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李婆子被人拖走,楊老太回身手握住顏明真的手,輕拍了拍,痛心疾首的說道:“真兒,還是你提醒及時。今兒這事如果要是冤枉了你,我以後到了底下還怎麼跟你的祖父交代啊?”
現在說這些話,當初自己要申辯的時候,你可是巴不得直接讓人將我拉走。顏明真此時對楊老太君已經心寒了。是自己的親祖母怎麼了,在庶女和嫡孫兩個人上面,她還不是直接放棄了自己,選擇了保住嫡孫。若是當初她多問上幾句,哪怕是替自己多說一句話,說不定也不必讓自己冒這麼大的危險了。
心中不滿,但顏明真面上卻是輕輕一笑說道:“祖母,看你說的。想必你老人家早已將看出了李婆子不懷好意,只不過是想看看孫女的反應罷了。”再怎麼說,楊老太君是自己的祖母,她還是要留足面子給她。
沒有想到顏明真在差點遭受到災難之後,還會這麼給自己臺階下。楊老太君禁不住一怔,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她慈祥的看了顏明真一眼,緊跟着臉色一整說道:“還是真兒蕙質蘭心,祖母還以爲你體會不到老身的苦心呢。”
說着,楊老太君回身掃了一眼顏明郡和顏明涵等人,說道:“你們這些孩子啊,今兒雖然有二皇子殿下在此,也不該這麼拘謹。雖然不理內宅之事,但既然明明早察覺出那老瘟婆心存歹意,就該直接將她拿了,省的耽誤了這麼長時間。”顏明郡和顏明涵還有幾個男子,被她這幾句話就摘出來了。不是他們反應沒有顏明真快,而是礙於二皇子在,還有不插手內宅的事情,不好直接出面去管。
“是,是,祖母教訓的對。”顏明郡等連忙點頭應是。尤其是顏明郡和顏明涵,他們兩個身上還有官職,若說一開始沒有察覺李婆子的險惡用心,那豈不是草包?連顏明真這麼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都比不上了。這要是傳出去,他們還怎麼在官場上混啊。
顏家的男子們都在唯唯諾諾稱是,一旁的女子們的心思又都不一樣了。跟顏明真沒有關聯不認識的,除了爲她僥倖心中不覺都佩服她剛纔的機智善辯。處身置地的想想,如果是自己能不能也能這樣脫開剛纔的厄運。而金氏和小金氏等人則是滿是僥倖,顏明真沒事,那顏金璋就更沒有事情了。可轉而想到李婆子是自己這邊的人,剛纔小金氏又徹底得罪了顏明真,她們有些不安起來。
顏明華則心中鬱悶,明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怎麼就讓顏明真給逃脫了呢?還有,難道真的是自己那一棒徹底讓她清醒了嗎?這麼一想,她又恨起當初自己幹嘛打那一棒。如果要是沒有那一棒,顏明真還跟以前一樣的性格,現在她早被徹底禁足了。顏明華越想越恨。
而沐天華則是掃了一眼和楊老太君兩手相握、眉眼清淡的顏明真。這個丫頭真的是讓他大吃一驚了,處理事情心細如毫,現在還能這麼胸懷大度的對差點處罰了她的老太君,他真是一點也看不懂這個丫頭了。只不過,他能確定,這個丫頭肯定是跟以前從別人嘴裡說過的那中情況肯定是不一樣了。貌似讓他刮目相看呢!這麼想着,他的目光禁不住頻頻落在顏明真身上,想着找出到底是哪裡不一樣。
而顏明真被楊老太君牽着手,心中卻充滿了不耐。這個老傢伙,還真跟自己所料的一樣虛僞。如果不是看在她是本尊的祖母份上,對自己可能還有幾分幫助,顏明真真的想直接甩手離開。既然不能那麼做,她也就保持了笑容站着,可早已經心不在焉。所以沐天華看向她這邊的動作,她當然也就看到了眼中。
突然想起前世的時候,和劉海放初遇。當時劉海放也是這麼頻頻對着自己注目的。她已經知道了劉海放當時跟自己的初遇說不定也是早安排好的,所以此時看到沐天華和當初劉海放一樣的舉動,心中頓時對沐天華也產生了厭惡。忍不住也就在他再看過來的時候,回了一個白眼。
猛然接觸到顏明真的白眼,沐天華有些驚訝。但轉而想到兩個人剛纔初一碰面她就對自己不屑的態度,他頓時鬱悶了。這個醜丫頭,怎麼好像跟自己是天然的敵人一樣,就不能溫婉一點嗎?心中一惱,他也就懶得再去想顏明真的事情了,乾脆低了頭誰也不睬。
一旁的二皇子早看到了這一幕,心中不覺好笑。有意思,他怎麼感覺這兩個人中間有戲呢?他真想知道沐天華這次回去後還會不會繼續跟鎮國公夫人要求退顏明真的婚。
所有人的想法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楊老太君說話後,見衆子孫唯唯諾諾,又看了看二皇子,見他並無異議,也就含笑請他一起進祠堂。
接下來的祭祀就不用說了。簡單的清掃了一下,將牌位扶正,個人輪流上香,然後祭祀完畢。
等從祠堂出來,二皇子和沐天華兩個人就告辭離開。
眼看着二皇子和沐天華兩個人快步離開後,楊老太君一直端着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今天出的這事情,雖然剛纔隨着顏明真的話給一大家子遮掩了,可明眼人都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想到顏家的醜都丟到二皇子跟前了,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了。
冷冷掃了一眼金氏和小金氏,很好,一大家子都交給她們兩個管理,看看都管成什麼樣子了?尤其是金氏,李婆子是她的貼身使喚的人,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讓人首先會想到是她在後面指使要抹黑顏明真。一個因爲臉上有瑕疵,已經七八年不出門的孩子,能妨礙到她們什麼啊?
還有顏明華,這孩子越大怎麼越不穩重了。如果要不是她直言告訴沐天華和二皇子今天的事情,說不定自己這邊還有辦法能遮掩一二呢。
當目光掃到後面低頭走路的顏明真,楊老太君也不滿意了。這個孩子也是,已經有幾年不出來就別出來了,這一來就招惹上事情,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因爲自覺在二皇子跟前丟醜了,楊老太君現在是看誰也不順眼。禁不住她輕嘆了一聲,說道:“老了,不中用了。”以前自己京城中那份颯爽英姿是多麼的威武,可現在竟然連家中這內宅都鎮不住了,這怎麼能不讓她失落呢?
金氏自從楊老太君使了她自己身邊的婆子去祠堂裡查看,心知婆婆這是對自己產生了猜疑,心中就一直惴惴的。此時聽楊老太君這麼一說,連忙上前賠笑說道:“母親,看你說的,你老人家是老當益壯,哪有半點的老態呢!”
楊老太君瞥了一眼金氏說道:“不老能耳目被蒙,連一個下賤的婢子興風作浪都沒有察覺嗎?”
聽了這話,金氏一愣。自她進門後這不到二十年的時間裡,楊老太君纔來沒有這麼給過她不是。尤其現在又是當着庶出的家眷和一衆小輩,金氏又羞又臊,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她哽咽了一聲,說道:“媳婦知錯了。”
對金氏的話,楊老太君並不滿意,她冷哼了一聲,沒有搭話。
其餘的人有心給金氏說些好話,但見此時楊老太君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去觸黴頭,也就只能低頭走路。
走出了一段路後,小金氏悄悄的蹭到了顏明真的身邊。她心中明白,今天楊老太君對金氏和她的表現都很不滿。小金氏是不敢去楊老太君跟前自討沒趣了,她過來想着拉攏一下顏明真。畢竟今天受了委屈的是顏明真,或許哄得顏明真高興了,楊老太君會減少些對她們娘倆的怒意。
“妹妹,”小金氏悄悄拉了一下顏明真的衣袖,輕聲說道:“今兒嫂子對不住你了,你可別往心裡去。”
在小金氏走近的時候顏明真就察覺到了,只不過一想到剛纔的那一幕,尤其是她要從顏金璋手中搶過撥浪鼓還給自己的情形,顏明真就想冷笑。當時對自己那般冷酷,現在見沒事了,想過來拉攏自己,還真當自己是什麼也不懂的白癡嗎?
“嫂子,看你說的。”顏明真淡淡一笑說道:“咱們都是一家人,哪有那麼多計較。再說了,金璋這孩子那樣可愛,如果真有什麼事情,妹妹就是犧牲了自己,也不能讓他受到半點委屈。”
這話聽到衆人耳朵裡,雖然沒有人直接鄙視小金氏,但心中也對她卻不屑。人家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這麼大的胸懷,你這當嫂子的又是怎麼當的呢?剛纔那一幕大家又都看到了,顏明真確實沒有攀扯顏金璋一句,而小金氏則處處說話尖銳。相比之下,誰是誰非一目瞭然。
衆人的想法小金氏何嘗不明白呢。她也沒有想到顏明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臉色就有些訕訕的。加之正好楊老太君掃了一眼過來,小金氏明白自己弄巧成拙,適得其反了。她帶着幾分複雜的神情看了顏明真一眼,也就不在說什麼,默默的低頭走路。
等回去後,也到了用該午飯的時間。
大家剛進主院,就有一個婆子迎了上來,暗自到金氏跟前叨咕了幾句就走了。金氏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
難道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顏明真一見早留了心。也就悄悄向前靠近了些。
果然,金氏在原地楞了一下,還是走到楊老太君身邊跟她低語了一句。
原來是剛纔被押了起來的李婆子在柴房用腰帶吊死了。顏明真冷笑着看了一眼金氏和尚不知到這個消息的小金氏,好快的手腳,如果不是當家人手下忠心奴僕多,李婆子說不定還不回遭此厄運吧?
那邊楊老太君臉色頓時也難看了起來。如果要不是身後還有着一衆人等,她就要發怒了。眉毛一皺,楊老太君掃了一眼金氏,說道:“你還是好好去廚房盯着看吧,這一天的能不能辦好一件事?”說完直接進了院子。
聽了這話,金氏臉色訕訕的,但還是帶了婆子去了廚房。小金氏猶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所跟着的衆人,眼見她們婆媳的模樣,心中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等大家都到主廳落座後,見老太君只臉上也有了倦意,也就都悶頭坐着。
眼見房中沉悶,顏明真藉口要如廁,悄悄走了出去。
她剛走出房門,王氏便從後面跟了過來。
“真兒妹妹,”王氏輕輕一笑,說道:“等等嫂子。”
剛纔顏明真跟宇文姨娘說要出來前王氏就在一旁,想來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
“妹妹,”王氏走到跟前後伸手拉了顏明真的手,說道:“這兒離嫂嫂的院子不遠,你跟我到我院子裡去好了。”
原本顏明真只是出來透透氣,她剛想拒絕,王氏又說道:“雖然今兒第一次跟妹妹相見,但一見到妹妹就讓我想起了自個嫡親的妹子。就衝這一條,妹妹也不能推拒嫂嫂纔對啊。”
話都說道了這個份上,顏明真要是推辭就有些不識擡舉了。她也就一笑說道:“那有勞嫂子了。”
“你我姑嫂之間,哪有那麼多客氣。”王氏輕笑,說道:“說起來,我跟我那妹子秋荷已經有四五年不見了。我出嫁前她也隨着我的父親家人去了任上。她走的那個時候跟你身形相仿,想來現在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
說着,王氏帶了幾分傷感:“前幾天家人傳信回來,說她在那裡尋了人家,想來我們姐妹再見卻是不容易了。”
看看王氏,顏明真不覺心中暗想,她不像是自己相像中的那麼少言寡語啊!
而王氏這邊,似乎也知道自己說多了,微微一笑說道:“看我這嘴巴,一見到跟自己妹子相似的妹妹就剎不住閘了。”說着她還是忍不住仔細看了顏明真兩眼,讓顏明真不覺心中認爲自己肯定是跟她的妹妹秋荷極爲相似。
王氏所在的院子跟主院也就隔了兩個院落。兩個人不一時就到了。
從淨房出來,王氏邀請顏明真到她的房中一坐,被顏明真以馬上就該開飯拒絕了。
走出王氏所在的院子前,王氏從手腕上取下一隻羊脂白玉的鐲子說道:“妹子,嫂嫂跟你有眼緣,見到你就如見了我那幾年未見的妹妹。這個給你帶着耍了,也算是謝謝你撫慰了嫂子對妹子的思念之情。“
在王氏取下鐲子的時候,顏明真早看到那手鐲溫潤華美,細膩通透,玉質極好。兩個人雖然是姑嫂,但畢竟第一次見面,還不甚瞭解。再說,王氏的理由不足以解釋她爲什麼將這麼貴重的東西贈予自己,所以她當然不肯收下。
見顏明真不肯收下,王氏皺起了眉頭說道:“妹妹,你這是跟嫂子見外了。今兒嫂子知道你委屈了。但你也別怨你二嫂,她也是舐犢情深,雖然有些不擇手段,但不失是個好母親。”
聽了王氏的話,顏明真擡頭看了看她。難道她這是代替小金氏跟自己賠禮道歉?若不是在進大學士府前顏明真無意中看到了王氏當時對小金氏的不屑的厭惡,她真的會相信自己所想的,可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而王氏這裡,趁着顏明真看向她,直接抓住顏明真的手,不有分說的將鐲子套在了她手上,並拉住她的手不許她脫下來,說道:“妹妹,嫂子是真心送你的,你要是推卻我可是不高興了。”
“那謝謝嫂子了。”顏明真見不好推卻,乾脆裝作一副非常喜歡的模樣,輕輕摩挲着手鐲,臉上帶着喜悅。
而王氏看到顏明真的模樣,先是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抿嘴一笑。
兩個人回到主院,酒席已經擺好。因爲人不是太多,也就都擺在了偏廳裡,男女各一桌,熱熱鬧鬧的大家就要入座了。
見王氏和顏明真兩個人攜手進來,小金氏臉上的笑頓時就凝固了。她禁不住看看金氏,見金氏的眉毛也皺了一皺,也就連忙壓抑住心中的不快,笑着招呼顏明真和王氏入座。
眼看着小金氏殷勤的將自己迎入座位,顏明真也含笑應着,好似跟她並無任何芥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