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楊老太君睡起來後權婆子便端上來了一碗綠豆涼粉和兩盤點心。
因爲中午沒有好好的用膳,楊老太君肚子裡已經餓了,又燥熱的厲害,此時一見到看着就清爽的涼粉自然心悅,也就接過來就吃。
等一碗見底後,她禁不住讚了一聲:“竈上廚娘的手藝見長啊,今兒這涼粉吃着舒服。”說着示意旁邊的丫頭再盛上一碗。
“老太君,”權婆子上前爲楊老太君擦擦嘴角,笑嘻嘻的說道:“宇文姨娘就知道你貪涼的,就只給做了這麼一碗。”
說着,她順手遞過去一小塊綠燦燦的小點心,繼續說道,“姨娘還說了,這綠豆糕放了紅豆粉,中和了涼性,口味也好,建議你老人家還嚐嚐這個。”
“什麼?是宇文姨娘做的?”楊老太君接過糕點咬了一口,聽了這話皺了皺眉。可當感覺到口中的糕點入口即化,甜糯合口,禁不住又往嘴裡送了進去。
見楊老太君手上的糕點入口,權婆子連忙又用筷子夾起了另外一個盤子裡的糕點說道:“再嚐嚐這個,宇文姨娘將東西送過來之後怕驚擾你的午覺,一直在外面候着呢,說是等着聽聽你老人的建議,也好改進的讓這些小吃食更合老太君你的口。”
“這個是棗泥糕,做的也不錯。”楊老太君吃了一口後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宇文姨娘就在院子裡呢?”
“是啊,”權婆子偷覷了楊老太君一眼,當見她臉色微沉,也就說道:“要是你老人家還沒有歇過晌來,那我就先打發宇文姨娘離開。”
“不用了,讓她進來就是了。”楊老太君將手中未吃完的糕點直接扔回了碟子中。如果要不是先吃了宇文姨娘的東西,現在這個時間她還真懶得見宇文姨娘。
不一時宇文姨娘走了進來。
當看到宇文姨娘衣裙下已經顯懷了的肚子,楊老太君禁不住皺眉說道:“宇文姨娘,天兒這麼熱,再加上你身子也逐漸沉了起來,到處亂走什麼?老身可告訴你,關於顏明華那個丫頭的事情,沒得商量。”她嫁也得嫁馮春,不嫁也得嫁。都跟馮春有了夫妻之實,好點的人家誰還要她?
“老太君,”一聽這話,宇文姨娘一臉霧水的眨着眼睛,說道:“華兒怎麼了?”
轉頭看向權婆子,當看到她對自己做搖頭的動作,楊老太君這才明白顏明華的事情看來並沒有傳到宇文姨娘耳朵裡。
再想想當時沐天華過來報信的時候說過了,顏明華和馮春的事情超不過幾個人知道。事情是在外面發生的,更何況整日呆在院子裡的宇文姨娘了,她又能從哪裡能得到消息。自己錯怪宇文姨娘了。
擡眼看了一下宇文姨娘,楊老太君這才發現宇文姨娘臉色難看,肌膚黯淡,眼窩彷彿都比以前深了幾分。看來還真是病了。
揮了揮手,楊老太君說道:“你也真是的,都已經做過兩個孩子的姨娘了,現在怎麼還養不好身子?去吧,讓人到庫房去看看需要什麼樣的補養的東西,多拿出來些用。還有,做點心什麼的事情別親自下手了,你院子裡的那些奴才難道是放着的?”
一聽楊老太君的話,宇文姨娘禁不住握緊了拳頭。她這哪裡是病,主要還是被嚇得。但此時她當然不能那麼說話:“老太君,還是你關心奴婢。只不過能爲你老人家做些東西哪裡能累到,還是奴婢的福氣了。”
楊老太君自覺被顏長風父子們給氣到了,此時宇文姨娘這麼軟語討好的話語她自然是感覺順耳了。
等宇文姨娘走後,瞧着楊老太君此時的心情大好,權婆子輕笑道:“老太君,宇文姨娘一直說進的顏家的門,能伺候上你這樣心慈面善的老人家是她的福氣,原先奴婢還覺得她是說恭維話,現在看來確實有這樣的心啊!”
輕嘆了一聲,楊老太君說道:“老身也就不明白了,明明宇文姨娘比明城他們的母親性子柔和了百倍,爲何長風就偏偏瞧不上?”
“這也不怪二少爺,”權婆子拿過旁邊丫頭手中的羽毛扇子輕輕爲楊老太君打扇,說道:“誰讓宇文姨娘出身低呢,再說了,後來宇文姨娘身邊出了幾個心存不軌、欺主坑主的奴才,確實也讓人免不了誤會。”
“就是,”楊老太君一臉同意的點頭說道:“還不是宇文姨娘心太善了,就會出刁奴。”
說道這裡,她禁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在,說道:“也不怪真兒她們會憎恨宇文姨娘,不管如何,那些欺主罔上的人畢竟是宇文姨娘的人。再說了,那孩子跟老身還不一樣,老身畢竟經歷多了,知道明察秋毫的找出真兇,她們年輕,只相信那隻言片語。”
自顏明真離開這段時間裡,宇文姨娘迅速推出了一個背黑鍋的婆子,說是那婆子對自己不滿,暗中對楊老太君下的手。再加上她平日裡對楊老太君伏低做小的伺候,楊老太君還真相信了。
“要麼說老太君聖明嗎?”權婆子笑着說道:“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你的眼睛。”
“行了,別恭維我了!”楊老太君也呵呵一笑。
主僕兩個人又說了一會話,權婆子話語一轉說道:“老太君,宇文姨娘今天一大早就讓人將府上所有的賬目都交了出來,說是讓你老人家瞧着安排人管賬,她身子越來越重了,不方便做這些事情了。”
“確實也是!”楊老太君沉吟了一下,嘆道:“她有了身子不好管賬,老身上了年紀,如果要是還把攬着府上的中饋之權說不定人家會說我老婆子多事。可這府上確實沒有能拿得下這一攤子事的人啊!”顏長風父子三個都是男子,自然不好管這內院的事情,顏明華自不必說了,是回不來將軍府了。至於顏明真,楊老太君自然不會讓不聽從她的話的人放在考慮範圍中。
聽了楊老太君的話,權婆子說道:“奴婢多一句嘴,這府上的家眷還是太少。如果要是多幾個姨娘什麼的,老太君也不至於這麼辛苦。”
多幾個姨娘?!這句話一下子讓楊老太君如醍醐灌頂。對啊,那個高門大戶的人家不是妻妾成羣啊?如果到時候自己從中選擇一兩個聽話的人,那自己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樣沒有人理睬的地步。
越想她越覺得可行。
顏長風以前不是發誓不再娶妻了嗎,現在他也不是在太皇太后的懿旨下破了誓言嗎?
還有顏明城,成親的年齡比別人都晚,就是考慮到子嗣,也要爲他早些選上兩房妾室。
顏明輝也到了成親了的年齡,也是要考慮結婚大事的。
隨着權婆子一句話,更是點醒了她:“現在將軍府正是皇恩浩蕩,耀祖光宗的時候,如果要是老太君在府上設宴廣邀京城的家眷,豈不是正好爲府上的男子們相看內眷。”
對啊,將軍府已經沉寂太多年了,也該在兒子和孫子兩個人現在封官進爵的時候好好的聚聚人氣了。
如果要是說剛開始楊老太君的這種想法還是一個初步計劃,等傍晚的時候聽到權婆子帶回來的消息就更促使着她下了決心,一定要那麼辦。
傍晚的時候,出去走了一遭的權婆子回來,笑着恭喜楊老太君,說是下午的時候有不少京城的官員前來府上送禮祝賀顏長風父子榮立功勳。
一聽這話,楊老太君別說高興了,卻皺起了眉頭。什麼,外院來了不少慶祝的人怎麼沒有人到內院來給自己說一聲呢?
這個二兒子,眼中真是沒有自己這個老母親!
兩個人正說着話,顏長風進到院子來問安。
母子兩個人說了一會話,見顏長風沒有將下午有人來的事情跟自己說的意思,楊老太君有些忍不住了,也就問道:“長風,今天可有什麼事情跟老身說沒有?”
“有,”顏長風點點頭。
見此楊老太君心中禁不住一喜,雖然自己問出口了,但顏長風能所有的事情都跟自己說,也算是可以了。
可讓楊老太君沒有想到的是,顏長風說的卻是另外的事情。
“母親,”顏長風沉吟了一下,說道:“今日兒子和明城到皇宮去謝恩,皇上恩准兒子成親在六月,城兒的則安排在了八月份。已經安排欽天監看日子了。”
什麼?一聽到這個消息,楊老太君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顏長風父子這兩天的表現讓她非常不滿意。一想到過不了多長時間,兩個人就要都成親了。那兩家的姑娘她都有所耳聞,都是容貌、品行頂尖的人。如果要是那兩個新婦再依仗是皇上賜婚,那豈不是不好拿捏?
沉吟了一下,楊老太君點頭,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既然皇上已經讓欽天監給看日子,那自然是咱們的福分。府上儘快準備,你儘管等着成親就是了。”
楊老太君雖然說得體面,但眼見她臉上並沒有多少笑容,和現在說話的口氣,顏長風心中明白她並不滿意。
皺皺眉頭,顏長風說道:“那就有勞母親操勞了。這一下兩起婚事,母親怕是忙不過來,不若回頭讓真兒勤往你這院子裡走着些,也好讓她盡些力。”
顏長風是好心,是感覺楊老太君上了年紀,還在爲將軍府上操勞,太累了。可這話聽在楊老太君耳朵裡則成了顏長風支持着顏明真奪她的中饋之權。
一想到顏明真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楊老太君就光火。她聲音一提,說道:“怎麼,是不是感覺到老身上了年紀,老不中用了?”
“母親,你怎麼會這麼說話?”顏長風也沒有想到楊老太君會出此言,也就詫異的看着她說道:“兒子萬萬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那個意思,”楊老太君眉頭一挑,看着顏長風就想着發火。一旁的權婆子一看事不好,連忙上前給她遞上去了一杯溫茶,輕聲細語的勸導了幾句,岔開了兩個人的話題。
楊老太君氣悶,對顏長風不理不睬。而顏長風雖然也生氣,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母親,也不好在她不高興的時候就離開。房間中一時處於沉默之中。
等過來好一會,楊老太君見顏長風坐在椅子上都快老僧入定了,更是氣悶,也就開口說道:“過幾日老身想着在府上辦一次宴會,到時候請京城裡數得上人家的女眷過來一聚。”
“這個不必吧,”顏長風一聽,就皺起了眉頭。本來他就不是那種喜歡熱鬧的人,再說了,現在大興國的皇子和公主即將來到京城,自家作爲風頭浪尖上的人家,儘量低調還來不及,老孃在這個時候舉辦什麼宴會啊?
而楊老太君見顏長風不支持自己,頓時臉色一沉,說道:“爲什麼不行呢?作爲將軍府裡的頂樑柱,你和城兒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將軍府裡也這麼沉寂了十幾年。現在你們回來了,老身早就有這樣的想法,讓京城裡的人也看看咱們將軍府並不是沒有人。”
“母親,”知道自家老孃性子偏執,不好說話,顏長風開口說道:“兒子不是不讓你舉辦,現在天氣越來越熱,怕你老人家操勞累到。再說了,來日方長,這樣的事情以後再說也不遲。”最好能拖到大興國裡的人都離開最好。
“又說老身上了年紀,”楊老太君一聽聲音一提說道:“還是你根本瞧不上你老孃的爲人做事?來日方長,我看你分明是想着等以後陳明珠進門讓她操持這些事情,也好爲你的新夫人積攢些人氣。好啊,我倒是看不出來,陳家也算是禮教人家,教出來的女兒倒是會取悅男人的心思。”雖然是在無理攪三分,但楊老太君對還沒有進門的陳明珠已經心生了不滿。
而顏長風這邊,聽了那些話心中不樂意了。老孃今兒這是怎麼了,自己爲她着想也惹她不高興。再說了,別說他從來就沒有跟陳明珠見過面,兩人的親事都是皇上一手給定下的,就是考慮到陳明珠還沒有進門,就讓楊老太君這麼貶低,他也無法接受。
“母親,慎言!”顏長風看了看楊老太君,說道:“親事是皇上恩賜的,你這麼說,難道是質疑皇上的聖明?”
“你這是在給老身扣不敬之罪?”一聽顏長風這麼說話,楊老太君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想想自己不過是爲了他們打算,現在顏長風別說支持自己了,還這麼說話,簡直是太讓她傷心了:“顏長風,老身可是你嫡親的母親啊!你可知道,一個不敬之罪,足以剝去老身的誥命。你,你,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說着,就放聲哭了起來。
沒想到自己只是隨意提醒的一句話,竟然讓楊老太君這麼又哭又鬧的。再說了,現在是在家中,旁邊伺候的都是府上的人,誰敢去告密?母親純粹是無理取鬧。
顏長風頓時氣結。他現在發現,老母親現在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母親,你還讓兒子說話嗎?”顏長風站起來,說道:“宴會的事情你老人家瞧着辦就是了。我還有點事情,就不陪你老人家了。”說完,不等楊老太君的回話,他直接向着門外走去。
如果要是以前,顏長風就是念在楊老太君生養了自己的情分下也不會頂她。可今天自己說什麼什麼錯,再待下去說不定會讓她越鬧越厲害。所以乾脆來個冷處理,直接走人。
而楊老太君看着顏長風的背影,被氣的一時沒有說出話來。這個兒子,來了就惹自己生氣,到末了還來一個甩手走人,簡直是太氣人了。
心中氣惱,她的一雙老眼瞪着顏長風走過去的門口,定住了。身邊的婆子丫頭一見,連忙上前撫背的撫背,揉胸的揉胸,等過了一會,楊老太君才一拍桌子說道:“瞧瞧老身這命多苦啊,相公去的早,上了年紀了,也不招兒子的待見,我真不如也跟着去了纔好啊!”
“老太君,”權婆子連忙端上一杯溫茶,一邊伺候楊老太君喝了幾口,一邊說道:“這天熱的可不敢生氣。二少爺不是最後答應讓您看着辦宴會了嗎?”這是緊要的啊!
“他好意思不答應嗎?”楊老太君推開權婆子端着溫茶的手,氣哼哼的說道:“這一天他不給老身好顏色,如果要是在直接駁了老身的面子,豈不是忤逆?再說了,老身這麼操心,還不是爲了將軍府上好?”
“老太君,可不敢說忤逆之類的話語,”權婆子放下茶盞,走到楊老太君身後,一邊爲她按揉着鬢角,一邊說道:“奴婢自然知道老太君的心思。既然二少爺已經答應了您,就不要想那麼多了,還是早些準備着手去做吧。”
“恩”楊老太君一聽這話,原本被權婆子按揉舒服的想閉上的眼睛頓時就睜大了:“對啊,這件事趁早。老身正想知道,有多少人是誠心跟咱們將軍府上交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