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間的氣息曖昧地拂過我的面頰,我的心又砰砰地跳,我彆扭地別過臉,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又擰回來,迫使我面向着他,湊過來要吻我的脣,我乾脆抿脣,他鬱悶地後退了一點。
“又怎麼了?”
這口氣,好像我在鬧什麼小情緒似的。
我一把拉開他的手坐起身,“我纔不要做你的情人。”
他也起身,“你不想把孩子生下來嗎?”
“孩子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解決,你安頓好安萌跟曉妍就不錯了。”我冷冰冰地說着,起身就往客廳走。
他並沒有跟出來,我心裡有些失意,但這也許纔是最好的結果,我們彼此都很清楚,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
應着左佳明的要求,幾天後我又到警局去了一趟,做進一步的筆錄,這一次問的很細,包括安雅生前接觸的人,還有她有沒有跟我提過得罪到誰。
我想不出,安雅在會所的生活我一點兒也不清楚,但是關於她的生活和工作狀態我又不能全盤托出,她是尹正言派到葉修身邊去的人,如果我在警局說出尹正言這對商業陰謀,那簡直就是惹禍上身。
我坐在審訊室裡面,我對面坐着左佳明跟那個所謂的張叔,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這個人了,可他看起來還是很討厭我的樣子,甚至都不正眼瞧我。
張叔用手在跟前桌子上敲了敲:“安雅以前是銘夏的小姐,後來是葉修的秘書,你是尹正言的特助,從身份上來說,你們兩個怎麼都不至於有什麼多的交集,怎麼成爲朋友的?”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連這麼尖銳的問題都會問。
張叔繼續尖酸刻薄道:“難道你以前也是銘夏的姑娘?”
“張叔——”左佳明有些無奈地攔了他一把,對着我,抱歉地笑:“不好意思,他說話就這樣。”
我勉強地笑了一下,回答起問題來:“從工作上來說我跟安雅的確交集不多,不過她是個很熱心的人,前一段時間我有一次身體不舒服,她過來問過我,我覺得她人很好,聊了聊也很合得來,所以自然而然就成爲朋友了。”
那個張叔“哼”了一聲,把一份資料撇到我眼前,“銘夏的姑娘都不用本名的,安雅在銘夏的名字叫做‘黛佳’,這個黛佳跟過尹正言,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也說,你做過尹正言的情人。案發的時候你就跟安雅在一起,還有那麼多案發當時的細節你都說不清楚,你是存心的吧?”
左佳明攔也攔不住這堆詆譭性的問題,我臉色微變,故作鎮定地笑了笑:“張警官說笑了,跟過尹總的姑娘那麼多,如果我真要*,傾家蕩產也不夠啊。”
他盯着我,眼神兇狠。
這次的筆錄做的很不愉快,我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左佳明跟在我身後,滿懷內疚,“你不要跟張叔那個人一般見識,他就是老頑固,說話也難聽。”
我搖搖頭:“我不在意,你們怎麼說我都好,只要你們能夠找到兇手。”
他點了點頭。
安雅曾經說過A市的警察很不給力,現在我信了,這件事也不能都靠警察,畢竟我手裡還有別的線索,只是沒有到披露的時候,我要想點辦法,既能幫到警察又不會暴露我自己。
我跟葉修聊過這件事,安雅不願意繼續爲尹正言工作了,尹正言一定很生氣,所以他有足夠的動機,但是沒有證據,現在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將他和安雅關聯在一起,警察調查顯示他們有接觸都是早些時候的事兒,用警察那些官方而客套的話來說,就是不足以成爲證據。
畢竟是遠洲的員工,慘案發生之後,安雅的身份被披露出來,一時間到處都議論紛紛,很多關於遠洲員工資格審覈的流言蜚語傳播開來,所有人也更樂於輕信安雅是葉修的情人這個說法,於是葉修在工作纏身的時候還不得不應付警察的調查,隔三差五地被交到警察局去,每天回來都顯得很疲憊。
警察甚至還懷疑葉修跟安雅是情人之間反目,所以葉修才動了殺意,拿他也當做一個重點的嫌疑對象。
不知道爲什麼,我寧願相信他,我覺得葉修是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的。
我一直在絞盡腦汁地想要怎麼讓警方知道安雅在離開銘夏之後依然跟尹正言有密切的聯繫,好讓警察把尹正言這邊的老底也翻一翻,可是還沒等我想出法子來,事情卻出現了意料不到的翻轉。
那件據說之前不知道弄到哪裡去的證物找到了。
***
正如尹正言所說,那是一個髮卡,關於證物爲何失而復得,警察的解釋很模糊,直說是相關的工作人員在轉移證物的時候遺漏了,現在又找了出來。
髮卡上面有兩個人的指紋,除了安雅之外的另外一個指紋,也屬於一個我們認識的人。
是姜曉雪的指紋。
發佈消息的當天,姜曉雪立刻就被逮捕拘留起來協助調查,左佳明特別興奮地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姜曉雪被抓是一件好事,我就不用提心吊膽了,可是我總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很怪異,現在這個證物出現的也很怪異。
葉修下班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吃飯的飯桌上,我跟他說起這件事,他眉心蹙在一起,也說,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我一邊吃飯,一邊有點兒含混不清地說:“不管怎麼樣,姜曉雪被抓了,我就不用擔心了,不必成天到處搬家就害怕她找到我。”
“你現在住在我這裡,她也找不到你,這裡IP是有專家級的防火牆的,監控她也調不到。”他反駁了一句。
“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住下去吧。”
“怎麼不能?”他挑了一下眉,“我是這裡的主人,我又沒趕你走,你可以留在這裡在,直到孩子出生。”
我看着他,突然很想問問,那孩子出生以後呢?
不過,我纔不會問這麼沒眼色的問題。
“我要走的,”我頓了頓,說:“等我找好地方就搬。”
他低頭吃飯,不理會我了。
考慮到我在找到新家之前還得寄人籬下幾天,我討好地說:“你家廚子做的這個土豆燉牛腩真好吃。”
他還是不理我。
我又幹巴巴地說:“哎,葉修,我給你講個笑話好不好?”
沒有迴應,我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死了。
真是小氣的男人,我靈機一動,終於想到一個他一定會有興趣的話題:“對了,說起來,姜曉雪現在被抓了,應該有一個人會很着急。”
果然,聽到我這句話,他的動作立刻停下來了。
他擡頭看着我。
我眯着眼睛笑,你問我啊問我啊。
過了大約有一分鐘之久,他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誰會着急?”
“尹正言。”我說出這個名字,突然覺得這件事我大概不應該說的如此歡欣,他跟尹正言雖然感情不好,可再怎麼說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好在他看起來並沒有太激動,淡淡地說了句:“是着急姜曉雪手裡的資料吧。”
我點點頭,“我聽尹正言說,姜曉雪設定了一個程序,一旦兩天內沒有她的指令,就會自動發那些資料到警局去,現在姜曉雪被抓起來,他一定要急瘋了。”
“兩天是嗎。”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所以說,現在只能等時間一到,那些資料自動發佈出來了。”
一旦資料發佈出來,尹正言下半輩子一定是沒法從監獄裡面出來了,我看着葉修的樣子,真搞不明白兄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仇恨。
我小心翼翼問了句:“你跟尹正言到底是……?”
“如你所見,是兄弟。”
我一聽這話就頹了,他擺明了是不想說。
“不說拉倒。”我索性低頭扒拉飯。
我不太關心尹正言這個變態會怎麼樣,但畢竟曾經有過這麼些過往,閒着的時間裡,我還是很關注這件事的動向,所以我找到左佳明,將那個程序的事情告訴了他。
左佳明是警察,如果姜曉雪的程序沒有問題,那意味着他也會收到那份資料。
想到曾經價值萬金很多人求而不得的資料如今即將要被像發傳單一樣地發出去,我不免有些心疼,左佳明一句話撇了過來:“你傻嗎,反正就算有機會,你也不一定有命拿到那些資料啊。”
安雅那宗案子馬上要進入上訴環節,可姜曉雪本人一直不肯承認是她做的,我想讓左佳明跟她談談那個程序的事情,但是左佳明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她單獨接觸,所以我們只能等。
好在,只不過是兩天的時間。
我跟左佳明甚至都算好了姜曉雪被抓的時間,按照她每一到兩天輸入一次指令的規律來算,推算好了程序自動發送資料的時間,然後守在電腦跟前等。
一直等到了晚上十點多,我都有些困了,左佳明的郵箱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到了十一點,連左佳明也打起哈欠來,我坐在電腦跟前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他的郵箱,越來越絕望。
“有沒有可能發送的郵件中途被攔截?”我抓住了左佳明的衣角問,他無奈地搖頭。
“這個我也不知道,按理說可能性不大。”
我鬱悶至極,手機響起來的,是葉修的來電,我這纔想起我今天晚歸卻沒有跟他說。
我看了一眼電腦前坐着的左佳明,跑到另外一個房間按下接聽。
他很簡潔地說了兩個字:“下樓。”
我懵了,“下什麼樓?”
“這麼晚了,你還留在左佳明的房間裡面做什麼,下樓,回家。”
“你怎麼知道我在左佳明這裡……”
“你不就是想看那些資料嗎,想確定資料會不會如你所想的發送出來,你那點兒小心思,誰會猜不透。”
我的意圖被一針見血地說了出來,我有些不自在,跟左佳明道別,他說:“我送你。”
“沒事,我打車回去,也不遠。”
是不遠,但關鍵是我不想讓左佳明發現我跟葉修住在一起,不然指不定他又要說些什麼。
不能讓左佳明再爲我操心了。
左佳明想了想,“那我就送你到小區門口。”
我沒再推辭。
沒想到,剛到樓下,就看到了葉修的車。
我走下樓梯一步也挪不動了,趕緊轉了身對着左佳明說:“你就送到這裡吧,我自己可以走出去。”
“可……”
我不等他說完,匆匆道:“真的真的不用送了,再送我跟你急!”
“你……”
我把他推着轉過身去,又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你快上去吧,你看你這細皮嫩肉的,走夜路搞不好會被劫色!”
他笑出聲來,沒再跟我計較,“那拜拜啦。”
我鬆了一口氣,這才灰溜溜跑到葉修的車邊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
我有些抱怨地說:“你也用不着到樓底下來接啊,萬一讓他看到了,我說都說不清楚。”
“怎麼不清楚了,我覺得挺清楚的,讓他搞清楚你就是我的。”
葉修並沒有回頭看我,說出來的話卻嚇了我一跳。
心裡的感覺有些微妙,又有點兒高興,可又覺得自己不該高興。
車子駛動了,我故作鎮定地回:“我纔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他笑了一下,“就你這拖社會主義後腿的腦子,我收了你也是爲民除害。”
“……”我反應了一會兒,確定他這話是在罵人。
“說誰笨呢?”我有點惱。
“不笨還專門找個警察等在電腦跟前,就你這樣怎麼玩的過尹正言。”
“是誰當初那麼想要那份資料,哼,你要資料也是爲了對付尹正言吧?你敢說你就沒有等資料自動發出來。”
“我還真沒等,”他直視着前方,說:“你說了這件事之後我昨天和今天觀察了一下尹正言的表現,他不但正常上班,還非常鎮定,尹正言不是可以這樣不動聲色的人,安雅的死很詭異,證物出現的也很詭異,就連姜曉雪被抓這件事也非常奇怪,尹正言一定從中動了手腳了。”
紅燈了,他踩下剎車,回頭深深看我一眼,“有時候我覺得你還有那麼點兒可以稱之爲智商的東西,有的時候我又覺得你這麼蠢,怎麼跟尹正言鬥,還好沒有繼續把你放在他身邊。”
我更鬱悶了:“是啊,我可不像您,您多聰明啊,您明明知道這件事有問題,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算好了我跟左佳明都傻子一樣等在電腦跟前,然後跑來接我,您這是安的什麼心啊,來看笑話嗎?”
我可以把那些“您”字咬的很重,濃濃的反諷意味。
他被我逗樂了,嘴角勾了勾,“是啊,我看的還蠻開心的。”
我冷哼了一聲,索性不再理會他。
可過了會兒,我自己又按捺不住了,“那是不是說,姜曉雪有可能不是殺安雅的兇手?”
“很有可能。”
我想起姜曉雪來,真是個傻女人。
如果是尹正言操作,把她送入監獄,那就更加悲哀了。
“那如果審判的話,會是什麼結果呢?”
“安雅是孤兒,沒有親人協助檢察院起訴,如果判的話,八成會是無期徒刑。”
“可她還有男朋友呢,如果協助起訴呢?”
“那有可能判死刑,不過……”綠燈亮起,他踩了一腳油門,慢慢地說:“我去看過她男朋友的情況了,身體狀態太糟,要他來協助起訴不現實。”
我想起安雅的男朋友,心裡又是一陣難過。
沉默在車廂裡面彌散,良久,他說:“逝者已逝,我和左佳明都在想辦法調查真兇,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安雅的男朋友那邊我讓詹雲哲照顧着,經濟上的問題都能解決,你好好養胎,這些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
我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只是心底突然地泛起一絲暖意來。
他考慮的很周到,就連安雅的男朋友都做好了安排,他的細心和體貼讓我有些感動。
我突然想起什麼來,“可是我記得你不是也很想要那份資料嗎?現在資料下落不明瞭,怎麼辦?”
“是很想要。”
車子緩緩駛入小區的底下停車場,他的聲音也更慢了:“如果有了那份資料,我一直以來計劃的事情就能實現了,這件事不光關於我自身,完成了我對我媽也有個交代。”
我有些震驚。
他曾說過去年他母親出了車禍,差點喪生,看來這些豪門紛爭比我想象的更加複雜和不堪,也難怪他一直不願意跟我細說。
車子停好了,我問:“那現在資料沒有了,你的計劃怎麼辦呢?”
他解開安全帶,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現在我有更想要的東西了。”
我不明所以,“什麼?”
他自顧自地下車,“你早晚會知道。”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我跟着下了車。
***
沒等到資料,我跟左佳明都特別失望。
左佳明做夢都想抓住尹正言,所以反應比我還要激烈,連續頹廢了好些天,我是個小人物,沒有那種一定要抓壞蛋的決心,我的生活還得繼續,我開始在網站上看哪裡有合適的房子。
曉妍的那種房子就不錯,但是太貴,我不但買不起,連租都租不起。
我抽着空去看了曉妍一趟,她的狀態挺穩定,還是抱怨葉修不常常看她,不過明顯已經適應了許多,這讓我覺得我這妹妹隨遇而安的秉性還真可怕,當情人她樂意,當個不受寵的情人她依然很堅定。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我想了想,給摸着肚子的她拍了一張照片。
最近葉修對我特別好,而我又是個意志不夠堅定的人,我需要有個東西來提醒我不能犯錯,我乾脆把大肚子的曉妍設置成了桌面壁紙,沒事看一看,還能做個警示。
這種方式有點兒自虐,我感覺我也越來越變態了。
房子很好租,但是適合孕婦住的房子卻不那麼多,我想要樓層低一些,然後採光好的房子,這樣的房子普遍價位高一些,我又接受不了。
雖然最近葉修還養着我,但是等我搬出去以後就不一樣了,全得靠自己,我挺着個肚子找工作也不好找,手頭只有尹正言給我的那些錢,還得省着花,我頓時覺得自己的生活又捉襟見肘。
某天晚上葉修在浴室洗澡,我在電腦跟前瀏覽租房的網頁,葉修的手機突然響了,我過去看了一眼,來電的是安萌。
平時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我都不管,等他出來之後會自己再回電給對方,但是這個電話讓我心裡有些不舒服。
一年前,我給葉修打電話的時候,安萌接起來,說的就是葉修在洗澡,然後不分青紅皁白就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
於是,我決定幹一件缺德事兒,罵安萌一頓我是沒膽量,但是接看了這通電話給她添添堵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要是效果好,乾脆如此順水推舟地棒打鴛鴦,讓他倆分手,然後葉修跟曉妍好好在一起,我也算爲曉妍出了一份力。
於是我按下接聽。
“喂,你好。”
那邊如我料想地沉默了好一陣子,“……你是誰?”
我當然沒傻到自報家門,我清清嗓子,切換到一個無限嬌嗔的模式,說:“你找修嗎?他在洗澡,你有什麼事情呢,我可以幫你轉告……”
我自己的聲音,我自己聽着都覺得噁心想吐。
“先說你是誰,爲什麼會拿着葉修的手機?”安萌的口氣很不友好。
我心裡暗爽不已,覺得自己好歹是報了一年前的仇,我繼續嬌滴滴地說:“那你又是修的什麼人呢?我可沒聽他提起過你啊。”
那邊“啪”地掛斷了電話,嘟嘟的忙音傳過來,我樂呵呵地放下手機。
哼,安萌,你也有今天!
想到安萌生氣的樣子,我心裡更開心了,放下手機轉身,笑容在臉上凝固住了。
葉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浴室出來了,看着我,眸子裡面一絲狡黠的笑意:“人類在二十多歲還會經歷變聲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