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不齊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在青石板上不規律的響起,封閉的墓道將原本輕微的聲音擴大了無數倍,不斷的在墓道中回‘蕩’。
豹子揹着‘蒙’箏下來得最晚,自然就走在隊伍的最後面。藍醉走在倒數第二,藉着最前方電筒的光亮和頭頂礦燈微弱的光芒邊走邊謹慎觀察前後。
那種不舒服的被注視感越來越強烈,藍醉的心跳速度不斷加快,就在又一次準備回頭觀望後方的時候,一絲微弱的亮光反‘射’映入眼角,藍醉陡然一驚,左手直覺的將位於左後方的豹子往上拽了一步。
豹子揹着‘蒙’箏莫名其妙被藍醉拽了一個踉蹌,楞了楞剛反應過來要質問藍醉,忽地一陣空氣被銳氣劈開的風聲響起,一道銀白‘色’的虛影劃過豹子剛剛所在的位置。那道虛影落了空卻並不停,其勢不緩在空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轉了個方向,繼續往豹子身上招呼過去。
豹子瞬間明白了藍醉剛纔動作的意圖,來勢太快來不及多加考慮,爲了躲避再度的襲擊,豹子直覺的往前撲倒就地一滾,一時卻忘記了背上還揹着個‘蒙’箏,這一下‘蒙’箏重重的摔在地上,豹子的翻滾躲避也被影響滯後,雖然避開了半個身子,那道白光卻從豹子的肩膀劃到手肘,一溜血水順着傷口立即噴灑到半空。
“啊!”
一切說來話長,實際發生不過眨眼間。豹子脫口而出一聲慘叫驚動了前方還在行進的隊伍。榆晨聽出是豹子的聲音急忙停下腳步折身往回走,同時喝到:“豹子,怎麼了?”
“臥槽,有人偷襲!榆哥小心!”
有人?!
衆人聽到這話都是一呆,卻聽到黑暗中利刃劃破的風聲又一次響起,一道白光直奔站在豹子旁的藍醉。
“小醉小心!”
前方的仲叔擡高手裡的狼眼電筒直‘射’後方,一道光柱筆直劃破黑暗,將藍醉後方映得明明白白。只見一個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衣‘褲’中的一個人形,左手如常但五根指甲的長度卻接近有二十公分,銳長如匕首,整段黑得發亮,幾乎與人形的黑‘色’衣袖融爲一體,右手則握了一把形狀奇特,前細後粗,長度接近兩米的武器,斜斜劈向藍醉頭頂。
沒了黑暗的庇護,襲擊者位置一清二楚。藍醉再不猶豫,反手從後腰掏出早別好的沙漠之鷹,扳下保險連扣扳機,兩發子彈如離弦之箭往人形方向飛去。
但是平時極少接觸槍支,藍醉畢竟沒有練過槍法,平時的弓弩準頭練習運用到槍支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沙漠之鷹伴隨着巨大的殺傷力的是巨大的後座力。連續兩發子彈脫離槍膛,藍醉手腕被抖得巨震,子彈完全脫離了預定的目標,斜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那個人形被狼眼手電高度聚攏的光線一下子‘射’到眼睛,條件反‘射’的擡高左掌擋住臉上眼睛部位。緊接着的兩聲槍響,在墓道中震出層層疊疊的迴音。那個人形似乎被這巨大的聲音驚到了,右手往回一撤一甩,兩米長的武器頓時短了大半。只見人形動作敏捷的團身向墓道旁邊一滾,隨即以一種相當奇怪的、膝蓋半蹲的姿勢快速往墓道後方的黑暗中跑去。
整個事件從頭到尾都不過電光火石間,像‘蒙’田之類甚至還沒完全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完結了。榆晨和仲叔看着那個黑影遁入了黑暗中,這才鬆了口氣,各自去看各人關心的人。
藍醉爲了躲避襲來的兵器,側身撞在墓壁上,雖然撞得肩胛骨和背部隱隱生疼,到沒什麼大礙。相形之下豹子的傷就嚴重多了。襲擊的那道兵器上似乎打造得有血槽道和倒刃,雖然豹子只捱了一下,但傷口卻是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傷口兩側凹凹凸凸全是被倒刃撕掉的血‘肉’,血跟自來水一樣拼命往外涌。
榆晨手忙腳‘亂’的放下王富貴,掏出急救包幫豹子止血,王富貴也跪坐在一邊幫忙。藍醉和仲叔站在外圍警戒,防備人形去而復返,原本盜‘洞’打通後稍有舒緩的氣氛立刻又緊張起來。
君漪凰站在藍醉身側,看着豹子的傷口修眉緊皺,又是自責又是後怕。藍醉始終不放心這個墓道,要她走前面查探前方情形,因此君漪凰根本沒有注意到後方來襲的人形。剛纔幸而是藍醉反應快,若是藍醉方纔沒有避開襲擊,這一下怕不得生生逝去她半邊脖子!
董仲看到豹子的傷口同樣濃眉緊皺,臉上的刀疤扭曲成一條蜈蚣顯得越發猙獰。與君漪凰後怕不同,董仲的表情更多的卻是若有所思。
藍醉顯然看出了董仲的凝重與疑‘惑’,低聲道:“仲叔,你認識剛纔那東西?”
之所以稱爲‘那東西’,是因爲從仲叔用光線照‘射’到那人形臉上到人形舉手遮臉之間的時間間隔雖短,但藍醉仍看清了人形的身形。無論從四肢身形到衣着打扮,那人形都完全是個人,但對那張臉的驚鴻一瞥,卻令大膽如藍醉者也感到心驚。
那張臉面皮紫紅,皮膚表層腫脹得亮晶晶像塗了一層油,圓滾滾的豬頭一般。額頭一根根粗大的青筋扭曲外鼓,將額頭撐得凹凸不平,眼球突出雙目赤紅。這也就算了,最令藍醉驚懼的是那張臉的大體輪廓雖在,但下頜部位卻像蠟被燒化般被融了一塊,‘露’出半邊臉頰骨和口腔內糊成一團的血‘肉’,整個臉像個被咬缺了一口的月餅,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上更是長滿了密密麻麻魚鱗般的細小片紋,就連握着武器的那雙手背上也覆蓋了和臉頰上一樣的細小甲片。就這模樣,要藍醉承認那是個人,實在有點太爲難她了。
“那不是東西,是人。”
“人?”
“不錯,不但是人,還是個大活人。“
“……但他的樣子……是姓陳的那夥人!他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董仲一說是活人,藍醉念頭稍轉立刻反應過來剛纔遇到的是比他們先一步進入蘭妃陵卻蹤影不見的陳教授那夥人裡的其中一個:“不過仲叔,他臉都變這樣了,你還認得出是誰?”
“認不出人,但我認得他手上的那兩樣東西。”
“沒錯,穿山一脈的霸王槊和穿山爪,沒想到這兩樣東西居然還在,我們還能看見。我們當真是看走了眼啊。”豹子的肩膀被繃帶纏得足足粗了一圈,不過血基本是止住了。王富貴由榆晨扶起來,接着董仲的話說道。
“穿山一脈?他們不是說民國的時候就死光了嗎?”榆晨聽得雲裡霧裡,但藍醉卻是聽過倒鬥行裡穿山一脈的名聲的。
穿山一脈擅長穿山術,其實說白了就是擅長打‘洞’。穿山一脈始於清初,聽說穿山一脈的創始者無意間得到了一本古代冶金秘術的遺本,按照上面遺留下來的鍊金術提煉配比金屬,拓着穿山甲爪子的形狀打造了兩隻穿山爪。穿山爪無堅不摧破石如土,即便是墓室最堅固最常用的糯米土,在穿山爪之下也跟桶裡的豆腐‘花’一樣一抓即碎。普通的盜墓賊在打盜‘洞’過程中遇到大塊石頭和封‘門’石時,沒法繞過去的時候一般都是使用火‘藥’破石,一旦用量不當或炮眼開的位置不對,很容易造成墓道坍塌讓自己跟着墓主陪葬,因此那對穿山爪在倒鬥一行中奉爲神器。一旦擁有那隱藏在堅實地底的墓‘穴’就跟藏在紙‘門’後頭的藏寶庫一樣,倒鬥一行無不向往。
至於霸王槊形似長矛,則是改自於古代的馬槊,只是將馬槊加長加粗,且在槊頭打滿倒刃。大型陵中容易遇到糉子,糉子皮堅‘肉’厚,滿身屍毒,普通冷兵器根本無法近身戳破糉子皮‘肉’,普通盜墓賊只能採用硃砂黑驢蹄子等壓制,一旦近身不小心沾染到屍毒,運氣好的遺下後遺症,運氣不好的直接死在墓中。這把霸王槊和穿山爪一樣同樣用冶金秘術鑄造,長度足夠使用者與糉子保持安全距離,利刃銷金斷‘玉’足以與糉子的皮‘肉’直接抗衡。一旦霸王槊砍中糉子,刃口的刀刃便能將糉子的皮‘肉’撕扯下來直到把糉子撕成碎片,可謂在墓中所向披靡。
只是穿山一脈的創始者在得到這本冶金秘術後便作爲傳家至寶,只傳後輩親族子孫,甚至傳子不傳‘女’,更別說收徒。偏偏不知是不是祖輩盜墓沾染的‘陰’氣太多還是所行不義傷了‘陰’德,該宗族一直人丁凋零,因此穿山一脈的穿山爪雖在當時名震天下,但穿山一脈卻始終沒能發展起來。如是傳了四五輩,到了民國時期,那段時期戰火紛飛耕作荒廢民不聊生,盜掘古墓倒賣文物就成了那個時代成本最低最易一夜暴富的行當。中華從古傳到如今古墓衆多,華中長沙地區甚至羣起整個村子挖掘翻找古墓。在這種盜掘成風的背景下,穿山爪和霸王槊一躍爲當代最受追捧最引人注目的倒鬥器具,很多倒鬥團伙或散人都在尋找穿山一脈的傳人要奪取這個宗族掌握的冶金秘術。穿山一脈的傳人恪守祖訓死活不將秘術外傳,一來二去便被滅了族,冶金秘術就此失傳,穿山爪與霸王槊也沒了蹤影。
“誰知道,沒想到姓陳的手裡居然有穿山爪和霸王槊,難怪他兩三個人就敢下這個鬥。穿山爪唯一的剋星就是積沙墓,穿山爪什麼都能挖穿就是挖不穿軟綿綿的沙子,否則人家有這兩樣東西,哪會等到我們來。只是不知道他們怎麼‘弄’成這個樣子,還要向我們動手?”
“別管了,我們都這樣了,哪還管得了其他人的閒事。先趕緊上去纔是正經。”董仲搖搖頭,道:“馬上就是出口了,小心防備着,大傢伙都快走!”
董仲說得有理,榆晨王富貴同時點頭應了,榆晨揹着王富貴再扶着豹子走到隊伍前頭,仲叔背上白素荷陪藍醉殿後,原本豹子負責的‘蒙’箏只能落在了藍醉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