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麗莎也聽見了電話那頭尖銳的聲音,看見夏繁錦拿着手機眼神困惑,嘴脣微微地一張一合。
“你怎麼了?”她問,“誰的電話?”
夏繁錦回過神,車窗外風景還在不停倒退,朝溫麗莎扯了扯嘴角,“沒……”
心裡卻不由自己控制地凌亂。
姐夫……
楚萊的姐夫?
到了片場,夏繁錦見了人打招呼之後,到了化妝間化妝換戲服,結果,頻頻出錯。
首先是把衣服的腰帶系反了,外面商致在催促該她上了,又惶急無措地重新弄衣服,出去到了外景去拍一場桃花林的戲,明明是一場唯美而又怦然心動的邂逅,商致卻cut了四五次。
“夏繁錦,你今天出門沒戴面具嗎?以前不是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今天怎麼笑起來比鬼還難看,就你還想當演員?吃不起這口飯就趁早滾。”商致咬着牙,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本來今天早上見她來的時候,神不守舍的,強顏歡笑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走個路都能撞到道具好幾次,爲了讓她調節好狀態,前幾次他都忍了,沒想到她好像還ng上癮了,一點感覺都找不到。
商致揚手就揭開扣在頭上的棒球帽,一甩,精準無誤地甩在了攝像機的鏡頭前掛着,整個導演的主屏幕一片漆黑。
“休息一下,半小時後繼續。”
夏繁錦站在原地,四周不斷有洋洋灑灑的桃花飄落,多數都是機器吹得假花瓣。
一片粉紅色的“花瓣”落在她的鼻頭上,夏繁錦垂了垂眼睫,將那花瓣扯下來拿在指尖,她自己也知道小半個下午都不在狀態,商致已經給了她好幾次機會了。
她聽見背後的幾名扮演宮女和太監的羣演抱怨連天,他們站在後面,手上還拿着東西,一名小宮女說:“還說是現階段最有潛力的演員呢,演的什麼呀……”
池譯一身白色秀金龍長袍站在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吧?”
“沒事,”夏繁錦扯了扯嘴角,“可能是太久沒有熬過夜了,調節不過來。”
“商導脾氣不好,你也別太計較,他就是一時在氣頭上。”
“我知道。”夏繁錦抿了抿脣。
那邊,坐在旁邊等戲的晉薔,穿着粉色宮裝,划着明豔的濃妝,涼涼而又得意的姿態,撫了撫鬢髮。
“除了有點後臺,什麼也沒有,何必來丟人現眼。”
夏繁錦沒跟她計較,倒是池譯蹙了蹙眉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晉薔才說完,得意的一笑,冷不防被池譯冷淡的眼神瞟了一眼,明顯地看低她的眼神。一個眼神,就將他對夏繁錦的維護表達得淋漓盡致。
池譯可是電影界的王牌演員,又是衆多女演員和觀衆心目中的男神,她也是一個女人,對這等優秀的男性也有着愛慕的情感,卻見他這般維護這個夏繁錦。
她拉不下這個臉再待下去。
冷哼了一聲,“幺蛾子拂袖而去。
夏繁錦轉身本來要走,圈在背後長髮中間的卻被掛在了桃樹枝椏上,她一走,頭繩被扯下來,一頭青絲如瀑布散開,風一吹,頭髮全亂了。
夏繁錦趕緊用手把頭髮抓住,團團轉地找頭繩,差點又纔到衣襬摔倒。
“小心!”池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手摟住了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低沉醇厚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夏繁錦一愣,在拍戲之外,跟不太熟悉的人親密接觸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她不着痕跡地掙脫,勉強笑了笑,“謝謝。”
溫麗莎過來了,幫她暫時把後面披着的頭髮用繩子綁起來,以免頭髮被風吹起弄亂上面部分的髮髻。
跟着溫麗莎到了一邊,造型師和化妝師過來幫她補妝定型。
周邊的人散開之後,溫麗莎湊攏了問她:“你今天怎麼回事?你之前可從來沒這樣過。”
夏繁錦揉了揉太陽穴,那裡隱隱作痛,今天陽光不錯,天氣有開始變暖的跡象,但是卻颳着風,打在臉上,時而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
溫麗莎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會是今早那通電話?誰跟你說什麼了?”
“楚萊,咬定我跟蕭潛說了什麼,所以他纔會讓她去打胎。”夏繁錦避重就輕地說,免去了楚萊口稱她搶她姐夫的說辭。
溫麗莎蹙眉,“這女的是一天不犯神經她心裡就不舒服是吧?”
“就因爲這是你就不在狀態?”
“腦子有點亂,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我歇一下就好了。”
夏繁錦一個人去了車裡,拿着手機。
坐進去,拿出手機點開,有一條短信進來,是唐斂。
他問:今天多久收?
是一個多小時前發來的,一點過的時候。
夏繁錦望着那一團字,心亂如麻。
昨晚剛清晰起來的方向,此時,她卻又像站在了十字路口。
不知道是她猜錯了楚萊的意思,還是她隱隱覺得不安和迷惘,讓別人的話成爲了一條引線,將她的迷茫選擇性地放大。
她呼出一口氣,回覆他:還不知道。
發了這一條,她將手機關了機,靠在座椅上,放鬆身體。
不再去想其它,腦子裡在思考剛纔的那一場戲,待會兒在出錯,估計劇組的人都會質疑她,潛規則上位就會成爲她的代名詞了。
閉着眼睛沒一會兒,車門突然開了,一股算不上陌生的氣息瀰漫進來,車門關上。
夏繁錦下意識轉頭,看見了商致坐在旁邊的位置上。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臉色也有些嚴肅,看了他一眼就看向了車窗外,這裡臨山,遙遙可以眺望一座青蔥山巒。
她還沒忘記商致時怎麼說她的,雖然知道他嘴巴一向狠毒,唐斂是話少,心情不好會把你嗆得出不了聲,商致是一個不爽就發脾氣,把你罵得狗血淋頭,絲毫不顧及你的臉面。
“生氣了?”商致看着她的側臉,線條柔軟流暢,比小家碧玉多又多了一絲大氣,看起來非常舒服。
夏繁錦涼涼地說:“哪敢。”
“演得爛就別怕說,帶着自我感情入戲,你可真敬業。”
夏繁錦轉頭看着他,表情有點冷,語氣也硬硬地,“我是人,又不是機器,當然有自我感情。”
商致極不屑地笑了一聲,“我告訴你,拍戲你就得把自己當機器,你的情感不是你自己的,要根據角色進行程序設定。”
“我知道我不在狀態,我自己會調整。”夏繁錦又轉過了頭,看着遠處的景色。
一片鬱郁的青綠,在霧霾的籠罩下,就像被覆蓋了一層薄紗,已然看不真切。
商致將手插進短髮裡,隨意地揉了揉,然後語氣轉換得令人有點接受無能,帶着調笑,“不會是被你的金主拋棄了吧?”
夏繁錦被問及私人問題,本不想回答,但是又不想別人總是把她和唐斂的關係,冠上“富商”與“女演員”這類令人遐想的直接與金錢掛鉤的關係。
“我跟他不是這種關係。”
“那你們什麼關係?”
“爲什麼要告訴你?導演你管得太多了吧?我拍好你的戲,你把我拍好給我片酬,咱們是最直接的利益關係,管得太寬我要叫警察了。”夏繁錦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說。
商致卻出乎意料的笑出了聲,深陷的眼窩裡那一雙眼睛彎成了好看狹長的弧度,“夏繁錦,你這人可真是越來越讓我覺得有意思。”
夏繁錦悶悶的,沒空跟他開玩笑,“是嗎?要不要我謝謝你?”
厚臉皮。
好像她該感恩戴德似的,工作以外的商致很像個二世祖小混混。
“不用謝,只要唐斂不要你了你考慮考慮我就成。”商致似真似假地說。
夏繁錦驀然擡頭,不解地看向他,轉瞬就自動將他的話歸於開玩笑,也一臉假笑地回答,“可是我不喜歡小白臉的類型。”
“我這身材不比唐斂差。”
“跟他有什麼關係?”夏繁錦擰着眉,不知道他爲什麼又扯到了唐斂身上,小白臉跟大男子主義的本質差別可不在於身材。
“感覺你跟他一起的時候就小鳥依人狀,跟我站一起就滿身防禦,難道是我比他矮了點,在身高上沒有壓迫性?”
“你腦洞開得有點大了,跟身高沒有直接聯繫好嗎?”
商致突然深深地盯着她,夏繁錦別開頭。
商致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她對唐斂和對他不是同一種情感,對他甚至沒有任何情感。
“夏繁錦,你有時候特憂鬱,”他突然說,很嚴肅,很認真,轉而又笑了笑,“我很會哄人開心的。”
不等夏繁錦說什麼,他已經拉開了車門下去,站在扯下,朝她咋咋呼呼地吼了一聲,“夏繁錦開工了!還想不想演了你?”
夏繁錦無語地嗤笑一聲,商致是人格分裂吧?
唐斂從會議室出來,席業把手機遞給他,說:“唐總,剛纔有一條短信,夏小姐發來的。”
“嗯。”唐斂結果手機,翻開短信,只看到幾個字,走進辦公室,門關上的同時,他撥了個電話過去,那邊卻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