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文正在興頭上,差點沒被這驚天動地的喊聲嚇得從此不能人道,等到那喊聲越來越近,周思文聽出了是他最信任的師爺的聲音,知道恐怕有大事發生了,只得氣呼呼的從第八房小妾身上下來,到得客廳,見那師爺已經一臉憂色的在等着自己了,他想到剛纔還未盡興的事,不禁面色一沉,喝道:“發生了什麼事這般驚慌,成何體統?”
那師爺見周思文面色陰沉,不禁心頭有些發麻,囁嚅着道:“大……大人,方國珍打……打敗了蔡亂頭!”
“什麼?方國珍打敗了蔡亂頭?”周思文聞言也是大吃一驚,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那師爺。
“大人,是真的,原本這事昨天就有傳聞了,可是屬下不敢相信,所以就沒向大人報告,而是派人去了鹿山甸查看了一番,發現哪裡雖然被人一把火燒個精光,但是的卻是有大戰過的痕跡,而且我們還發現了好多具燒焦的屍體,想來這事是確實無疑的了。”
“方國珍有多少人馬?那蔡亂頭不是有上千人馬嗎?”周思文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顯然這消息太讓他感到震撼了。
“方國珍的猛虎營只有五百人,但是據說他這一戰殺死了上千海匪。大人,我看着方國珍比那蔡亂頭更不好對付啊!”那師爺憂心忡忡地對周思文道。
正在這時,有衙役來報,說方國珍帳下陳仲達來向知州大人表功。
周思文和那師爺對望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預感,但他們還是走了出來,想看看方國珍搞什麼鬼,然而待他們到得縣衙門口,卻被門口的情景震撼了!
幾百顆人頭隨意的裝在幾輛牛車上,而由於天氣炎熱,這些人頭又沒經過什麼處理,所以吸引了大批蒼蠅,密密麻麻的叮在那些帶血的人頭上。而陳仲達卻是帶着幾個猛虎營的兄弟筆直的站在牛車前,等候着周思文問話。
周思文看着面前的可怕場景只覺得自己噁心欲吐,但他看着一大批圍觀的羣衆,還是強行忍了下去,問陳仲達道:“這是何意?”
還未等陳仲達答話,那師爺卻上前來對周思文和陳仲達道:“此處說話不方便,周大人和這位壯士還是進衙內談話吧”,邊說還邊向周思文使眼色,周思文不是笨人,立刻明白這師爺的意思,連忙就坡下驢,領着陳仲達到了內堂。
“敢問這位壯士高姓大名,運這麼多人頭到知州衙門是何意?”周思文喝了口茶水,定了定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肝兒後,正色對陳仲達道。
“草民陳仲達,奉我家方國珍方三哥的令來向知州大人表功。”陳仲達心裡冷笑,暗想:想以前自己和方國璋方國珍一起來知州衙門找那前任知州劉亨晉告狀的時候,那狗官是多麼的高高在上啊,可是今日同樣是在這知州衙門,這當官的卻得對自己客客氣氣的,當真是諷刺啊,三哥果然有辦法!他心裡這樣想着更加堅定了義無反顧跟着方國珍乾的信念。
“表功?”周思文和那師爺對望了一眼,面面相覷。
“我家方三哥不是受了知州大人的令圍剿蔡亂頭麼,這門外的八百多顆頭顱就是我家三哥剿匪的明證啊!”陳仲達道。
周思文心裡哪裡不知道方國珍的意思啊,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方國珍,所以一直想揣着明白裝糊塗,這會兒聽得陳仲達把話都挑明瞭,連忙應聲道:“哦,是這麼回事啊,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國珍老弟果然是國之棟樑啊……”周思文一邊跟陳仲達打着哈哈,一邊拿眼睛掃着那師爺,想要他想出個主意來打發這陳仲達,那師爺也是急得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這情景當然全都落在陳仲達眼裡,陳仲達只覺得有生以來沒有這麼爽快過,在心裡直笑。
這時,就在周思文已經開實在沒有話說的時候,那師爺終於接過了話頭,對周思文道:“大人,方國珍剿匪有功,應該重重賞賜啊,”周思文一聽頓時大急,暗想:你這師爺好不曉事,你要賞賜這方國珍卻讓我到哪裡找銀子去?但他知道此時不能出言反駁,只得接口道:“師爺說得對極,應該重重賞賜方國珍,畢竟他爲我們黃岩縣除了一大禍患嘛,”這時那師爺又道:“聽說方國珍這次不是繳獲了蔡亂頭不少物資嘛,按理說這些東西是要上繳朝廷的,但是呢,我們知州大人鑑於方國珍還了我們黃岩縣一個安寧,讓我們黃岩縣百姓都能安居樂業,所以決定做主將那些東西都賞賜給方國珍了!”那師爺一口氣說完,得意的望着周思文。
周思文一聽這師爺的話差點要高興得跳起來了,心想:這招好啊,既打發了方國珍有不花自己的一文錢,那八百多顆首級還可以讓自己拿去向上司表功,說不定上司一高興就讓自己再往上升上一升了,連忙滿臉喜色的對陳仲達道:“師爺說的話很對啊,但是我覺得這些賞賜還不足以表彰方國珍的大功,所以我決定額外賞賜方國珍五百兩銀子,另外聽說蔡亂頭逃走了,所以我希望方國珍能繼續圍剿蔡亂頭餘黨!”他心裡卻是想着終於又有由頭可以向黃岩縣的商家攤派銀子了,只是他心裡猶豫,我是該攤派一千兩下去呢,還是兩千兩呢?算了還是攤派兩千兩吧,下個月就是台州路總管焦大人的生辰了,不是得備點禮嗎,恩,就這麼定了。
然而周思文這話一出口卻感覺到有人在扯着自己衣服,周思文從幻想中醒過來卻發現是自己的師爺在朝自己猛打眼色,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而這時陳仲達聽得這周思文的話已經高興萬分了,方國珍給他的任務不過是要拿到繼續剿匪的許可,可是現在他還多得了五百兩賞銀,這讓他如何不高興萬分,他也不想再多和這虛僞的知州大人糾纏了,站起來行了禮,告個罪,在衙役手裡接過周思文賞賜的五百兩銀子便出了縣衙,帶着猛虎營的兄弟回了方家村,只是陳仲達在出了縣衙的時候,卻忍不住在縣衙門口唾了一口,暗罵道:“狗官!”
“你是怎麼回事,難道你覺得我這樣處理不好嗎?”周思文見陳仲達出了縣衙方纔回過身來叱問先前拉他衣服的師爺。
“大人啊,您不該讓方國珍繼續圍剿蔡亂頭啊!”那師爺一臉的苦色。
“這卻是爲何?這蔡亂頭沒死,難道讓他在我黃岩縣繼續肆掠?”周思文不滿的問道。
“大人,我怕是趕走了一條狼,有養成了一頭虎啊!”那師爺顯得有些痛心疾首。
“那,我們該怎麼辦?”那周思文顯然也明白了師爺的意思,遲疑道。
“既然大人的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那也只能靜觀其變了,那蔡亂頭有李大翁撐腰,實力雄厚,想來應該不那麼好對付,現在只盼着方國珍和這蔡亂頭鬥起來兩敗俱傷了。”
周思文仔細的想了想,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能對付方國珍,也只得聽了師爺的話,打算靜觀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