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仙)趕了三天的路纔到了秦牧的府邸。莫謙君帶着衆人在府外走了半晌,之後才登門。
秦家闔府相迎,不少人嚇得直接跪地,有兩個人還喊着‘狐仙饒命’跑開了,也不知到底是做了何等有違良心的事情,怕神明問罪。
“老朽管教不力,謙君大人莫要見怪啊。”秦牧氣得直哆嗦,仍是點頭哈腰的跟莫謙君陪着不是,隨後便將衆人引進了女兒的閨房。
“這就是我的小女兒,秦嵐芷,今年二十歲......”秦牧說完就握緊了雙拳,似是在極力的隱忍,仍是紅了眼眶。
彭曼曼低頭望去,不覺愕然,因爲牀榻之上躺着一個形如枯槁的人,如果還能稱其爲人。
本是雙十年華的女子,如今頭髮灰白,還所剩無幾,白色的頭皮在發縫間依稀可見。用骨瘦如柴這個詞來形容她一點兒都不爲過,她的每處關節都十分的突出,似乎只剩下那麼一層皮包裹着骨頭。
“拜見謙君大人...”女子氣若游絲,對着他們的方向微點了點,就似是用去了不少力氣。
“你現在身體不適,那些虛禮就免了。跟我說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察覺到不舒服的?”
剛纔在府外看了一圈,莫謙君的心中已經有所瞭解,如此詢問,也不過是爲了進一步印證他的想法。
“好像...是白閣死後不久吧...白閣是我的未婚夫,他...死在了來迎娶我的路上...我不記得是哪天開始的,每到晚上,就覺得身體變得異常冰冷......好冷...”秦嵐芷說着就昏睡了過去,眼角還掛着淚,看起來十分的痛苦。
“你帶着家僕出去吧,除了送飲食過來,誰都不要靠近這個房間。”莫謙君遣退了秦牧衆人,隨後便席地而坐,雙手合十。
彭曼曼眼見葉裡在房間的四角都貼上了黃色的符文,心裡立時緊張了起來,午馬和林正英的電影畫面開始不停的在她的腦中盤旋,沒一會兒額頭就覆上了一層薄汗。
此時本是閉着眼的莫謙君突然雙眼大睜,左手握住右臂,右手出劍指,憑空畫起圓圈來。他的白衣被勁風鼓動飛舞,白髮也飄動了起來。
彭曼曼眼見莫謙君在秦嵐芷的周身畫了個泛着金光的圓圈,只覺驚奇,於是低聲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這是爲了保證你師傅施法除邪物的時候,秦嵐芷的身體不會受到傷害。”趙秋寒這幾年跟着莫謙君也見識了不少,猜到這個女子該是怨靈纏身,對彭曼曼卻是不敢直言,怕嚇到她。
“邪物??”彭曼曼聽到這個詞哆嗦了一下,心說她是不是不該在此逗留,以免看到太過刺激的畫面呢。
“徒兒,你可以讓秋寒帶你四處走走,秦府的景色也是不錯的。”
莫謙君似是猜到了彭曼曼心中所想,適時的出了聲,他再度雙手合十,間或擡手撓一下頭髮,看起來十分的滑稽。
“哈哈,正好我想解手。”彭曼曼尷尬的笑了兩聲,隨後就拉着趙秋寒跑了出來。
如果她沒有猜錯,莫謙君一定是不願讓她看到自己頭髮凌亂的樣子,這傢伙的心思有時未免太過好猜了。
“請問,茅廁在哪裡?”趙秋寒抓着一個路過的僕從問了一句,不想他一臉驚恐的掙脫了趙秋寒的手,往一個方向指了一下後便慌忙跑開了。
彭曼曼一臉狐疑的看了看趙秋寒,見他聳肩攤開兩手,顯然是常常碰到這種事情,已然司空見慣。
秦府中的亭臺水榭確實做得很用心,在清冷的月輝之下,別有一番情致。
彭曼曼和趙秋寒信步往那個家僕所指的方向走去,在一個燈火通明的窗前雙雙停住了腳步。
“什麼狐仙!他就是個吃人的狐狸精!你是老糊塗了才把他給招了來!”
這個憤怒的聲音出自一個男人之口,他可能慣常抽菸喝酒,嗓子沙啞不堪,是名副其實的菸酒嗓。
“小聲點兒,謙君大人手眼通天,別叫他聽了去!縱使他真的吃人又如何!反正我一把老骨頭的,只要他能救嵐芷的命,我就不介意給他當下酒菜!”秦牧的語氣也是難掩憤怒的,聽屋中有瓷器的破碎聲,也不知是誰摔碎了什麼。
“我看你就是想讓那個病秧子跟我分家產,我告訴你,一分兒也不許分給她!”
“我這還沒死呢!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葷話!”
屋中又傳來了東西碎裂的聲音,彭曼曼卻是聽不進去了,立時調轉身形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有不少人都對莫謙君抱有看法,他本人都未曾介意,你真的不必如此動怒。”趙秋寒緊跟着彭曼曼,急忙出聲勸慰,不想這孩子人不大,氣性倒是不小。
“你跟葉裡都活着,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怎麼不幫我師傅解釋一下呢!他自己呢,也任由百姓這樣冤枉他,不出面爲自己辯解嗎?”彭曼曼莫名就氣紅了眼,她終於理解了莫謙君眼中的其他內容,那或許是孤獨,或許是不被理解。
“我和葉裡由於個人原因,都沒有選擇回到本族,而是都留在了莫謙君的身邊,所以兩族將我二人視爲叛離者,自是不會對外界張揚。至於莫謙君本人......無方上仙,也就是你師祖,可是一直教授他君子之道的。他起初也是會辯解的,可是沒人聽得進,也沒幾個人敢聽,他又不願動用武力...久而久之,他就懶得再去解釋了。”
回到了屋中,彭曼曼再度跪坐在了莫謙君的旁邊,他的發柔順如初,顯然是在她出去的時候捯弄好的。
彭曼曼看着他挺得筆直的背脊,莫名心酸,他正專注的盯着圓圈中的秦嵐芷,彷彿隨時準備着要與侵襲她的邪物對抗。
“來了。”
眼見莫謙君的櫻脣蠕動,緩緩吐出了兩個字,彭曼曼心中一驚,只覺身體霎時變得僵硬。縱使這兩天見識了太多奇象,她仍是對未知的邪物充滿了恐懼。
“想看嗎?”趙秋寒好意攬上彭曼曼瑟縮的肩膀,在她耳側輕聲問了句,眼見她的眼神不安的晃動了半天,之後仍是用力點了下頭,不覺在心中爲她的勇敢叫好。
雖然害怕,可是好奇心還是佔據了上風。
彭曼曼任由趙秋寒用一片不知名的樹葉在她的兩個眼皮擦了擦,又在她的耳際擦了擦。之後就見秦嵐芷的身旁多了個渾身浴血的男人,還聽到他的嘴裡嘟噥着什麼。
他正擁抱着秦嵐芷,滿臉柔情,嘴角甚至掛着笑,眼球卻是極度外凸的,而且沒有眼仁,完全被白色覆蓋,還在不住的滾動。
彭曼曼急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