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陰差陽錯的事情很多,蘇錦明白,盛譽的意思是爾嵐很可能是沈言之的孫女,而沈清纔是陸家的孩子。如果這樣,陸成方對爾嵐冷淡的態度足以說明一切。
腦海裡閃過一些什麼,蘇錦還沒來得及捕捉,門突然傳來的聲音卻讓她陡然一驚,那絲思緒便隨之灰飛煙滅。
盛譽的動作夠快,卻沒有來人更快,漆黑的槍瞬間抵在他的額頭。
月光中,男人白皙的面色顯得有些蒼白,棱角分明鐫刻般的五官神秘誘人,雙眸黝黑明亮的盯着眼前的盛譽,如同一把刀子,隨時會將對方劈開兩半。
“夜曦?”
盛譽蹙眉,顯然從夜曦快的驚人的動作裡判斷出了他是誰。
“靠我老婆那麼近,你準備做什麼?”夜曦脣角帶着笑意,側臉卻盡顯寒意森森,令人看着便覺得心驚膽戰。
盛譽強壓着對夜曦的恐懼感,不答反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怎麼知道……”夜曦似乎並不介意盛譽是否回答過自己的問題,反倒好似對他的問題很感興趣,“怎麼說呢盛譽?自從陸爾嵐死去以後,你的理智就徹底喪失了。我跟蹤你足有半個月,你發現了嗎?”
盛譽憤怒,臉色鐵青,“你跟蹤我!”
“以你現在的狀態,我很不放心。”無視他的憤怒,夜曦擡手搭在盛譽肩上,看似長輩般語重心長,卻帶着濃烈的諷刺,“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如果是從前的你,會感覺不到我派人跟蹤。可是現在呢?陸爾嵐的死把你變成了徹底的蠢貨,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別人,陸家、沈家,甚至是蘇錦,爲什麼?因爲你愧疚!”
低沉的聲音,咬牙切齒的語氣,猶如喪鐘,猶如骨刺,深深扎進盛譽看似平靜的眼眸裡。他緊緊盯着夜曦,強烈壓抑的憤怒正在爆發。
可是夜曦的一句話,卻讓這種憤怒被瞬間澆滅。
他說,“別忘了,害死她的真正凶手,是你……”
盛譽倒退幾步,猛地撞在牆上,方纔的凌厲霎時散去,彷彿靈魂被人吸走,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行屍走肉般,他無力的靠在牆上,一雙有力的雙臂下沉,晦暗的雙眸毫無生息的望着空蕩蕩的黑暗。
從沒見過這樣的盛譽。
在蘇錦的記憶中,盛譽向來是囂張跋扈不輸夜曦,常常是兩個人對着幹,比誰更囂張。盛譽掌控着盛世集團,王者般行走於塵世間,彷彿從來沒人能把他打敗。可是現在,他卻如同喪家之犬,彷彿有再多的榮耀和金錢,也無法填滿他的世界。
黑暗中蘇錦突然笑了。
爾嵐,你不是問我,他愛過你嗎?
現在,我替他回答你,他愛,深深的愛過你,也許今生今世,他永遠都只愛你一個人。
可我知道,你希望他過的好。
“你說的對。”
盛譽猶如從墳墓裡發出的聲音迴盪在空蕩的房間裡,“每天,我都活在
和她的記憶裡。你知道那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開始,我試着讓自己和從前一樣恨她,恨得越深,記得越重。知道嗎?當你回憶起她所有的美好,都沒有你,而她所有的痛苦都只有你的時候,那種感覺,簡直要把我逼瘋了!後來,我開始告訴自己她的死與我無關,是命運,或者是別人害了她。比如陸家、比如,蘇錦……”
他低着頭,虛空着聲音輕輕笑着,笑了很久很久。
蘇錦站在那裡,突然覺得害怕。眼前都是爾嵐的笑容,耳邊都是她的話,她說,“小錦,你說爲什麼呢?大家都喜歡你,卻討厭我?你說,盛譽他,算不算愛過我呢?他是這世界上除了你,唯一真正在意過我的人。”
她說,“小錦,不要告訴他,我髒了,好髒,我想讓他以爲,我至少乾淨的死了……”
蘇錦的身體在發抖,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所以,我查她的身世,查她的死,我,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痛苦讓他的聲音變了調,男兒膝下有黃金,從來沒有給誰下跪的盛譽卻如同沒了骨頭,噗通跪在地上,孩子般嚎啕大哭。
蘇錦盯着他,冰冷的眸子,冷的如同那天夜裡的海水,如同那個凌晨時降下的霜露,如同孩子離開她的身體時,冰冷的體溫。
她擡腳,想朝門口走去,可剛剛挪動腳步就覺得胸口劇痛。甜腥味涌上喉頭,熱血逆流,眼前一片深刻的漆黑。黑暗中一隻手朝她伸過來,她幾乎本能的依靠在那隻手上,綿軟的身體朝着略微有些溫度的方向倒下去。
似乎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錦兒,錦兒!”
她微微蹙眉,搖了搖頭,“別叫,我疼……”
好疼,心好疼。每一聲,都如同是爾嵐在叫她,小錦,小錦救我,救救我!
夜曦緊緊抱着她,看着鮮血滿了她的胸口,身心劇痛。不顧盛譽,他抱起蘇錦就衝出去,門口守着許延。
“把盛先生帶出來,痕跡做乾淨!”
“是!”許延擔憂的看一眼蘇錦,進去房間。
沈千秋的房間就在這條走廊的盡頭,和沈言之分別佔用了走廊中間比較好的兩個位置。
十幾分鍾前,沈千秋接到個電話,之後的情緒一直陰沉着。顧惜很緊張,今天應該是她和兒子見面的時候,可現在看沈千秋的情緒,她真擔心他不會讓她見到。
“不早了。”她試探性的開口。
沈千秋沒有理會,坐在牀邊,雙臂胳膊肘搭在膝蓋上,漆黑的眼眸注視着地毯,看似在觀察地毯上精美的紋路,實則,他在想剛剛電話裡的內容。
電話是夜曦的手下姚俊打來的。
“沈少,楊帆發現盛譽跟蹤,逃跑了。”
現在看來,計劃似乎成功了。
邀請沈言之本來就是個幌子。蘇錦還活着,在很多人,尤其是當年參與綁架的人看來是個巨大的威脅。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殺掉她,
所以蘇錦暴露在公衆視野下是危險的。沈言之同意夜曦借他到晚宴來給蘇錦當擋箭牌,卻絕對不會知道夜曦還打着另外的主意。
因爲沈言之前來,就意味着他可能站在了夜曦這面,對很多人來說這是個可怕的信號。但,總要有人不相信的,總要有人前來探探虛實。
可是這個前來探虛實的人居然是楊帆,就有些怪異。
陸家和沈家表面和睦,暗中鬥爭已久。同一個戰場上出來的兄弟,都是國家的英雄,但一個是現任軍區司令,另一個卻在幾年前就不得不退居家裡,任何人都會產生負面情緒。陸成方看似退居T市,實則子女在京中商業圈卻有令人忌憚的勢力。沈言之看似位高權重,實則手裡沒什麼錢。
沒人不想權錢雙收,所以沈言之和夜曦聯合,在外人看來就是權錢雙收的事情。有人自然會因爲忌憚,想要阻止,但更多的人則會懷疑沈言之到底來了沒有。
宴會開始後,沈言之一直沒有路面,在普通人看來是沒來,在有心人則是更加懷疑。肯定會有人派人去看看沈言之到底來了沒有。
但如果這個人是別人,或者可信,是楊帆……似乎有些蹊蹺。
都是特種兵出身,楊帆的反偵察能力很強,盛譽雖然身手了得,但對付楊帆還差了點兒。能跟蹤楊帆一直到沈言之的屋子然後再看着他走掉而不被他發現,明顯很難。所以……
如果沈千秋沒有猜錯,楊帆演了一齣戲。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和陸成方身上。如果是這樣,那麼,陸成方又想掩蓋誰呢?
對於沈千秋這種陰鬱的表情顧惜太過熟悉,半分不敢打擾,因爲打擾的後果很可能是她很久都見不到兒子,那樣的經歷,有一次就夠了!可是時間漸漸遠去,想起孩子稚嫩焦急的臉龐,顧惜心如刀絞。
恨,恨死了沈千秋,爲什麼要生生奪走她的孩子,她明明已經離得遠遠地,明明已經跟他沒有關係!他家裡有妻子,有孩子,都已經那麼幸福,爲什麼要奪走她唯一的幸福呢?她很明白蘇錦對白瀟瀟的厭惡,因爲,感同身受!
門砰砰響起,沈千秋蹙了蹙眉,“開門。”
無奈,顧惜只得去開門。
“蘇錦!”她驚叫下,沈千秋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她身邊。
蘇錦昏迷在夜曦懷裡,胸前的衣裳早已被鮮血染紅,可見的是又嘔血了!顧惜慌忙讓開路讓夜曦抱着蘇錦進來,急問,“怎麼變成這樣,我不是告訴過你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生氣的嗎?”
追着夜曦,顧惜忍不住嘮叨。等到蘇錦剛剛放在牀上,她就衝過去替蘇錦診脈。
沈千秋蹙眉看着她,竟一時間沒了動作。
顧惜診脈的時候,表情很認真,帶着濃濃的擔憂,這樣的她,對沈千秋來說甚至都有點兒陌生了。
“準備藥品。”顧惜突然開口,接着報了一堆藥品。沈千秋轉身,默默開始準備。讓蘇錦儘快輸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