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方國珍和劉伯溫的賭注以方國珍的完敗而告終,時間還未到三個月,杭州城內的周軍就開始撤退。
張士德指揮着周軍徐徐而退,方國珍雖然想要追擊,但是由於他沒有騎兵,所以追擊周軍的戰果也不大,只得怏怏的放棄了追擊,進駐了丟失了一段時間的杭州。
經過了這一場戰火的杭州城現在已是破敗不堪,方國珍帶着衆人走進杭州城時就發現城內百姓已然對於軍隊進入變得麻木不堪了,那些百姓對於進城的軍隊並無半點反應,劉伯溫瞧見,忍不住嘆了口氣,對方國珍道:“主公,先前我們打賭說,主公若是輸了則減免青田縣的三年賦稅,不知主公還記得否?”
方國珍的心情也很不好,畢竟當初他拿下這杭州後,也費了不少勁才讓這杭州城繁華了起來,沒想到現在這一場戰亂又讓這座城市變得如此蕭條,而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這裡的百姓竟然失去了一種蓬勃向上的活力。但他聽得劉伯溫的話,還是笑道:“當然,我當然記得,等回臺州了,我就讓章先生下令免去青田縣三年的賦稅。”
原本方國珍以爲劉伯溫提到賭注就是爲了讓自己出個醜,而後讓自己免掉青田縣三年的賦稅,好爲了自己在家鄉博得一個好名聲,因此聽得劉伯溫提到賭注雖然心裡微有些不爽,但還是坦然承認了這回事,但是劉伯溫聽得方國珍的話,卻並沒有如方國珍料想的那般喜笑顏開,反而是眉頭皺了皺道:“主公,那賭注不作數也罷。”
“什麼?”方國珍聽得劉伯溫要反悔,頓時吃了一驚。要知道這賭注可是劉伯溫贏了呢。
“主公,伯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主公能否答應?”劉伯溫正色向方國珍道。
方國珍瞧見劉伯溫這般正式的模樣,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但還是笑着道:“劉先生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劉伯溫見得方國珍這般說了。也知他不是隨便許諾之人,當下便道:“伯溫想要讓主公變更一下那賭注。”劉伯溫顯得很是爲難,畢竟“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像這般出爾反爾實在不是他劉伯溫的作風。
方國珍聽得劉伯溫的話,心裡更加不喜了,暗想:你這還得寸進尺了?但他口裡卻道:“既然劉先生說了,那便免除青田縣五年的賦稅吧。”說罷也不打算理會劉伯溫,扭頭就要繼續朝前走,然而卻被劉伯溫給攔了下來。
“要不,就免除十年地賦稅吧。”方國珍瞧見這劉伯溫還不依不饒了,心裡是相當火大。
“主公。伯溫並非想要讓主公免除伯溫家鄉地賦稅。伯溫想要讓主公免除這杭州城百姓地賦稅!”劉伯溫見方國珍已然這幅姿態了。哪裡還不知道現在方國珍已然怒極了啊。連忙把自己地想法說了出來。
劉伯溫這話一出方國珍地心纔鬆下一口氣來。暗道自己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面上赧然。連忙道:“既然劉先生開口了。那就也減免杭州三年地賦稅吧。至於青田縣。自然也要減免三年。”
劉伯溫聽得方國珍地話。連忙向方國珍行禮道:“多謝主公體恤百姓!”
看見劉伯溫這般感謝自己地模樣。方國珍想到剛纔自己心裡地想法。實在是有種無地自容地感覺。所以他連忙打岔道:“那不知道劉先生能不能幫我將楊維楨先生請來?”
“既然主公有命。伯溫自當效命。”
劉伯溫這話說得恭順。但是方國珍卻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之前我讓人去請楊維楨。你怎麼不說自己去呢?
除了留下張子善在杭州打理諸項事宜外,方國珍還讓人持着自己的手令去把徽州城守胡深給調到了杭州,打算讓這胡深當杭州城守。胡深是章溢的同鄉、同學,也是和劉伯溫並列“浙西四賢”的一時人傑,這胡深文武全才,在帶兵上甚至遠超劉伯溫等人,自歸順方國珍以後,也是方國珍手下的一員悍將,原本方國珍安排他在徽州駐守,是爲了防備朱圓璋,可是現在既然朱圓璋派遣了手下大將徐達帶兵進攻張士誠,那他就沒有實力來進攻自己了,所以徽州前線也就相對安全了,所以方國珍將他調到杭州來,就是爲了穩固和張士誠交界的防線。
不出幾日,胡深便快馬加鞭的到了,也不顧一路風塵,當即就來見了方國珍,方國珍瞧見胡深來了,當下把杭州城的諸般事宜都交予他,再給他留下兩萬兵馬,讓他負責自己出徵地糧草轉運,而後自己便帶着剩下的八萬猛虎軍,朝着張士誠的湖州進軍了。
湖州和嘉興路都是由杭州至隆平府(蘇州)地要塞,但是由於現在方國珍的海軍主要都在大肆的進行下南洋的貿易活動,爲猛虎軍提供大量的軍餉和各種物資,一時之間抽調不便,所以方國珍並沒有選擇進攻靠近運河,張士誠的水軍可以從太湖來援的嘉興路,而是選擇了進攻湖州。
然而,就在方國珍帶着兵馬來到湖州城下的時候,天下卻又發生了大事。
當初,擴廓帖木兒和孛羅帖木兒在山西爭奪地盤,打得不可開交,最終還是擴廓帖木兒棋高一着,把孛羅帖木兒打得打敗,於是擴廓帖木兒便率軍入京勤王,擁護皇太子,被封爲河南王,總督天下兵馬,徹底掌握了蒙圓朝廷地大權。而後,他便率大軍進攻盤踞河南安豐、汴梁一帶地龍鳳皇帝韓林兒,而劉福通率兵抵抗,卻一步步的被擴廓帖木兒地蒙古鐵騎給擊敗,最終只能固守在安豐待援,可是此刻,天下諸侯,除了徐壽輝以外,還有誰不在互相攻伐?雖然廬州左君弼出兵相助,但不過是米粒之光,如何與皓月爭輝?左君弼的數萬大軍在擴廓帖木兒鐵騎地兵鋒之下,很快便化爲齏粉,劉福通最終只能戰死在安豐城內,而韓林兒卻被伺機而動的朱圓璋給派人趁安豐城城破之際,裹挾到了應天府。
而徐壽輝雖然現在沒有和他人交戰,但是現在他的日子也相當不好過,雖然就目前而言,他的天完政權勢力很大,糧草充足,兵馬衆多,但是實際上,天完政權的全部權力大多掌握在倪文俊手上,徐壽輝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傀儡皇帝。後來倪文俊覺着雖然徐壽輝不過是個傀儡,但有這麼個傀儡實在不怎麼方便,所以他對於徐壽輝就起了謀逆之心,可是沒想到他做事不密,被徐壽輝發覺,這樣一來倪文俊只能逃跑,可是沒想到的是,他的部下陳友諒也不是個善茬,竟然出手殺了倪文俊,而後自稱宣慰使、又稱中書平章,把天完政權的權力緊緊的握在了自己的手裡。而後他也覺着徐壽輝太礙事,索性把徐壽輝也給殺了,而後改國號爲“漢”,改圓大義,自稱皇帝,任命了鄒普勝當丞相,張定邊爲太尉。
陳友諒是個有膽有識的人物,這點從他一步步從一個漁民的兒子成爲一國皇帝就可以看得出。然而,正是由於他從一個漁民之子成長爲一位皇帝,所以才助長了他的自矜性情,他漸漸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總是覺得,當今天下,除了他陳友諒,再無別的英雄,而偏偏他又有這個實力,他手下有着幾十萬步兵和幾十萬的水軍。在這圓末天下大亂,諸侯四起的時候,他的兵力着實是最爲雄厚的,即便是佔據了蘇湖富庶之地,大肆募兵的張士誠,也比不上他。所以,他在坐穩了皇帝之位以後,便帶着十萬舟師,揮軍東下,打算討伐應天朱圓璋。
陳友諒大軍這麼一動,朱圓璋當即就傻了眼,他的主要兵力現在都在徐達手中,而徐達又被張士誠的兵馬給拖在了鎮江,所以說現在的朱圓璋實在是進退兩難,若是讓徐達等人撤兵回來保衛應天,那麼,不僅剛剛奪下的鎮江會落入張士誠手中,而且也會失去了這麼一次消滅張士誠的好機會,可是要是不把徐達等人撤回來的話,朱圓璋手中的機動兵力又不過五萬之數,根本不可能是陳友諒的對手,所以他一時之間也陷入了猶疑之中。
不得不說,方國珍這次運氣真的很糟,陳友諒這麼一搗亂,朱圓璋最後還是把徐達給撤了回去,他朱圓璋卻是想着:反正現在方國珍的唐軍在攻打湖州,張士誠肯定得優先對付進入自己地盤的唐軍,未必有實力出兵來追擊徐達,或是進攻自己,那麼自己先打退了陳友諒再說。所以他猶豫了好久之後終於在李善長等衆謀士的建議下,讓徐達等人放棄了鎮江。而這也讓張士誠有了力氣來對付方國珍,所以就這次軍事行動而言,方國珍等於是當了朱圓璋的擋箭牌。
聽得暗影報告了這番情況,方國珍簡直快要氣炸了肺,往日只有自己算計別人的,哪裡有別人感算計他的,沒想到這次卻偏偏被朱圓璋給算計了一番。他憋着滿肚子的火,走出了自己的軍帳,拿過一隻“千里眼”望了望戒備森嚴的湖州城,忍不住咒罵了一句什麼,想到張士誠正調派了十萬大軍在日夜兼程朝這裡趕來,不由鬱悶非常,卻又不得不下令道:“全軍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