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麟兒吵着鬧着要去街上,沐清無奈只好讓二哥帶他去,望着那一大一小的兩人,背影消失在庭院中,心中說不盡的愁緒。
“這次回來能住多久呢?”
不其然的,母親這麼一問,沐清心中訝然,是啊,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對她歸來都不會長住的規律這麼瞭解呢,揚脣,自嘲一笑,樓清凌說的對,她本就是個不甘屈服平淡之人,有些事情在沒弄清楚之前,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大概明日我就會走。”她說着轉過眸看向母親,語氣似有不捨般,“孃親,麟兒就交給你了。”
母親面容大驚,原本溫柔賢淑的儀態也變得暴躁起來,口氣難免有些尖酸,“你要去哪兒,難道就又這樣把麟兒丟下不管嗎?”
“回宮。”如此簡單明瞭的兩個字卻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說出來的,天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想呆在麟兒身邊,可如今若她不回去,不知那人還會生出什麼事端來,況且樓清凌能輕易將自己救出,他定是也算準了,自己會從他手中逃脫了。
皇普明的爲人,她是再清楚不過。
沐清似是一怔,脣角發抖,“你……你說什麼?”
“孃親,明日我就回宮,當日皇普明千方百計的逼迫女兒進宮,如今他知道我已逃了出來,若我不回去,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況且,我也不想多生事端,您和爹地都已經這麼大年紀了,若他拿你們怎麼樣,叫我這個做女兒的如何對得起你們?”
皇普明可以利用二哥帶兵打仗的事情,就可以照樣反過來利用爹爹與孃親的。她雖不是洛青嵐,但在洛府住了這些天了,二老對自己的情義,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自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多少期望與失望,沐清不想在二人老年時還給他們添麻煩。
“洛兒,你這是說的哪裡話,你是我們的女兒,什麼叫給我們添加了麻煩,兒女本就是生下來找父母討債的,若你與你哥常年不在我們跟前,我們到覺得這洛府有些空當了呢!”
沐清心中涌上一股酸澀,紅着眼睛,撲進母親的懷裡,哭的如個孩子似的,她知道自己在外面時,母親雖嘴上不說,可心裡還是掛念她的。
每次回來都只是小住幾日便有消失的無影無蹤,沐清一直在心底告訴自己,自己並不是他們的親身女兒,對於他的關懷也就沒有那麼深刻,直到那日二哥將一切挑明,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的自私,自私到自己都在痛恨。
沐清抽泣,瘦弱的肩膀在顫抖,母親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擡手拍拍她的肩膀,一如小時候她受了委屈母親都是這般安慰自己一樣。
沐清知道,自己需要這份親情,也渴望這份親情。一顆心,漂泊的太久,總是希望能有個棲息的地方。
而這溫暖的懷抱,無疑是她最渴望的。
翌日,太陽高高升起,沐清才睜開鬆懈的眸子,身旁麟兒早已睜着雙烏黑亮麗的大眼睛,直盯着她望。
見孃親醒來,麟兒便又不安分起來,小手不時的在沐清的面頰上蹭
弄,濃黑捲翹的睫毛撲閃撲閃着,稚嫩的嗓音叫的沐清心中暖意一片。
“孃親,孃親,該起牀了哦,麟兒今天想吃孃親做的蓮子羹,還有魚肉丸子……”
若是每天醒來都能看見這麼漂亮的人兒在自己身邊纏着要吃這吃那的,沐清想,這樣的生活,也不錯的。
幸福,也不過如此。
只是,想到今日自己就要進宮,原本染上光亮的眸子一瞬間黯淡了下去。望着還不停的嚷嚷着要吃這吃那的麟兒,沐清心複雜一片。
若不走,皇普明會放過她麼?
她笑,以他的做事風格,不把麟兒也弄去宮中就不是他皇普明瞭。
麟兒還小,絕不能入宮,若是在以前還好,最起碼她還算是個妃子,如今,有凝香在,爲了報復,那個女人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如今她什麼都沒有,麟兒是她的全部,若失去了他,她真的不知道該靠什麼支撐下去,當年樓清水死的時候,她何嘗沒想過要隨他一同逝去,可當被告知自己已經懷孕一月有餘,一顆乾渴已久的心靈如被人瞬間注滿了水源。
自此,她的人生中又出現了希望,每日對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期待着她與他的孩子降臨。
是他,是這個小傢伙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其實,她是感謝老天爺的,在她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時,給了她一個驚喜,自此沐清便在心底發誓,這一生終將守護着那抹希望活下去,並且活的很快樂。
“孃親,孃親……”
麟兒的呼喚聲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沐清溫柔的撫摸他小腦袋,嘴角帶笑道,“待會兒孃親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他高興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眸子眯起了月牙形。
應了他的要求,沐清給他做了些吃的,她本不是個會做飯的女人,自從有了麟兒,她就開始下廚了,小傢伙很愛挑食,總喜歡吃她做的東西。
下午,母親知道她要走,便要將麟兒帶去了街上,沐清再三不捨的親吻着麟兒的臉蛋,小傢伙好似知道她的心情一樣,不哭不鬧的,任由她摟在懷裡不捨的放手,母親再也看不下去,只是開口說了句,若是捨不得就別走,沐清便放開了麟兒。
她是捨不得,可她不能僅僅貪圖這一刻的溫情而至整個洛府與不顧,皇普明能夠讓樓清凌公然的救走她,定是算準了,她會再回去的,如今在洛府已經耽擱的太久,只怕他會等不及。
“孃親羞羞,都這麼大人了還哭泣,看,麟兒多乖,一點也不哭。”
麟兒稚嫩的小手胡亂的在沐清的面頰上一擦,還故作哄她笑的摸樣,弄得她又哭又笑的,充滿着幸福的眸子埋怨一句,“你這小鬼頭,長大了定不知是個什麼樣的花花公子呢,這麼小就知道哄女孩子啦。”
孃親過來將麟兒抱起,臨走時囑咐一句,“洛兒,在宮中萬事多留個心眼。”
沐清點點頭,蒙上氤氳的水眸不捨的望着那小小人兒,麟兒朝她揮揮手,稚嫩的嗓音叫着,“孃親要乖哦,不要哭了哦,不然麟
兒也不喜歡孃親了。”
沐清笑了,如此幸福。
回房收拾好一切,帶上孃親連夜給她縫製的衣衫,心裡暖暖的,有娘真好。
最後望一眼這裡,似乎還感覺到有麟兒的歡聲笑語,以及清晨他睜着雙烏黑亮麗的眸子盯着自己,心中升起一股不捨。
閉上眼,再多的不捨也將被隱藏,人生本就有迫不得已,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守護着這裡的一切,以及那步履蹣跚的人兒的嘴角嬉笑。
彷彿一切都浮現在眼前,沐清決然的轉身,割去那些不捨的思緒,朝外走去,管家見她出來,便將已經準備好的馬匹遞與她,眸中含淚的道,“小姐,老奴只是洛府的一個管家,但有些事情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的,每次小姐回來,老爺和夫人都欣喜,如今府中又多了個小少爺,更加讓老爺與夫人嘴角多了不少笑容。”
他說着,竟忍不住低低地抽泣起來,滿面淚痕,“小姐這次離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只是那剛斷奶的小少爺不知要有多傷心啊。”
沐清心知,他是在出言挽留自己,只是他不明白她心中的不得已,朝他笑笑,沐清不得不硬着心腸,“管家,日後青嵐不在的時候,還請您老人家多照看孃親越爹爹,他們年紀大了,有些事情手腳不靈活。”
老管家點點頭,卻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擦了擦淚水,叫沐清路上多小心。
沒有坐轎子,而是騎了匹馬,沐清喜歡這樣自由自在的奔跑,在馬背上飛奔的感覺如同一隻大雁,在碧海藍天的空中翱翔。
只是她剛翻身上馬時,身後就想起一聲馬蹄鳴聲,接着便有一道清朗明亮的嗓音傳來,“清兒,等等……”
這聲音……沐清皺起了眉宇,轉身,只見一身白衣勝雪,高居馬上的俊美男子,帶着滿身的風塵僕僕,以及那因爲趕路而被風吹得微微泛紅的面頰,深邃的眸子在見到沐清的那一刻變得異樣光彩。
如此俊美如昔是男子,只爲她而來。
很多時候都是如此,只是她一直不曾在意罷了。
沐清望着他,眉宇輕皺,“你怎麼來了?”
“籲——”
馬兒停在了她面前,馬上之人一個翻身,衣塊飄動間,說不盡的俊朗帥氣。只是那眉宇間,隱藏着淡淡哀愁。
沐清明白,自從那日在宮中,對他出口拒絕,一向高傲如他又怎會肯再次放下面子來尋她呢?
“清兒,你又要去找他麼?”
如此直白不加婉轉的話語,直接說的沐清訝然,秀氣的眉宇皺起,她笑着迎上來人的視線,“是啊,怎麼,你是來送我的麼?”
果然,看他好看的眉宇緊緊擰在一起,口氣變得不再溫柔,“你難道不知那個男人是想利用你麼?”
“清兒,我就不信,你是如此聰明之人,會不知他突然召你見宮是別有所圖,那日羣臣設宴,他將你推向風尖浪口上,你就應該明白,他的動機不純,還有,這次他爲了別的女人將你關進牢中,無非是想讓羽王將你救走,然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