寨子,從他們那兒有條小道,沿着走,就能將路續上,直通重慶府。”
中年男子嘆道:“川蜀鹽幫和商會斗的厲害,重慶附近水道之上,排教和漕幫又互相暗算,商戶多受其累,哪一家都得罪不起。”
沙裡飛左右瞧瞧,頓時樂道:“這走半道上,碰到的嚇都嚇死了,哪還敢上來招惹。”
“咳咳!”
看到地上滾落的一個人頭,那被抓住的漢子,頓時痛哭流涕,瘋狂掙扎。
“即便碰到較真的,也看不出差別…”
一番講解後,衆人紛紛將斗篷披上,又頭戴儺面,此時天色漸黑,好似林中一羣惡鬼。
中年人連忙解釋道:“羅羅人信奉鬼主,既是祭祀,也是部族首領,後來朝廷實行土司制度,大小鬼主封爲土司土官,奚婆就是祭祀,也稱‘畢摩’。”
“快船張”拱手道:“既然諸位要從陸路趕往重慶府,那我等索性就此告辭。”
李衍有耳神通,方纔商隊的話,已全部聽到,皺眉搖頭道:“重慶府那邊,看起來不太平,幾方勢力鬥得厲害,未免受到波及,咱們還是早點扮起來爲好。”
“抓住他!”
“快船張”不以爲意,接過盒子後,嘆道:“李少俠,你講義氣,重感情,是個好人,但性子還是硬了些。”
“哈哈哈!”
“‘快船’這個名號,你們誰想要誰要吧…”
有徒弟忽然詢問。
中年人臉色慘白,連忙帶着商隊離開。
………………
“咱們沒走錯道。”
僕人嘟囔道:“就是這荒郊野道,只有咱們在走,萬一碰到賊人,那該啷個辦嘛?”
李衍看得出來,“快船張”說這些話,是真心把他們當朋友看。
沙裡飛將經過說了一遍,指向遠處道:“翻過那座山,通過一個羅羅村寨,就能將路續上…”
“懂了!”
“李少俠說的對。”
他拄着棍子登高望遠,忽然指向遠處,欣喜道:“阿福,看,那邊就是荔枝古道。”
“非也。”
老婦人白浣微笑道:“陽戲班子,西南諸地多有流行,巴蜀少民衆多,村寨習俗各不相同,咱們要走陸路,難免要經過。”
老婦人白浣嘆了口氣,“本命蠱受損,便是這樣,除非另有機緣,此生怕是好不了。”
密林中,李衍一行人正在休息。
“川蜀江湖道上有句話,沒有千里的名氣,只有千里的交情。”
身後,滿地殘肢漸漸引來野獸啃食…
因爲鹽幫阻撓,他們路上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此時已入十月,趕往成都仍路途遙遠。
巴蜀這地方,自古巫鬼之術盛行,鄉間多有怪談,什麼熊姑婆、吊臉子、山娃子…多的很。
一聲響亮口哨,震動山野。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照,山間楓葉如火,梧桐葉黃,斑斕滿目。
他們常年幫人運貨,可不怕動刀子。
沙裡飛一抱拳,就準備離開。
“嗯,我記下了。”
荒野山郊,秋色正濃。
以“快船張”的江湖經驗,輕鬆就可離開。
“去襄陽!”
僕人拍了個馬屁,隨即叫苦道:“就是這路太難走,一路上耽擱時辰不說,花費也更大,真不如走水路。”
當時對方舍掉金蠶蠱,幫衆人爭取時間,幹掉入魔的青牛觀觀主,但出來後,狀況就一天比一天差。
沙裡飛頓時瞭然,微微拱手,便帶着武巴跳上斜坡,往山上密林而去。
話音未落,就見前方趕車的漢子忽然大笑,隨後將繮繩一甩,從腰間抽出柴刀,樂道:“陸老爺,你這算盤子打得夠響,但真當咱們兄弟夥是吃乾飯的?”
李衍扭頭看了看山路,“先去重慶,打探些消息,弄些補給,就從陸路前往成都!”
“快走!”
盒子裡面有兩件東西。
那漢子連忙快步跑出,隨後站在斜坡上,將手伸進嘴裡,鼓足氣息。
說着,扭頭看了一眼後方山川。
“我們只是問個道,前往重慶府該怎麼走?”
說罷,就帶人上前,從騾子身上卸下幾個木箱,打開後,全是些戲服,道具,斗篷和儺面等物。
“如今朝廷改土歸流,羅羅人又恢復了鬼主舊稱,雖與漢人通商,卻不喜歡被打擾,而且朝廷要委派官員,人家不太喜歡。”
“他只有一個人,怕啥子!”
蜀王府知道李衍他們要前往成都,因此豐都那片水域,盤查並不嚴格。
衆人聽罷,立刻動身。
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一路山道艱險,更關鍵是岔路衆多,有些是古老的驛道,已被廢棄,有些是當地百姓所建,雲深霧繞,終於迷了路。
“當時荔枝主產在嶺南、巴蜀和閩州。這邊就是以涪陵爲起點,經子午道到達長安。”
“好,謝了!”
“老爺我何嘗不想?”
商隊衆人看到,頓時心中膽寒。
另一頭,“快船張”離開沒多久,就將木盒子打開,隨意瞟了兩眼。
“師傅,咱們去哪兒?”
“唉~也是個苦命孩子,有些事,老身隨後會和少俠明說…”
商隊其他人紛紛掏出傢伙。
“走吧。”
“這個好!”
商隊首領這才鬆了口氣,也不敢怠慢,恭敬拱手道:“這位好漢,前頭山道年頭日久,再加上幾年前地龍翻身,早已消失。”
山嶺中,一條古道蜿蜒,穿林越嶺,風中石階斑駁,歲月痕跡歷歷在目。
眼見衆人模樣,沙裡飛嘟囔着罵了一句,又摸了摸大光頭,擠出個和善的笑容,“你們莫怕,前頭有夥土匪,已被我們料理了,放心走就是。”
“對,弄死這龜兒子!”
這本書非常出名,“快船張”也聽過,乃是玄門弟子入門書籍,主要講解玄門各種知識。
衆人看到後,頓時提起警惕。
壞了,這小子只是踩點的…
他也聽說過一些江湖門道,隱約已經猜出,恐怕自己在重慶府找人時,便已露了底細,被人盯上。
“快船張”沉聲道:“江湖漂泊,終究不是個事,師傅我老了,要落地生根。”
說着,從沙裡飛手中接過個木匣子,交給“快船張”,低聲吩咐道:“裡面有些東西,老哥路上拿着,等我們離開後再打開。”
商隊加快速度,沒一會兒就拐過山腰,看到前方場景,頓時瞪大了眼睛。
說着,看向周圍,笑道:“知道這地兒爲啥子沒人來麼,官府不管,敢走這道的,就從來沒活口!”
“妖…妖怪!”
他心中忽然有些傷感。
來者正是沙裡飛和武巴。
老婦人白浣開口道:“陽戲班子,都需頭戴儺面,若是經常遊走各地,有真本事的班子,更是時時刻刻披着斗篷,戴着儺面。”
秋風輕拂,落葉紛飛,鋪就一徑金黃。
然而,山林間依舊沒有任何迴應。
那咳嗽的,正是龍妍兒。
“扮成陽戲班子,到哪兒都受尊敬。”
“差不多吧,既產也送。”
“大哥!大哥!”
中年人見狀,心中一動,又拱手道:“壯士且慢,聽我一言,若是看到什麼,都別亂說話,尤其不能得罪‘奚婆’和大鬼小鬼。”
離開涪陵後,衆人往重慶府而去。
馬蹄聲聲,迴盪於幽谷之間。
“戲分內壇外壇,共二十四戲,即二十四壇法事,外壇唱戲,交給老身,內壇就有王道長主持。”
………………
至於那些山匪,原本是要埋伏商隊,見李衍隊伍中女子不少,雖白衣蒙面,但身姿婀娜,便動了淫心,想要劫財劫色。
然而,周圍卻毫無動靜。
“老爺博學。”
江湖易老,說好的後會有期,但和李衍這些人,今後估計再難見面…
好在有呂三的鷹隼立冬,大方向沒錯。
衆人擡頭望去,但見一名身高馬大,渾身毛髮濃密的巨漢走了出來,一手拎着斧子,一手提溜着血淋淋的人頭。
只見山腰處,大片殘肢斷臂,滿地狼藉,弓箭和朴刀等武器散落各處。
他們面容疲憊,牽着的騾馬滿載貨物,嘶鳴不斷,車馬轔轔,步履維艱。偶爾於溪邊小憩,飲馬解渴,捧水淨面,洗去一路風塵。
中年人一看,頓時心中拔涼。
“後會有期!”
“搞啥子麼…”那漢子嘀咕了一聲,又是連吹兩下。
沙裡飛眼睛微眯,“那寨子不乾淨?”
中年人拄着棍子,看向周圍,“天寶年間,楊貴妃喜吃荔枝,玄宗便專建驛道運輸。”
就在這時,山道拐角處傳來動靜。
但至少,看着像個人…
李衍正色抱拳,“張老哥,此行辛苦了。”
隨後,心臟怦怦直跳。
“蜀道難,多交點朋友,路上好走。”
走了沒多久,前方就傳來咳嗽聲。
上面赫然寫着《通玄要旨》。
嘭!旁邊商隊漢子一棍將其敲暈,又對中年人道:“陸員外,咱們怕是碰到了江湖好手,千萬別多事,趕緊離開涪陵,上子午道。”
貼身僕人探頭張望,但見遠處山腰一條小道若隱若現,抹了把汗問道:“老爺,咋叫這名字,莫非附近盛產荔枝?”
商隊的漢子們面面相覷。
“一是神秘,表明身份,二也是修行,正好適合咱們遮掩身份,到哪個寨子,都會受人尊敬。”
一聲呼喊,衆人紛紛上前,馬鞭揮舞,棍子亂敲,將那漢子揍得鬼哭狼嚎,又綁了個結結實實。
若子孫後代有人覺醒神通,也不會錯過機緣。
“雖說貴妃自幼生長於蜀地,荔枝可解思鄉之情,但‘一騎紅塵妃子笑’,荔枝道建起,大唐也自此由盛轉衰。”
結果不用說,沙裡飛壓陣,武巴一人就殺了個乾淨。
“荔枝這東西,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
李衍將儺面戴上,看向前方,“天黑前趕到村子,若不讓留宿,咱們就趁夜離開。”
這個倒還好說,一來是路上的船資,二來是答應好送他們的船,已被蜀王府扣押,便用銀子相抵。
“嗨,應該做的。”
有了這本書,碰到一些事,他也不至於抓瞎,只能用老一輩傳下的經驗躲避。
李衍眉頭一皺,走到白浣身邊,“前輩,她這是治不好了麼?”
莫非這山道上多了個吃人的活大王?“諸位去哪兒啊?”
“這陽戲脫胎於儺戲,多爲迎神、酬神、送神,祈福消災,又分賜福戲、賀壽戲、仕進戲、婚娶戲、送子戲、逗樂戲等。”
“這些蜀繡,可是我陸家翻身之本,開海後供不應求,只要送到天津,一切就能解決。”
一名頭戴儺面的女子,立刻被旁人攙扶着,爬上騾背,沉沉睡去。
看着二人消失,中年人連忙低聲招呼。
一支商隊輾轉於古道之間。
互相道別後,“快船張”便帶着徒弟們往東而行,向豐都方向走去。
另一個,則是本書冊。
就在他們準備逃離時,巨人身後又閃出個人影,大光頭,絡腮鬍,滿臉兇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咱們也走吧。”
沙裡飛樂道:“還虧我機靈,在豐都時,就請長貴老哥給弄了行頭,咱們扮上,也能騰出點空行李箱子。”
說話間,他們已爬上山樑。
“咦,怎麼着火了?”
王道玄擡頭觀望,有些驚訝。
只見對面山腰,有熊熊火光沖天而起,黑夜中異常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