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眯起了眼睛看着武放,目光中帶有一縷的危險的紅光,時隱時現。雖然是儘量收斂着也讓武放暗暗吃驚,在強烈的陽光下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還是心理作用,與之對視中竟然有那麼一點點心虛的感覺,這對於歷練無數的武放來說是極爲少有的事情。
好在二人對視的時間不長,李天疇突然仰頭看天,眼睛依舊是眯着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他很喜歡這樣的光照,可惜在南方的冬天裡並不多見,這不由的讓他想起了遠在西北羣山中的家鄉,冬季裡幾乎天天能看到這樣的大好太陽。
“今天是個好日子。”李天疇由衷的讚道,扭頭再次看向武放時,那抹紅光已經消失不見。眼瞳中的深褐色似乎有着變換不定的圖案,這或許是強光刺激的效果,卻讓武放很難猜到他此刻的心思。
“昨天晚上掃興,等祝磊回來,咱們回酒樓喝一頓。我先去看看傷號。”李天疇說完,掐滅了手中的菸頭,起身進屋了。
武放反而陷入了尷尬和不安,對方自始至終未再提起任何需要幫忙的話,但從其舉止和神態上觀察,那個瘋狂的想法並沒有絲毫改變。看來剛纔的拒絕已經在二人間產生了隔閡,即便李天疇不是小心眼,也會對他們以後的接觸和相處不利。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武放嘆了口氣,從他本人的角度出發,自然願意一幫到底,但對於組員的選擇上他必須有所堅持。李天疇在某些方面的變化讓他不適應,並且可能會反應過度,但卻是必要的。
中午這頓酒喝的索然無味。席間李天疇看上去仍然是老樣子,也不避諱在他面前談及一些敏感的事情,但祝磊的話卻沒有幾句,甚至是長時間的沉默。付爾德名義上作陪,只是勉強喝了兩杯後便起身離去。唯一能咋呼兩句的是張文,但幾乎沒有引起其他人的什麼反應。
武放在直覺上意識到裕興的內部可能出現了意見不合的狀況,但更深層次的反應是他與衆人剛剛建立起的不錯的關係似乎已經橫上了一堵無形的牆,這讓他頗爲失落。
回去的路上,武放接到了緊急召回的電話,他不敢怠慢,連續開車三個多小時返回了基地,李天疇這邊的事情只能暫時放一放了。
在軍人招待所後面的那棟三層小樓裡,武放見到了一胖一瘦兩名教官。二人帶他來到一個小型會議室,這是一間看似普通,實則全封閉的房間,在裡面無法收發通訊信號。房間裡的陳設十分簡單,只有一張小型會議桌,幾把椅子。上首坐着一位穿着淺灰夾克、面色紅潤的中年男子,正津津有味的品着茶。
“來,來,小武,介紹一下,這位是國安局的白科長,剛趕到基地,有重要事情傳達,”身材略顯發福的高教官主動而熱情。
“白科長好,武放,原C2基地見習教官。”武放見中年男子面熟,似乎在華天長那裡見過面,雖然印象不深,但應該算作是老熟人,所以很熱情的伸出了手。
白科長緩緩起身,伸手輕觸武放的手掌邊緣算是回禮,神態頗爲傲慢,“呵呵,小武同志,我聽說過,還曾在精英藍盔部隊服役,不錯不錯。”
聞聽此言,武放臉色一變,就連他身旁的兩個教官也是微微一怔。幾個人都知道武放在藍盔部隊服役是怎麼一回事兒,寸功未立還闖了不少禍,幸虧當時的藍翎教官幫忙才得以在華天長那裡暫時安身。
這段歷史,武放極不願意提及,畢竟是年輕時衝動付出的代價,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白科長一見面就戳了一下這個腰眼,笑眯眯的看似無心之過,實則是一招極厲害的下馬威,於無形中當頭一棒,讓人非常難受卻又無話可說。
此人心理陰暗,這是武放對白科長的第一印象。
面對三人的愣場,白科長恍若未見,他擺擺手自顧自的先坐下了,“咱們抓緊時間,下面我有重要事情傳達。”
兩位教官看了武放一眼,便轉身離開,他們清楚這次傳達是有關特別行動組的事情,一對一併具有高度保密性質,他倆雖然參與了前期工作但也絕不適合旁聽。而武放則迅速調整情緒落坐,剛纔小小的不愉快也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
白科長清清喉嚨,並沒有拿出任何紙質文件,他的口頭傳達就具有絕對效力,“經研究決定,‘巡遊者’特別行動組正式從原來的建制剝離,重新組建。新組建的行動組爲適應靈活多變,更具有戰鬥針對性的特點,不再直接隸屬原部門序列,由緊急事務一科的下屬機構代爲管理。原C2基地的一些必要場地仍然可以繼續使用。
“行動組只有代號,沒有編碼,沒有建制身份,組員沒有組織身份,沒有……,不具備……”隨着一連串枯燥的字節不斷的從白科長那薄薄紅紅的嘴皮中跳出,武放剛纔還頗爲激動的心漸漸安靜,並在不斷的往下沉,眉宇間陰霾的氣息也越來越重。
白科長似乎並未感受到身邊陣陣的涼意,繼續以打字機的頻率和不變的音調在傳達着,“組長由武放同志擔任,副組長以及組員均由組長嚴格按照備選名單以及行動組的守則選拔確定,報上級備案。組員人數九人……”
武放一直安靜的聽着,但胸口上填壓的無形巨石在不知不覺中間變得沉重無比。白科長終於完成了他的傳達,便迫不及待的抓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猛灌了兩口,“小武,擔子重啊,你要抓緊時間在春節前後完成組員的選拔報備工作,最遲到明年三月底,行動組正式具備接手任務的能力,到時候會有一個考覈儀式。呵呵,真的是資源有限,整編、整訓全靠你一個人,不容易啊,加油!”
對方頗爲友善的拍着武放的肩膀,滿面春風,彷彿一瞬間就變得善解人意了。武放冷冷的看着對方細皮嫩肉的胖手,有一種立刻揮刀剁掉的衝動。他強壓怒火,“白科長,我向誰彙報?”
“在考覈前暫時向我彙報,考覈結束另行通知。”
“那麼我有問題彙報。”
白科長先是一愣,但見武放一臉的青氣,不由的暗自冷笑,表面上卻十分認真,“有什麼問題儘管問。”
武放也不客氣,“這個‘巡遊者’除了代號以外啥也沒有,以後大夥執行任務,出了意外能有啥保障,幹不動了或者不能幹了,怎麼安置?”
白科長把臉一擺,“儘管我極不贊成你這種啥事兒沒幹就嚷嚷着待遇問題的消極態度,但還是可以回答你幾句。任務待遇和原來建制時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某些經費還要遠超標準,這是相當有保障的。至於安置問題,還在研究。小武你未免想的太遠了,行動組尚未通過考覈,這不純粹是杞人憂天麼?”
“研究?還杞人憂天?這些人以後出去會經常面對各種危險,他們能正視死亡的威脅,也能理解默默無聞。但作爲組長,我不得不爲他們的後顧之憂考慮。你替我想想,如果玩不下去了,或者有人能夠僥倖玩兒到退休,卻面對着一無所有,你讓我怎麼交代?”武放終於控制不住情緒調高了音調。
白科長的臉色極爲難看,“這件事不是你我之間吵吵兩句就能決定的,必須要通過上級研究,我可以代爲轉達。但作爲組長,希望你多從大局出發,在考覈通過之前,多想想組員的選拔,不要爲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干擾。”
“這絕非雞毛蒜皮的事兒,而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兒。“武放很認真的盯着對方的眼睛,並且逐字逐句。他能接受行動組重新組建的思路,甚至理解沒有身份是爲了更加隱蔽和方便,但是安置問題這麼重要的事情卻隻字未提,這是不可思議的,他很懷疑白科長選擇性的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