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來看,我當初的想法多麼幼稚,鬼使神差的又把你拉回來,還是逃不過張家這灘齷齪不堪的渾水。”
張志強無語,手背無意間碰到了懷中的硬硬的物體,那是張家信物,也是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張木根顯然是個矛盾之極的人,貌似很早勘破了問題的關鍵,但又始終無法割捨放棄,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但是令張志強不快的是,父親還是有很多事情隱瞞着沒說,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既然如此,他同樣也有不少事情藏在心裡不想說,這張家的水不止是渾濁,而是渾到了烏黑。
爺倆接下來居然無話可說,但很快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兒,就是東邊屋裡的傀儡,李天畤若是回不來了,便一定被宗族的人給滅了,這傀儡自然是不能便宜他人,但如何弄走倒是大傷腦筋,這玩意兒好像認生,也不知道如何操控,張木根想着待元氣恢復了,以神識溝通一番,總能弄出點線索出來,然後再慢慢摸索。
張志強則做着野心家的美夢,他想着着把這東西用罩子裹個嚴嚴實實,然後打包帶走,到了西邊找信得過的大法師看看,實在不行綁幾個電器和機械工程師,看能不能拆開來研究是什麼玩意兒,如果能破解出核心的東西,不但等同於找到了控制手段,而且還可以批量複製,到那時就太可怕了。
西邊的神通者另成一個體系,他們用祭壇召喚魔物作戰,但從未見到過類似於機械一般的傀儡,這東西做的跟真人一般,居然可以變化大小,實在是匪夷所思。
天快亮的時候,李天畤卻回來了,二人既驚喜,又失望,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看着聖使居然說不出話來。
李天畤很驚訝張氏父子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收了傀儡後,一掃院中的情形,便猜了個大概。
“聖使沒事兒吧?”張木根終於回過神兒來。
“沒大事兒,張老爺子聽說我乃聖教佈道者後,便大生厭惡,話都沒談兩句便拂袖而去。”
“啊?”張木根大吃一驚,雖然知道張長亭很反感造物神教,李天畤也一定討不了好,可未料到會這般輕鬆的放了他。
是了,老匹夫雖然又臭又硬,可也不是傻子,犯不着因爲情緒上的好惡而得罪造物神教這種龐然大物,老十張順根的死,這筆賬一股腦的都算在他張木根頭上,否則也不會請‘血影’的人出馬,如此一來,邏輯就對的上了。
“我這一來一去,難道有什麼不開眼的賊闖進來了?”
“聖使有所不知。”張木根將李天畤離開後,‘血影’殺上門的前後經過講了一遍,兇險倒是沒說幾句,話裡話外卻是藉着感謝李天畤的由頭對戰爭傀儡大爲羨慕。
李天畤並不接話,胡亂應付兩句後道,“二位傷的怎麼樣?沒問題的話,收拾東西趕緊離開此地。”
“聖使的意思是,‘血影’的人還不死心?”
“不知道。”李天畤搖搖頭,“但我感覺伏牛鎮那邊還會來人。”
李天畤如此一說,張家父子便不敢怠慢,本來就是個秘密的臨時住所,並沒有什麼可收拾的,說走就走。
臨出門,二人本來想放一把火,卻被李天畤制止了,心道這父子二人果然是如出一轍的土匪品性,以後要特別注意。
“敢問聖使,待我父子二人入教儀式之後可否再盤桓幾日?”張木根暗下狠心,即便無法留住李天畤,也要稍稍展現一下實力,否則人家憑什麼跟你合作?張長亭輕易放過了李天畤,固然有他顧忌的地方,但也要防止這老東西背後動手腳。
“我行程緊張,不知張兄還有什麼要緊的事?”
“不敢耽誤聖使的要事,但我有幾個同道的兄弟對聖教心嚮往之,一心想要聆聽聖教真言,不知能否有這個榮幸?”
“哦?我既爲聖教佈道者,使命便是廣傳教義,可都是信得過的人?”李天畤正發愁有什麼理由可以繼續在小寨鄉一帶混下去,困了居然就有人送枕頭,當即表現出了十分濃厚的興趣。
張木根精神大振,拍胸脯表示,非但信得過,而且各個都是人中之龍鳳,李天畤欣然允之。
張木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藉着造物神教的勢力跟張長亭掰手腕,老匹夫與聖教之間的齷蹉便是一個很好利用的由頭,原本李天畤受聖教指引也是奔着這一點來的,但忽然不知爲什麼還要去北邊,現在他與老匹夫見面沒有想象中弄出大事,但只要留下來就有希望。
可李天畤暗中觀察,張志強似乎並不認同他父親這個想法,只是嘴巴上不說而已,情況似乎蠻有意思。
張木根久在小寨鄉,算得上地頭蛇,狡兔三窟,七繞八繞的很快便將李天畤帶到了另外一處很隱蔽的院落,院子雖然常年無人居住,但收拾的很乾淨,院內還有一個很大的地窖,地窖裡存儲了豐富的食物和足夠的飲用水,一看便是有專人在料理,張木根遠非表面看上去那樣孤家寡人。
李天畤略施手段幫張木根治療了一番傷勢後,便閉門不出了。
稍事休息後的張木根則強打精神帶着張志強外出,說是還有零碎的事情辦理,此刻天光放亮,但他們似乎並不擔心落單之後被宗族裡的人報復。
李天畤稍加猜測,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這父子二人一定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未交代明白,原本昨日上午就該辦完的,卻被張順根橫插一腳給打斷,如此着急,定是與張家的傳承有着重大幹系。
大白天的陌生之地,李天畤不敢將神識放出太遠,只跟蹤了不到兩裡地便果斷收了回來,有點可惜那兩個黑晶傀儡損失的太不值當,否則可以替代他來跟蹤。
想起黑晶傀儡,李天畤便想起了在那個世界裡,他留給顧長風的兩尊戰爭傀儡,不同的時空無法用神識感應,也不知道此刻怎麼樣了,失去了他的神識指揮,傀儡的戰力會大打折扣,而且顧長風也並非神通者,一把歲數了,腦子一熱,喜歡蠻幹,可千萬別毀了寶貴無比的傀儡。
不知不覺中,李天畤竟然睡着了,很意外的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思緒飛躍朝陽升起的天際,穿過無形的空間壁壘,進入廣袤的虛空之中,無數精彩紛呈的諸天從眼前滑過,他還來不及看清那諸天中的萬物,便迅速遠去,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光點。
但緊接着,又有更多的星球和世界撲面而來,多到難以形容,讓他眼花繚亂,這些世界紛紛與他擦肩而過,很多隻是勉強看到了一絲剪影,卻令他無比震撼,高山大川、冰原世界、死寂的荒漠、瀰漫陰森鬼氣的古戰場,如煉獄般的熔岩之海,詭異的神廟和數不清的城市廢墟等等。
它們從何而來,又要到哪裡去?李天畤極目遠眺,寧靜的虛空依然繁星點點,根本看不到盡頭,不斷有成片的星辰在變得明亮,繼而越來越大,等到眼前時,已經是一方遼闊的世界,就跟之前見到過的諸天一樣,從李天畤身邊掠過,沿着好似已經既定的軌跡飄向遠方,直至又變成一個個光點。
李天畤猛然意識到,剛纔所有見到的諸天其實都是已經崩塌的廢墟,有的還保持着星球的形態,有的僅僅剩下一塊殘破的浮陸,答案似乎就在前方,於是他奮力前行,飛行的速度頓時比之前快了無數倍。
不時的有星球從身邊掠過,奇怪的是李天畤的身軀總能避開急速而來的世界,不至於相撞或者被其巨大的引力俘獲,這或許是視覺差造成的,看似近在咫尺,實則距離遙遠。
虛空的罡風開始頻繁而猛烈起來,李天畤放慢速度,小心翼翼,但依然無法躲開突如其來的虛空風暴,在剛一接觸的剎那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切割成了無數碎片,驚恐之餘,所有的念想都變成了空白,但風暴一過,碎片般的軀體又迅速拼接完整。
這番奇遇讓他默不知道頭腦,但他無暇顧及自己的狀態,到底是意識形體,還是血肉之軀,因爲前方出現了水波一樣透明的幕布,無邊無際的橫亙在虛空之中,能很清晰的看見諸多星體從遠處急速衝來,撞擊到幕布上會有明顯的阻塞甚至變形,然後再穿過並脫離幕布朝李天畤的方向飛來,最後擦身而過向遠處飛去。
幕布後是十分巨大的黑色漩渦,無數星體被漩渦噴涌出來,就如傳說中的黑洞一般,廣袤無邊,十分震撼。
李天畤距離幕布越來越近,速度也明顯的遲緩下來,最後居然靜止不動,他明顯感受到了前面無形的阻力,越是靠近,阻力越大,他數次試圖往前衝的更近一點,非但不能成功,反而被無形的力量推出去很遠。
這裡在虛空世界是怎樣一處所在?無形幕布的阻力是單向的還是雙向的?爲什麼無數星球和大千世界會被黑洞噴涌出來?如果前方真是黑洞,這些星球是因何被捕獲的?所有廢墟一般的世界是在被捕獲前消亡,還是進入黑洞後毀滅?
正在胡思亂想時,一顆巨大的金色星球衝破幕布,呼嘯而來,星球在經過幕布的時候明顯被壓扁了一點,有朦朧的金光溢出,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迅速抽離了一般,然後融入到這無形的幕布之中,隨之,星球形態又恢復了正常。
李天畤的心頭明顯一震,好熟悉的世界,即便已經死寂一片,但那股澎湃的煌煌之氣,似乎還涌動着熱血之後的餘溫,瞬間融化了他心底最深處的隔膜,他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