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面:獨一無二的玫瑰

兩個人獨處在一個相對安靜而封閉的空間,很容易使氣氛變得尷尬。

莫一辰站在病房裡,渾身不自在,不知道該怎樣能讓自己舒服些。陳萱怡依舊躺在病牀上,蒼白的臉色,緊皺的眉頭,眼光始終遊走在莫一辰之外的地方。

“那個。。。。。。突然來這裡,你不介意吧?”莫一辰一臉歉意的說。

陳萱怡還是不開口說話。

屋子裡的時間好像被定住了一樣。莫一辰看了看手錶,還剩下六個小時。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不想要結束她的生命。可是,我能違背那些死亡法則麼?”莫一辰心裡嘀咕着。

“我真的很失望。”陳萱怡終於開了口,用堅定的目光注視着莫一辰。莫一辰好像要被盯穿一樣。

陳萱怡接着說:“梧桐樹下,你從遠處走來。那畫面像極了我夢裡的場景。只是夢裡的他那麼的與衆不同,而你。。。。。。”

“你還在意今天白天的事麼?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不喜歡。我只是想製造些浪漫,可以讓你開心而已。”

“你只是爲了讓我開心才製造浪漫的麼?”陳萱怡眼圈開始發紅。

“是的呀。你不是想要談戀愛麼?那搞對象的不都是各種浪漫麼?”莫一辰委屈的說。

“是呀。不都是,哈哈。我要的不是那個‘都’!我要的是和你談戀愛。”陳萱怡說。

“對呀!談戀愛的不也都是這些麼?哦,除了那個‘都’。你是在氣我準備的不夠出乎意料,不夠轟轟烈烈是不是?”莫一辰也有些生氣。

“哼,你談戀愛原來是不走心的呀。”陳萱怡嘲諷的說。

“我怎麼不走心了!”莫一辰說,“我精心準備,我不走心?如果不是你離開,可能後面還有些驚喜。”

“我要的不是這些!”陳萱怡吼了起來。

“那你要什麼!”莫一辰也放大了聲音。

陳萱怡紅着眼圈,瞪着莫一辰。沉默了一會兒,她平靜地說:“好,你不是說你走心麼?那你去給我買一束和這玫瑰花瓣一模一樣的花吧。幾天前,這花凋謝了,可是我想讓它再綻放。如果你走心,就幫我實現它吧。”

“這有何難!”莫一辰不服氣的說。他接過陳萱怡從那本《紅樓夢》裡拿出的幾朵花瓣,然後信誓旦旦的說,“等着,我一會就回來。然後你會爲你剛纔說的話感到後悔。”

說着,他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說:“我要讓你知道我一直很走心!”

莫一辰離開病房,大步流星的往街上走去。心裡想着最近的花店在哪。出了醫院向東走了兩個街口,終於看見一家花店。

莫一辰興奮的走進去,一個正在整理冰櫃裡花朵的少婦笑着說:“需要什麼花?”

“玫瑰!”莫一辰提着調子說。

少婦停下手中的活,站直身子:“玫瑰花,送女朋友的吧。想要什麼樣的?你看這裡有。。。。。。”

“我就要一支!”

“啊?”少婦有些意外,“一支?哎呦,送一支玫瑰的,是不是有點寒酸呀。”

“我要一支和這個花瓣一模一樣的玫瑰花。”莫一辰掏出花瓣說。

“一模一樣?”少婦有點糊塗。

“嗯,花瓣要和這個一樣的。”

“呦!帥哥,你這是沒事拿我開心呢?哪有一模一樣的花呀!”

“你給找找看麼。哦,價錢不是問題。只要你找到和這個花瓣大小一樣的,要多少錢都給你。”莫一辰說。

嗨,少婦一聽來了勁。心想哪來這麼個不差錢的,就給他找找。趁機賺上一筆。想着便開始在玫瑰花裡翻找。

一朵、兩朵、三朵、四朵。。。。。。少婦把店裡所有的玫瑰花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一朵和那花瓣大小完全一樣的花。

莫一辰失望的準備離開。少婦卻攔住她生氣的說:“哎呦,我給你找了半天,你一朵也不要呀!我看你是存心來找茬的!不行!你說什麼也的買。”

“可是你這裡沒我想要的。”

“不行!你必須買!”

莫一辰懶得和她爭辯,便買了朵玫瑰。出了門心裡罵道:“媽的!一朵玫瑰要一百塊錢!坑爹呀!幸虧老子現在不缺錢,否則還不心疼死。”

莫一辰不敢停留,繼續尋找下一家花店。這次找到的花店店面要大很多,一進門迎來兩個小姑娘。在瞭解了莫一辰的要求後,她們興致勃勃的找了起來。

當然,一開始這個無理的要求讓女孩哭笑不得。可是在聽到無論找到找不到都會出一百塊買朵玫瑰後,女孩才肯幫忙找。

女孩找的很認真,可惜還是一無所獲。最終莫一辰出了兩百塊給兩個女孩,拿着兩朵玫瑰出了門。

看看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五個小時了。莫一辰有些心急,再這樣下去,別說找花了,連陳萱怡最後一面恐怕都見不到了。

索性打了輛車,開始在南山市的花店裡挨個尋找。

南山市的花店不少,玫瑰花也很多,如果連成線的話,不能繞地球幾周,至少也能鋪滿南山市的主街道。就在這衆多的玫瑰花中,總有一些是讓人一見傾心的,因爲它們很像心中的那朵花。可是當你上前仔細去看,便會發現,它們還是在諸多地方和心中的那朵花有着差別。

鮮花雖多,卻總找不出一朵和心中的花完全一模一樣的。

出租車後座上已經擺滿了玫瑰花,司機師傅有些抱怨的說:“小夥子,你到底還要買多少呀。這花不都一個樣麼?你這跑來跑去的買了這麼多,現在我車裡全是花香。這我晚上回家,我都跟我老婆解釋不清呀。”

“師傅,你就再忍耐下。再幫我找找。”莫一辰懇求的說。

“咱南山市的花店差不多都跑遍了。再去哪我也不知道了。小夥子,這誠意纔是最重要的。現在這些花,姑娘看了絕對會感動的。”

“不行!她不會感動的。她只要那一朵!如果我不找到,她一定會說我不走心的。”莫一辰又着急又失落的說。

“我送你回去吧。回去的路上有花店,你就再看看。”司機無奈的說。

莫一辰點點頭。

司機開車往中心醫院走,快到時突然發現路邊有一個不顯眼的小門店。莫一辰興奮的讓司機停車,自己飛奔下去向花店跑去。

推門一看,這店面小的可憐。屋裡有位老婆婆,正準備關門回家。一看莫一辰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嚇了一跳。

“小夥子,你要買花?”老婆婆問。

“是,是的。”莫一辰喘着氣說,“我要,要個,和這個,這個花瓣一模一樣的玫瑰花。”

老婆婆眨了眨眼皮下垂的眼睛,和藹的笑了。

“哪裡有一模一樣的花呀。”

“只要和這花瓣一樣大小就行!”莫一辰最後一點希望全寄託在這裡了。

老婆婆看了看花瓣,然後從一個小桶裡拿出一朵玫瑰花。

“我這店裡呀,就這一朵玫瑰了。你看看,要不要。”老婆婆說。

莫一辰看了一眼那玫瑰,有些蔫兒,卻又努力的要挺直。他嫌棄的說:“不行呀,這花和這個不一樣。”

“你是要送女朋友麼?”老婆婆問。

“是的!”

“那我問你,世界上有和你的女朋友一模一樣的人麼?”老婆婆調皮的笑着。

莫一辰一愣,然後不耐煩的說:“人怎麼可能有一模一樣的。”

“對呀。花也和人一樣呀,怎麼可能有一模一樣的。每朵花都有自己的生長經歷,它們的‘一生’和人一樣,是不可複製的,是獨一無二的。你要找和那已經凋零的花一樣的花,就像找一個和已經死掉的人一模一樣的人一樣,這是不是不可能?”

“可是,可是,我女朋友就是要一樣的!不然她會認爲我不走心。”

“哈哈哈哈。”老婆婆笑了起來,“外面那出租是在等你吧。我看那車後面那麼多花,你應該已經找了很久了吧。你女朋友呀,其實並不是想要和那花一樣的玫瑰。她只是想讓你用心爲她做點什麼。你們的愛情應該是獨一無二的。我想她是想讓你明白這個。”

莫一辰撓撓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理。

“拿着吧。把這朵花送給你女朋友,她會開心的。”老婆婆說着準備關門。

莫一辰和老婆婆一起走了出來,然後上了出租。他向後視鏡看了看,老婆婆的身影讓他感覺很溫暖。

再回到醫院,這裡已經準備進入睡眠狀態。很多病房都關掉了燈。陳萱怡的病房只開着牀頭燈,微弱的燈光,照着她那張慘白的臉。

莫一辰悄聲走了進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你回來了。”陳萱怡睜開眼小聲的說。

“嗯。”莫一辰有些慚愧的走到牀前,“我,我沒有找到一模一樣的。”莫一辰低着頭,“我跑遍了市裡所有的花店,可是,對不起。”

“你手裡拿着的不是麼?”陳萱怡看了看他手裡的玫瑰。

“不是。這是我去的最後一家花店裡的老婆婆送給我的,不要錢的。之前,我去的花店都沒有那一樣的玫瑰。不過我還是每個店都掏了一百買了一朵。現在樓下放着一堆玫瑰花。不過都不是你要的。”

“那你爲什麼只拿這個上來?”

“我也不知道。老婆婆說你看了會高興。她說沒有一模一樣的花,就像沒有一模一樣的人。還說愛情應該是獨一無二的。如果之前的花已經凋零,就讓它去吧。我們可以從這朵花開始,繼續讓愛情綻放。”

“哈,老婆婆還真會說呢。”陳萱怡笑着接過那朵玫瑰,拿再手中。

“我,沒能幫你實現。”莫一辰幾乎要哭了出來。

“不。你已經幫我實現了。”陳萱怡說。

“啊?”莫一辰不理解的看着陳萱怡。

陳萱怡笑着:“你知道麼,我說要和你談戀愛,不是因爲什麼沒有戀愛經歷,雖然那是真的。我因爲真的喜歡你。”

“啊!怎麼會!我們又沒見過。”莫一辰吃驚的說。

“我說了,你走在梧桐樹下,那景象我在夢中曾無數次夢見,只是不曾看清那張臉。但是當你出現時,我知道那個人就是你。一瞬間,我就,就喜歡上了你。你就是註定的那個人。雖然,我知道我也會因此而結束生命。”

莫一辰吃驚的後退了幾步!心想:她不會知道我是誰吧?

“你身上的寒氣,是種特殊的暗示吧。可是不管怎樣,我都想不顧一切的喜歡你。所以我纔會爲之前你那麼不用心而生氣。我真的想讓你也喜歡我,至少會把我裝進心裡。”

莫一辰看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難受,握緊了拳頭。

陳萱怡虛弱的看着莫一辰,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些什麼:“可以抱抱我麼?”

莫一辰木訥的走過去,溫柔的抱起了陳萱怡。

“好冷。”陳萱怡躺在莫一辰懷裡,那死亡的寒氣逼進她的身體,可是她卻絲毫不想躲避。“你,喜歡上我了麼?”

莫一辰沒有說話。

陳萱怡的身體漸漸的、漸漸的往下滑。莫一辰用力摟住她,一滴眼淚滴在了那朵玫瑰上。

手錶上的倒計時,在此刻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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