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江魚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在一片朦朧的霧氣中飄浮。
二丫頭!那個正揹着自己搗鼓辮子的,不就是二丫頭嗎!江魚欣喜若狂,忙靠上去。
“二丫頭,你看,我給你買的鈴鐺”
二丫頭還未答話,耳側又響起小猴子氣鼓鼓的抱怨,“江魚哥哥,你又偏心,就知道給二丫頭買好東西,我的呢!”
江魚一樂,又想在褲兜裡掏,小猴子的臉卻變了,變成了老傢伙,“江魚,你可有日子沒陪我說話了”。
“老傢伙!”江魚激動喊道,雙手向前就想抱他,卻抱了個空。
眼前霧氣翻滾,又現出清淺的美顏來,“江魚,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江魚呢喃應道“我,我…”
卻又被人將頭掰轉過去,是劉軍,他滿臉的責備,“江魚!你怎麼不幫我們報仇?”
報仇?
報仇?
報仇?
江魚痛苦地撓着頭。
剛纔還跟他說話的二丫頭,小猴子的臉突然湊了上來,“對啊,江魚哥哥,幫我們報仇。”
一張張熟悉的村民的臉,皆是七竅流血,圍着他轉,“報仇”“報仇”“報仇”…
“報仇!我要報仇!”
江魚大吼着,坐起身!急促地喘着氣…
溫和的暖風,迎面吹來,帶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肺,耳邊還傳來歡快悅耳的鳥叫聲,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
江魚懵懵地看着前方,這是哪?環顧附近的山色,顯然是黑龍山。可是黑龍山向來冰冷至極,怎麼會有鳥語花香的景色?而自己是怎麼到這地方來的?
平息一會,摸了摸胸口,除了衣服上破着一個洞,其他的一切正常。
我不是死了嗎?咦?腿也好了!
這…
復又使勁揉揉臉,確定這不是夢,自己還活着,身上的傷也好了!
蹦了幾下,確認自己沒有誤診,江魚一臉迷惑,百思不得解之下,只道是村民們在天之靈,保佑着自己。
伸手撿起靜靜躺在身側的黑筆,發現它變了,原本黑亮的筆身,現在多了幾道暗紅色的紋路,黑紅交錯,更顯古樸華貴。
而且,拿着這筆,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彷彿它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與自己血脈相連。
研究半晌,不得要領,只能做罷。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只要活着,就夠了!
倒頭又沉沉睡去…他實在是太累了…
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變化,令江魚應接不暇,尤其是村民們的死,對他來說更是刻骨的打擊。仇恨的種子,深深紮根在心底…
少年的心性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冷…解這冷的辦法,或許只有手刃仇人了吧…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至補足了精神,才琢磨起出去的方式。
這片山坳的四周,皆是光滑的峭壁,高聳入雲,江魚試了幾次,根本沒辦法爬上去,再者爬上去,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走出這黑龍山。
在山坳的角落裡,有一道暗河,河水流動速度極快,江魚推測,這暗河應該會匯向沅江,走水路!試試運氣!
先洗了一個澡,將自己收拾乾淨,江魚順着暗河,往前摸索。
黑龍山腳,奔騰的沅江水面上,江魚冒出頭,回首看看巍峨的黑龍山,暗自慶幸自己的選擇正確。
更讓他意外的是,自己的傷不僅好了,而且身體還強了很多!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剛纔水下的暗流卷着他連續甩在幾塊礁石上,換作往常,怕是早就負了傷,今日卻一點沒有,甚至都沒怎麼感覺到疼痛!
身體的變化令他心中不禁對報仇的信心又漲了幾分!
這次不敢再去封村,只是朝着那個方向拜了拜,便頭也不回地順着沅江而下。
一個月之後,坎洲中部區域最大的城池,雲夢城的中央街道上,一個少年,身着獸皮,不緊不慢地走着。
街道兩側熱鬧的叫賣,各式沒見過的商品,交頭接耳的路人,似乎都與他無關。
路上與他靠的近了,會明顯感覺到一股寒意,要是與他對上眼,更會被那冷落冰霜的眼神震到。
於是少年的周圍,空下一塊區域,在這人頭攢動的街道上,格外突出。
正是江魚。
他趕了一個月的路,纔來到這雲夢城。
雲夢城之所以叫雲夢城,是因爲這座城毗鄰的山上,有一個宗派,喚作凌雲宗。
在常人看來,凌雲宗坐落於雲層之後,宗下弟子門人過千,上山下山都如在雲海裡穿梭,久而久之受他們庇護的這座城,就叫成了雲夢城。
江魚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參加凌雲宗的選拔,拜入山門之下。
他迫切渴望得到實力,自己一個人誤打誤撞是不行的,依附於某個宗派,是明智的選擇。
選擇凌雲宗,是因爲它實力在坎洲排得了上數,又遠離黑龍山,芸芸衆生,仇人能找到自己的概率太過渺茫。
凌雲宗的位置,根本不用他打聽,因爲街上,隨處可以聽到有人激勵討論凌雲宗即將開始的拜山儀式,稍加整理,便能知道何時何地。
這一個月以來,江魚已經能適應身體的變化,對強壯的肉體,十分滿意。只是武道修習方面,還是毫無進展,畢竟閉脈者的傳說,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至於閉脈者能不能拜入凌雲宗,江魚壓根沒考慮,他一直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即使被拒絕,他也不會氣餒,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只有嘗試,嘗試,再嘗試。
“閃開,閃開,都閃開,不要命了!”大街上突然想起一陣不和諧的喝罵,然後就是轟隆隆的雜亂蹄聲。
一時間慌亂的人羣,如同被煮沸的油,炸開了鍋,馬嘶人囂,原本的秩序頃刻間化爲烏有。
五匹高頭大馬,像風一樣捲過街道,中間的那匹最爲顯眼,肌肉勻稱強壯,鬃毛金紅混雜,燃燒着火焰般的色彩。
每匹馬身上都坐着一位少年,中間的那位,衣着華貴,顯然,這羣人,是以他爲首。
五個少年,手中的長鞭揮舞,風馳電掣,有避之不及的路人,被帶倒,剛想罵幾句,待看清幾人手中的長鞭,到嘴邊的話又憋回去,自認倒黴。
江魚眉頭微皺,不想生事,也側過身子,讓到一邊。
這時,從江魚身後的藥鋪內,突然衝出來一個小男孩!
他懷裡抱着幾包藥,着急回家,並沒有注意到奔來的馬羣。等到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街道正中央。
而那五匹駿馬近在咫尺!
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小男孩被嚇呆在原地,愣愣得看着。
一切發生的太快,靠近的江魚,想也沒想,就閃身上前,一把將小男孩護進懷裡,自己的後背對着高高擡起的馬蹄!
譁…
兩側的人羣響起一陣譁然,如此神俊的大馬,又在全速衝刺中,這樣的力量,豈是一個少年能硬抗的!
很多人都別過眼,不忍再看。
噠!
馬蹄重重踏在江魚的背上,背後的巨力,令他嗓子一甜,卻被他生生憋住,兩隻手用力撐着地面,儘量讓自己不壓到身下的小孩。
心中竟然還暗暗高興,自己的肉體已經強到了這種地步!
那大馬的雙蹄如踢在堅硬的鐵板上,衝勢被止住,強大的反震之力,將馬身立起,兩隻後腿不停往後退。
坐在它身上的少年,也跟着失去平衡,他卻不慌,兩腳靈光一閃,人率先離開馬身,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後空翻,然後穩穩的落在地上。
只是被揚起的灰塵嗆了一臉,看上去有些狼狽。另外幾個少年,忙停下馬,圍上來,“昂少!你沒事吧!”
有的路人一聽他們的稱呼,紛紛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最近在雲夢城出名的張昂,昂少!怪不得行事如此張狂。
聽聞這張昂父輩是某方勢力成名的高手,自小便在蜜罐中長大,養成了這囂張跋扈的性格。
同時人也有囂張的資本,因爲他本身的實力也不弱,已是有了衝擊窺道境的資格!是附近年輕一輩中有名的天才。
此次他來參加凌雲宗的拜山,是最有希望拔得頭籌的種子選手。
張昂這幾天在雲夢城橫行慣了,從未像今天這樣灰頭土臉,有些氣惱,吐出一口吐沫,道“真是晦氣!哪來的野小子,去看看死了沒有!死了,就讓義莊來拉人,沒死,讓他趕緊滾蛋,真是晦氣!”
在他看來,一條人命只不過是給自己添點晦氣而已。
江魚緩過勁,咳嗽幾聲,慢慢站起身,抖抖肩,後背上兩道火辣辣的疼痛,令他不禁倒吸幾口冷氣。
衆人見他剛纔硬抗馬蹄,皆以爲必死無疑,沒想到此刻竟然沒事人一樣站起來,只是在後背上留了兩個深深的馬蹄印,又是一陣譁然。
張昂見他站起來,也有些吃驚,深深看他一眼,安撫一下受驚的大馬,翻身上馬,就要離去。
“慢着!”
江魚喝了一聲,轉過身直視他,“藥,你還沒賠呢!”
原來,被他護着的小男孩沒事,但手裡的藥已經全撒了。
張昂嗤笑一聲,彷彿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你說什麼?”
江魚冷冷道,“我說,你把藥賠一下。”
張昂還未出聲,他旁邊的一個少年忍不住了,“瘋了吧你,你驚了昂少的馬,還沒追究你的責任,你倒先反咬一口!”
說着幾個人不懷好意地圍上來。
江魚不爲所動,看都不看幾人一眼,仍是盯着張昂,“藥是你弄撒的,應該你來賠”
張昂眼底的戾氣一閃而過,面色冰寒,出門之時父母再三強調,凌雲宗向來看重品性,拜山在即,不能多生事端,只能強行壓下怒意,冷笑道“你很好,你叫什麼?”
“江魚”
“好!我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