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在大夥兒心目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他隨口一句發動大家想發財點子的話,卻被不折不扣的堅決執行。
船長腆着臉將李天疇請到了網吧,大家立即圍了上來彙報一夜間苦思冥想的心得。真是人多力量大,發財的點子五花八門,有說開浴室、髮廊的,有說包工程,搞裝潢公司的,也有說在小市場搞服裝批發的、開餐館的……
最牛逼的是船長的主意,要成立一家“星相學研究工作室”,一聽名字就夠唬人的,也不知道這廝是從哪兒抄來的。
李天疇一直認真聽着大夥的討論,不忍打斷。說實在話,他對搞生意很不在行,心裡也沒有任何成型的想法,他卻深知,無論是幹什麼行當都需要投資,可目前最大的難題是沒有錢,急缺錢。
但衆人的熱情是需要肯定的,等着大家說的七七八八了,李天疇笑着道:“每個點子都很好,但要是真幹起來,咱們還得花不少心思去琢磨,比如人家同行一個月能掙多少?搞批發從哪兒進貨?咱們得投入多少本錢等等,這些過程有個名詞叫……”說到這裡,他臉上一紅,竟然卡殼了。
“叫市場調研。”一旁的德普插話。
“對,市場調研。我對這些也是兩眼一抹黑,摸不着門道。紅毛一直在幹網吧,應該很有心得。這樣好不好,就讓紅毛和德普負責前期的市場調研,有了結果,咱們再一塊兒商量該幹什麼,怎麼幹。”李天疇當仁不讓的指派了任務,既然已經把大家的興頭煽忽起來了,那就是一股勁,說幹就幹。
大家轟然叫好,圍着紅毛開始七嘴八舌,李天疇卻找了個藉口,憂心忡忡的回到了大黑門。這到哪兒去找錢啊?
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個下午才醒來,李天疇感覺到身體清爽了許多,精神頭也不錯。一算日子,好吃懶做也有個六七天了,儘管傷勢沒有好利索,但無論如何也要去車行了。
院內傳來熟悉的說話聲,“王婆,東子給您老請安來了。您老人家身體一向可好啊?”滿嘴的油腔滑調,李天疇笑了,是衛東來了。
他急忙打開了窗戶,突然一愣神兒,來的不止衛東一人,他身後還站着個姑娘,卻是崔敏敏。
“呦呵,嘴裡又抹着蜜來了?媽的,我說今天怎麼淨輸錢?你每回來,我老人家都是牌運糟糕,以後沒事兒少來。”王婆今天可能輸多了,心情不好,匆匆打量了一眼旁邊的崔敏敏,便閃身進屋了。
“吔,怎麼說話呢?……”衛東的熱臉貼到了冷屁股上,極爲不爽,正要嘴上一爭高下,李天疇急忙打斷了他,“衛東,上邊來。”
“這個死老太婆。”衛東嘴裡憤憤的嘀咕了一句,扭頭衝李天疇揮了下手,訕笑着衝崔敏敏道:“上樓。”
“哎呀,小窩溫暖,小日子滋潤,怪不得把大夥給忘了。”一進門,衛東便評頭論足,開起了玩笑。貼近李天疇時,一擠眼睛,聲音壓得很低,“說漏嘴了,硬要跟着來,沒轍。”
“天疇哥。”崔敏敏站在門口,滿含微笑。小姑娘多日不見,白淨了許多。圓領的休閒裝配着牛仔褲,一派純情的城市少女風範,已經很難尋覓到昔日的鄉土痕跡。
“啊,小妹也來了,裡面坐。”李天疇招呼着,順手給衛東遞上了香菸。
“先辦正事兒,閒話放後。”衛東點着煙,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兩天前寄到公司的,應該是老家的信。”
李天疇聞言一愣,心中頓時百味陳雜,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日子沒給家裡寫信了,也記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見過三豆及其他兄弟了。沒由來的鼻子發酸。他連忙撕開了手中的信封,認得出來是父親的親筆信,李天疇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信不長,內容也很簡單,只是問問李天疇的工作情況,反覆叮囑要注意身體,妹妹已經說下了婆家,年底前就要完婚。字裡行間平淡無奇,卻散發着濃濃的親情,李天疇的眼眶溼潤,記憶中,這是外出打工以來收到的父親第一封來信,滿是思念和牽掛,卻絲毫沒有責備之意。
衛東和崔敏敏在一旁沒有說話,靜待李天疇平復情緒。
“大夥都好吧?”李天疇很短暫的調整,將信件細心的收了起來。
“湊湊活活吧。跟以前一樣,吃飽昏天黑,挺無聊的。對了,還有。”衛東又從褲兜裡掏出一個紙包,“三豆捎給你的,他忙的要死,這回沒來成。”
李天疇詫異的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是好幾百塊錢,“這是怎麼個意思?”
“他說你一個人在外面找工作不容易,硬讓我稍過來,幫不上啥大忙。哎,真心不錯的兄弟。”衛東倒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李天疇雖然面色平靜,但心裡難過,他沒有拒絕兄弟的一片好意,默默的收起了紙包。
小屋裡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還是崔敏敏開啓了話頭:“天疇哥,你這屋子這麼小,怎麼開火做飯啊?”
“哦,做飯、洗漱什麼的都在樓下堂屋。我平常一個人不弄飯,都在外面吃。”
“那怎麼成啊,飢一頓飽一頓的,身體受不了的。”
“呦呵,小妹學會關心人啦。我咋沒這個待遇?昨天在崗上餓的頭髮昏,也沒見你端碗餛飩過來慰勞一下哥哥。”衛東從不放過任何調侃別人的機會。
“還慰勞呢,也不想想你這哥哥平時咋當的……”
“差不多該吃晚飯了,我請客,一塊兒去嚐嚐這裡小館子的手藝。”李天疇連忙岔開話題,生怕兩人一發揮,就把自己給捎帶上。況且小妹的來訪讓李天疇頗感意外,也略顯尷尬。
兩人也不客氣,跟着李天疇下樓,剛出大門便碰上了船長,讓李天疇驚訝的同時心生敬仰之情,每回飯局,這廝總能趕上,真的能掐會算?
“天疇哥,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走在路上,細心的崔敏敏發現李天疇的行動略顯吃力。
“沒啥,前兩天感冒發燒,差不多好了。”李天疇很隨意的回答,雙眼卻瞪着身旁的船長。讓他多慮的是,船長出奇的有眼色,晃着腦袋四處瞎望,一言不發。
還是上回和羅軍一起吃飯的那間小館子,船長這回斯文了許多,一來李天疇的威信在他心目中與日俱增,二來,沒有他發揮的對象。
有了崔敏敏在場,一頓飯吃的很平靜,很多談話也放不太開,僅僅是粗略的瞭解了一下公司同事的近況。
大夥兒雖然混日子,但還算穩定。可能是李天疇的威脅起到了作用,姓朱的肥佬沒有再折騰,參與過請願的同事也沒有新的離職發生。華仔宿舍的三人恐怕成了殺雞駭猴的犧牲品。
老戰友吳建國仍舊一如既往的認真上班,只是常常板着臉,話也很少。這讓李天疇心中不安,抽時間一定要去看看建國。
送走了衛東和崔敏敏,李天疇沒有搭理船長古怪的眼神,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拿出家書反覆閱讀,一股濃濃的思鄉之情讓他久久無法入睡,妹子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趕回去,準備一個大大的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