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約定了一下和拆遷戶重新談判的時間,王媛玲便起身告辭了,她謝絕了張老闆請客吃飯的美意,自己在小吃街解決了晚飯才匆匆趕了回來。
沒料到剛鑽進電梯便接到了工地打來的電話,施工現場出事了,一棟二層小樓被推土機給推倒了,有人員傷亡,附近憤怒的老百姓包圍了拆遷辦,並打砸施工車輛,現場目前應該是一片混亂。
正在說話間,華芸的手機也響了,是工地項目經理的電話,彙報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王媛玲剛纔所說的情況。
“馬上去現場。”華芸面如冰霜,從未有過如此嚴肅的表情。
大家紛紛準備,就連申英傑也一改剛纔的懶散與玩世不恭。
“我跟你們走一躺。”華芸遇到大事兒,李天疇自然是不會袖手旁觀,此時自己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彭偉華打來的,纔想起自己在華芸這裡呆久了,一同來的師傅等人着急了。他歉意的朝大家點點頭,按下了接聽鍵,“喂,什麼情況?”。
“你小子咋回事兒?回不回去啊?”彭偉華大聲抱怨。
“遇到點事兒,你們先走吧。”
“啥事兒?要幫忙不?”
李天疇擡眼看了一下滿臉焦急的華芸,暗想讓這幫人過來恐怕要弄出更大的亂子,還是算了,“應該不用,你們先回。”
“吞吞吐吐的搞屁呀?我和張文幾個在喝茶,等你啊。”彭偉華也不矯情,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天疇再一擡頭,華芸已經一聲不吭地搶先出了房門,此刻她的心情糟糕至極,腦海裡全是想象中的施工現場混亂不堪的畫面。
一行四人很快到達現場,場景比想象中還要混亂和可怕,好幾百號人圍聚在拆遷工地,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
拆遷辦的臨時辦公板房已經被推到了,兩臺大型推土機上坐滿了看熱鬧的人,而那棟被推倒了半邊的二層小樓附近圍的人最多,似乎正在救人。
項目經理領着一羣施工人員遠遠的站着發愣,看樣子不敢靠上去,或許是剛吃過虧,也或許是害怕引起激烈的衝突。華芸深一腳淺一腳的衝到了項目經理身邊大聲呵斥道,“你們愣在這兒幹嗎?現在救人爭分奪秒,知不知道?”
項目經理見華芸這麼快就趕到了,有些意外,但聽老闆如此一說,頓時一臉苦相,“不敢過去呀,剛纔幾個工友已經被打了,拆遷辦的這幫孫子也在裡面,估計被打得更慘。”
“有多少人被埋了?報警了沒?”華芸顯然對項目經理的回答不滿意。
“報了,剛報沒多久。現在……還不知道。”項目經理的雙眼不敢直視華芸。
“媛玲,你馬上聯繫張老闆。其他人立刻跟我來!”華芸急得直跺腳,也沒工夫再問下去了,人命關天。
“等等。”申英傑一把拉住了華芸,“我和楊經理帶人過去,你在這裡等着。”
“不行。”華芸很倔犟,甩開了申英傑的手,大步向前走去,李天疇和申英傑對望一眼,立刻緊隨其後。楊經理等人一看這架勢,也沒辦法了,硬着頭皮跟上,老闆都要玩兒命了,你豈能站在後面看熱鬧。
李天疇緊走兩步趕到了華芸身邊,壓低聲音道:“冷靜一點,事情還沒搞清楚的情況下,你出現在現場不合適。”
華芸一愣,瞬時明白了李天疇話中的含義,心裡一下子猶豫起來,但她仍堅持前行,不可能爲了公司聲譽讓自己那麼冷血。
李天疇嘆了口氣,再次壓低聲音提醒,“以你的身份出現在現場,只會讓形勢更加混亂。”他其實很清楚,若是換作平時,華芸不可能這麼衝動,她考慮事情一向很周全,但現如今面對突發性的危機恐怕心性大亂了。
果然,華芸聞言停住了腳步,李天疇的話很有道理,以泛泰老總的身份站在人堆裡,不但不利於救援,反而可能會引起更大的混亂。
這時王媛玲小跑着趕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張老闆的電話打不通。”
華芸聽了臉色瞬間變得極爲憤怒,“再聯繫,到他家去找。”
李天疇卻趁機拉住了申英傑,“你和華總聯繫那個什麼張老闆,我和這位參加救援。”邊說邊連使眼色。
申英傑立刻明白了李天疇的意思,她一下子攔在華芸面前,“華總,我和你去找張老闆,這裡交給媛玲姐。”說完,也不待華芸反應,便連架帶拖的將她帶離了人羣。
王媛玲也領會了李天疇的意圖,她表現的很勇敢,對着已經停下腳步的楊經理大喊道,“愣什麼?救人要緊,快帶人跟我來。”說完便帶頭衝了出去。
楊經理頭大了,公司這些個女的咋都這麼生猛,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也敢這麼玩兒命,得了,啥也別說了,跟着上吧。他揮手一聲招呼,帶着衆人緊跟在王媛玲的身後。
李天疇點點頭,暗道華芸找來的這兩個人真的很不錯,巾幗不讓鬚眉,看來自己前段時間的過分擔心是多餘的。他意識自己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極具風險,但別無選擇。他拉低了帽沿,也快步跟上,準被隨時出手保護王媛玲。
“請讓一下,讓一下。”楊經理已經搶在王媛玲前面,走到了人堆邊上,張嘴大聲吆喝。
站在外圈看熱鬧的大多是附近的老百姓,他們看見頭戴安全帽的人,很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大家通過第一道“障礙”沒遇上任何麻煩。
但是人圈裡面就很混亂了,二層小樓前圍得人最多,不少人拿着鐵鍬和其他各式工具在拼命挖土,還間或聽見有人大哭的聲音。看不見任何身着制服的人,可能是家屬或附近鄰居在組織搶救。
離小樓不遠的距離,兩輛大型推土機上坐滿了人。看似都是尋常百姓,但李天疇敏銳的發現有很多二十歲上下的小年輕,不但不去救人反而瞎起鬨,不少人打扮前衛,而且手臂上還有刺青。
幾個大漢拎着鐵錘還在砸其中的一輛推土機,咣咣的每響一聲,車上的衆人就大聲怪叫,甚至還有吹口哨,鼓掌的,就像鬧市中演雜耍一般。危機時刻,這幫人竟如此冷漠,趁機渾水摸魚,還是別有企圖?李天疇皺起了眉頭,越發認定這幫人絕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另一輛推土機的輪子前面綁着四五個人,或坐或跪,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一看就是遭受過毆打,從旁邊散落的安全帽可以判斷應該是工地施工人員,還有兩個人趴在地上,不知道死活。兩個大漢拿着木棒走來走去,不時的對他們指指點點,滿嘴污言穢語。
李天疇仔細分辨了一下,並沒有熟悉的人,或許二琨他們沒有參與了吧?雖然這樣想,但他的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工地又來人啦,老少爺們抄傢伙呀。”一名掄鐵錘的大漢首先發現了李天疇等人,立刻叫嚷起來,楊經理衆人多數戴着安全帽,標識太明顯。
“幹他們啊,給街坊報仇啊!”旁邊立時有人響應、鼓譟。車上不斷的有人跳下來,就連二層小樓邊也有人聽到風聲拎着傢伙往這邊趕來。
王媛玲和楊經理的臉一下子就變了,他們預料到有困難,但還是沒想到情況如此緊張,一個個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李天疇冷眼旁觀,發現很多嚷嚷着要過來打架的人並非普通百姓,說他們是職業混混倒很有可能,這中間一定有陰謀,但不知是什麼人指使的。今天的這個場面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他毫不猶豫的掏出手機撥了彭偉華的號碼。
“處理完了沒?再晚禿子又急眼了。”
“沒有,事兒搞大了,過來幫忙。”
“草!不早說,瞎幾把逞能。在哪兒?”
“商業街拆遷工地,到地兒就能看見我。”李天疇沒時間羅嗦,馬上掛了電話,因爲對方已經衝了過來,但還沒人敢先動手,因爲楊經理帶的人也不少,而且都拿着傢伙,本來是刨地救人用的,現在變成自衛武器了。
“告訴你們,別再往前走,否則就幹你們,知道不?這兩臺車這我們扣了,害人的人,我們也拿了。讓你們老闆趕快過來,麻痹的賠錢償命。”一個黑大漢拎着個鐵錘從人堆裡擠了出來,神情很囂張。
“請問你是誰?你在代表誰說話?”王媛玲雖然有些害怕,但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她振作精神往前挺身一站,問題的角度也很有高度,頗有點先發制人的氣勢。
“你管我是誰?老子代表受害者說話,你幾把是誰?”黑大漢把鐵錘地上一墩,恐嚇意味十足。
“我是現場負責人,現在搶救生命是第一位的,你們不去幫忙反而阻止我們救人,難道是想故意搗亂?”王媛玲根本沒被嚇住,反而她的膽氣比剛纔又壯了不少,一句話就戳中了黑大漢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