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圓兵已開始了攻城,無數的圓兵潮水一般的向着宿州城牆涌來,而城牆上站着無數的義軍卻是不斷的向着攻來的圓兵射箭,隨着義軍一支支長箭射出,城下也不斷傳來陣陣慘叫。
方國珍走到朱圓璋身邊,拿眼也向前瞧去,赫然發現圓兵在城下不遠處豎立了無數木樁,而木樁上赫然釘着好些人的屍體,方國珍運足目力,勉力瞧去,竟然發現昨晚沒跟他回來的耿再成赫然就被掛在木樁上,看情形,已然死了!
這時朱圓璋也發現方國珍來了,連忙擠出了些許微笑來向方國珍道:“周兄弟啊,你來啦!昨晚可多虧了你啊,要不然今天圓兵的攻勢會更加猛烈啊!”
“朱大哥,且莫這麼說,這都是兄弟們效死命的結果啊,再成兄弟更是留在了圓兵大營,我周成還有什麼功勞可言啊!”方國珍這話雖然有做作的成分,但卻也是他心中所想,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耿再成的死絕對有朱圓璋故意的因素在裡面,因此一時之間頗有感慨。
聽得方國珍的話,朱圓璋也有些默然,而後問方國珍道:“周兄弟,炳文兄弟昨兒個回來沒事吧?”
“耿兄弟倒也是條漢子,並沒有說什麼。”方國珍想起耿炳文黯然的模樣,心下也有些不落忍,但也不知該說什麼,昨晚回來後,便讓他自去休息了,倒也沒發現他有什麼太出格的舉動。
“再成兄弟是爲了救咱們大家而犧牲的,咱們決不能虧待了兄弟,徐達,待會兒等炳文兄弟醒來後。你給調派五百個兄弟先給炳文兄弟帶着,也莫讓兄弟們寒了心。”聽了方國珍的話,朱圓璋顯然還有些不放心,連忙又對身旁的徐達道。只是他這話聽在方國珍耳朵裡,卻讓方國珍在心裡暗暗不屑了,方國珍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道:胡蘿蔔加大棒麼?你倒是好算計。生怕毆打謀算郭子興的事被耿再成發現了。便安排耿再成上了戰場,這下死了吧,正好遂了你的心意,可是你偏偏做賊心虛,還給耿再成兄弟耿炳文安排帶兵,你這不是明顯讓人看出這裡有問題麼?方國珍心想:這朱圓璋現在還是太年輕了些啊,經驗到底不足,此舉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一來。確實會讓手下人覺得朱圓璋夠意思,有功必賞。
“好的,大哥。”徐達頂是個唯朱圓璋之命是從的傢伙。方國珍忍不住在心中惡意地揣測:徐達啊徐達,你是看透了朱圓璋的爲人,所以這般謙恭呢,還是真的對朱圓璋真的忠心耿耿呢?
這時候,彭大和趙君用孫德崖等人也來到了城牆上,見朱圓璋等人在,連忙走過來向朱圓璋道:“朱賢侄,你這手玩的好啊,圓兵沒了馬。日後我們突圍也就有了保障啊!”看來,昨晚方國珍帶人燒了圓兵的馬廄放跑了圓兵地馬的事已然被衆人知道了,所以這下這些圓帥們,便俱都來恭維了。朱圓璋面上閃過一絲鄙夷,但而後卻是笑着向衆人道:“這都是我手下的兄弟們死命效力的結果啊,就昨晚的行動,我們就丟了好幾百個兄弟啊!”說罷朱圓璋伸手指了指城外那些被圓兵掛在木樁上的屍體。
彭大等人一聽朱圓璋的話,心下就是一滯,俱想:幾百個人的事也值得你在這裡裝模作樣?但衆人面上卻是毫不露出半點表情。彭大到底性子耿直些,見朱圓璋作出了一副悲慼的模樣,想到如果自己作爲衆人地頭領不表個態的話終究不好,便對朱圓璋道:“朱賢侄,你且莫要傷心,看下午俺老彭給你找這些蒙古韃子報仇!”
朱圓璋聽得彭大這意思是要親自出手和這圓兵來鬥上一場。心下就是一喜。他要地就是這個效果。只要不要他地人出戰。那便什麼都好說。所以。他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啊。但還是道:“彭圓帥。這怎麼能行呢?我們怎麼能讓彭圓帥地人單獨出動呢?我們宿州城裡地義軍可得團結啊!”
“不錯。彭大哥。朱賢侄這話說得對啊。怎麼能讓彭大哥你地人單獨出動呢?”趙君用和孫德崖原本聽彭大地話心裡也是滿心歡喜。和圓兵作戰就難免要死人。彭大地實力就難免會削弱。那麼他們地實力相應地就會強大一些。這可是好事啊。可是沒想到朱圓璋這話一出。他們卻不得不附和朱圓璋。不然地話。就太着痕跡了。所以雖然他們滿心地不情願。但還是說出了阻止地話。
“哈哈哈……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俺老彭也不能把打敗圓兵地功績全給佔了。這樣吧。朱賢侄地人就不必了。趙兄弟和孫兄弟各出一萬五千人、俺老彭出兩萬人。今天下午就出城和圓兵大戰一場。殺殺圓兵地威風如何?”彭大也不傻。知道憑藉着自己一人之力是絕對不可能鬥得過圓兵地。這下見了趙君用和孫德崖這麼說。自然就就坡下驢了。但他卻沒有帶上朱圓璋。自然是投桃報李。爲了還方纔朱圓璋爲他誑來了趙君用和孫德崖地人情了。
“彭圓帥。這樣……”朱圓璋聽得彭大地話。心裡當真熨帖極了。但他知道這戲還得演下去。不然就太着相了。因此故意做出一副氣憤地樣子向彭大道。只是他地話被知機地彭大打斷了。
“朱賢侄。不要再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趙君用和孫德崖見彭大和朱圓璋把這出雙簧演得這般像模像樣。俱是在心裡大罵他們兩人。但是現在彭大已經把話說死了。他們就是想要反駁都沒有了機會。只得悶悶地答道:“是。彭大哥。我們現在就去點齊人馬!”說罷。也不理會面色詭異地彭大和朱圓璋。卻是扭頭就走。顯然心裡已然氣極。
圓兵大帳裡。此刻,察罕帖木兒卻在嚴厲訓斥着赫廝,禿赤二人。
昨晚,方國珍帶人偷襲的正是他們倆的阿速軍大營,也是圓兵這次的騎兵大營。可是昨晚方國珍的一番偷襲,不僅讓他們的自己人自相殘殺死了上萬人。更讓他們地戰馬幾乎跑個精光,雖然後來察罕帖木兒讓人四下去追回來不少,但是損失地還是相當大地,所以現下,雖然前軍正在進攻宿州城,但是察罕卻是在大帳裡將他們倆罵了一個臭死。
擴廓帖木兒站在察罕身後,看着一直以來都囂張無比地赫廝和禿赤倆趴在自己義父的面前像死狗一般,心裡別提有多解氣了。一直以來,自從上次脫脫身隕在徐州城下後。赫廝和禿赤卻不僅沒有受到皇帝的斥責,反而是被皇帝好言撫慰了一番,他們當即就明白朝廷現在已然無力對付四起的亂民了。只能依靠他們手裡的阿速軍了,雖然說他們地阿速軍在徐州城下折損了不少,現在只剩下了五萬人,但是他們卻是知道,朝廷再奈何不得他們了,所以他們便驕橫了起來,雖然不至於割據自立,但卻不再把朝廷放在眼裡了,所以對於朝廷派來的這個統兵圓帥察罕帖木兒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了。可是現在。他們這次卻在賊軍手裡吃了這麼個大虧,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了,他們雖然在軍中不怕朝廷,但是他們也有家人親族啊,所以他們是不敢再囂張了,這不,現下便到了察罕營中請罪。而察罕帖木兒自從受命來當這支平亂的隊伍的主帥後就沒少受他們的氣,這下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當然會藉此機會殺殺他們的氣焰。也方便自己日後調動他們,所以當下便沒給他們什麼好臉色,一頓臭罵,把這兩人罵得面無人色。
待得戰戰兢兢的赫廝和禿赤被察罕斥退後,滿臉微笑的察罕看着擴廓站在一邊,有心要考校他一番,便問道:“擴廓,你說說,昨晚這事怎麼樣啊?”
擴廓帖木兒原本就對昨晚地事有疑惑。現在聽得察罕這麼問。連忙答道:“義父,莫非您昨晚是故意的?”
“哈哈哈……不錯。我早知道賊軍回來劫營,但我卻偏偏沒有嚴令人讓他們提防,只是讓你在我們大營做好了防備。”察罕帖木兒顯然很高興擴廓帖木兒這麼機靈,滿臉的笑意。
“義父,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啊,這般不是讓賊軍得利嗎?”擴廓滿臉不解地問道。
“不錯,是讓賊軍得利了,但這只是暫時的。”察罕帖木兒嘆了口氣,解釋道。見擴廓沒有領會,又道:“擴廓啊,你知道一支軍隊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是軍紀,沒有軍紀,任何一支軍隊都不能百戰百勝!”談到兵法,擴廓滿臉興奮的答道。
“你說的對,卻也不對!”察罕帖木兒的話倒讓擴廓有些不明白了。
“義父,難道還有比軍紀更重要的東西麼?”擴廓奇道。
“這其實也可以算做軍紀的一部分。但一支軍隊最可怕的不是基本地軍紀廢弛,而是主將沒有威信,軍令無法下達!”察罕帖木兒說到這裡顯然心裡有些感慨,所以面上有些變幻。
“義父,你的意思是說,要是一支軍隊裡,主將的命令沒有人願意執行,那纔是最可怕的?”擴廓有些明白了。
“不錯!就向先前我們這支軍隊那樣。你義父我根本不能指揮赫廝和禿赤,所以我們雖然號稱十萬大軍,實際上只不過是你義父指揮的五萬大軍而已,甚至,在戰場上,你義父不僅要以本來就不多的兵力去對抗賊軍,而且還要防着赫廝和禿赤的五萬騎兵。所以,你想想,我們所謂的十萬大軍還剩下多少戰鬥力?”
“可是我們爲什麼要防着赫廝和禿赤呢?”擴廓聽着察罕說要防着自己人,頓時迷惑不解了。
“你呀,還是太年輕。你想想,要是在戰場上他們忽然撤退的話,我們地陣型和軍心是不是會動搖,到時候賊軍會不會趁虛而入?”察罕有些感慨的說着。
“哦,我明白了,義父,你是故意讓赫廝和禿赤吃這個大虧的,這樣他們日後就不敢違抗你的命令了,那樣雖然我們看似損失了些人馬,但實際上戰鬥力卻是增強了!”擴廓終於反應過來了。
“不錯!”察罕欣慰的點了點頭。
“不過,看昨晚的情形,來襲營的賊軍人數並不多,估計也就千人左右,敢以如此少的兵力來襲擊我們幾萬人的大營,那賊軍將領地膽氣倒然給我頗爲佩服啊!”察罕這時候又忽地說道,只是在說這話地時候,他的心裡忍不住就想起,當年帶兵去攻打方國珍時地情形,想起當年那個敢於以一萬人的兵力就和自己五萬兵力硬撼的膽大包天的反賊。想到這裡,察罕帖木兒忍不住低聲嘆道:“天下英才何其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