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在醫院有過一面之緣,但是足以讓她記憶深刻,特別是她小心翼翼躲在衛生間時,華非又試探性地走向廁所,她心都快跳出來了,感官也放大了好幾倍,華非又的聲音印在她腦海裡,這時他一說話,便自動與之對應上了。
夏繁錦根本想不到,華非又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
在夏繁錦錯愕的眼神中,華非又看了看裡面,“我能進去嗎?”
他這麼一說,夏繁錦才反應過來,她正站在門口,擋住了他進去的路。
頓時有些慌亂,又覺得這樣太無禮了,對華非又來說,她才該是這家裡的外人,現在卻輪到他詢問她能不能進屋。
她有些歉疚地說:“當然可以。”
華非又從她身邊經過時,有意無意地打量了她幾眼。
夏繁錦當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是他的眼神並沒有讓她覺得壓迫,就只是很普通很正常的看一個人的眼神。
她努力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華非又人看起來不錯,很和藹。
但是……她從未見過唐斂的家人,也還沒有想過……
如今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見到了,還是在唐斂不在家的時候,多少會讓華非又多想吧?可能會認爲她是個隨便的女人……
一時間,心裡千迴百轉。
華非又走到歐式皮質弧形靠背沙發上坐下,夏繁錦壓下了心裡的忐忑,上前禮貌的問他,“您要不要喝點茶?”
華非又笑了笑,說:“不,我不喝茶。”
“那開水呢?”
“嗯,行。”
夏繁錦走到廚房給他倒了一杯開水,華非又說了聲謝謝。
華非又眼神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夏繁錦,有些好笑,“夏小姐,你不用那麼拘謹。”
夏繁錦扯了扯嘴角,笑着沒有做聲。
心裡疑惑,唐斂的舅舅怎麼會知道她?
“我偶爾還是會關注一些娛樂圈的事。”華非又似乎看出了她心裡所想,溫和一笑,他雖然是商人,卻更像是古書裡走出來的文人般儒雅。
要是唐斂在旁邊,肯定會拆他的臺,說:你什麼時候關注娛樂圈了?你除了財經頻道,連八點檔都沒看過。
華非又這樣說,不過是不想讓夏繁錦感到拘束。
知道她,完全是因爲又一次跟唐斂出去談事的時候,中途有人打電話進來,他拿起手機就離開了十幾個老總的會議室。
他晃了一眼來電人,看到了夏繁錦三個字,隨後無意中才知道她是演員,最近緋聞也是滿天飛。
夏繁錦果然眼睛一亮,又挺不好意思的。
華非又並沒有說出,那日在病房他就知道了她躲在衛生間的事,反而問她,“你住在這裡嗎?”
看起來華非又是無意中問起,夏繁錦抿了抿脣,不知如何作答,猶豫了一下,才說:“偶爾。”
華非又無聲地笑了笑,狀似無意地提起,“唐斂他脾氣不好,你還得多擔待一些。”
華非又也不過比唐斂年長十五六歲,但是說起唐斂的事來,卻也儼然是長輩對晚輩的態度。
夏繁錦驀地擡起頭,壓根兒沒想到華非又會說這樣的話,她本來以爲,像華非又這樣的豪門長輩,對毫不知情便出現在自己侄子家的女人,應該是很嚴厲苛責的,沒想到他竟是這樣和藹的一個人,沒有逼迫的氣場,甚至並沒有過多幹預詢問她和唐斂的事。
華非又雖已四十多歲的年紀,但是保養得還是極好,只有笑的時候眼角纔會有幾條皺紋,針對不同的男性羣體,“男人四十一枝花”這種話還是比較靠譜的。
特別是華非又這種性格比較溫和易相處的。
夏繁錦沒有就他的問題作出回答,而是恭敬地說:“您坐一會兒吧,唐斂估計快回來了。”
“嗯,是他告訴我槿榕的遺物在這裡,老爺子一直念着,所以他才讓我來拿。”本來拿了就可以走了,但是來都來了,想見一面,剛好他有事跟唐斂說。
“哦。”夏繁錦垂了垂眼睫,槿榕就是唐斂的母親華槿榕。
原來是唐斂讓他舅舅來的,可他爲什麼沒有提前告訴她?
她連一點準備都沒有做,給人留下的印象也不好。
華非又喝了一口水,擡頭的時候,正好看見夏繁錦眼睫往下垂着,淡淡一笑的模樣,露出了嘴角一邊的梨渦。
他愣了愣,還以爲看到了那個人。
華非又轉而搖了搖頭,不說年齡不符合,那人又身在國外,可能只是五官有些相似而已,加上無意中的表情,也可能會造成視覺上的誤差。
不過,他還是不禁說:“夏小姐,長得挺像我一位故人。”
夏繁錦笑着,杏眼微微翕合,說:“是嗎?還真巧。”
她話音剛落,華非又還沒有接話,玄關處傳來關門的聲音,緊接着,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唐斂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越發顯得身長腿直,他手裡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穿着男士拖鞋。
平靜而冷硬的五官在看見站着的夏繁錦時微微一皺,快速地掃了一眼沙發上的華非又,視線再次回到夏繁錦身上,“站着幹什麼?”
夏繁錦有些窘迫,並沒有回答他。
唐斂扯下了領帶,將手上的風衣一起遞給她,夏繁錦像往常那樣很自然地接過,一時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妥。
華非又看着兩人的“交接”動作,像極了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樣。
這小子……
夏繁錦眼角餘光察覺到來自華非又的打量時,臉色泛紅,尷尬地抱着衣服,去了樓上。
夏繁錦一消失在二樓走廊,主臥的門關上。
華非又意味深長地朝唐斂一笑,那是誰的房間,他可清楚得很。
“你不打算把人家姑娘帶回去給你外公瞧瞧?”都住一起了,這事估計靠譜。
唐斂點燃了一支菸,坐在沙發上,將手中的打火機往茶几上一扔,往沙發上靠了靠,吐出一個青白的菸圈,說:“看她。”
華非又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這個外甥,“你竟然還會顧慮別人的感受?簡直少見!”
唐斂不做聲,抽完了一支菸,夏繁錦也從房間裡出來了,他朝華非又說了聲,“等一下。”
然後起身去了一樓放置雜物的房間,沒一會兒就從裡面抱出來一直碩大的箱子,放在了茶几上。
這個時候,張嬸的晚飯也做好了,華非又順理成章的留下來吃了晚飯。
夏繁錦發現,無論是對誰,唐斂都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話也少。
飯桌上很安靜,只有華非又時不時的說兩句話,唐斂全程沉默着,搭話的任務就落在了夏繁錦身上。
一頓飯吃下來,並沒有預想中的壓抑和尷尬的氣氛。
吃完飯,夏繁錦幫張嬸收拾碗筷,唐斂和華非又已經去了客廳。
華非又伸手打開了箱子,翻動了兩下里面的東西。
似乎嘆了一口氣。
蓋上箱子,二人一起往外走,夏繁錦剛把碗重疊在一起,恰好聽見了華非又在低聲詢問,語氣有些嚴肅,“你這兩天跟澤秦還有逸笙聯繫了嗎?”
唐斂一向深邃沉靜的五官,並沒有什麼變化,很低沉的一個“嗯”字,隱隱約約的飄進夏繁錦的耳裡。
她一愣神的時間,兩人已經出了別墅。
那兩個名字,她今天剛從楚茉菁的口裡聽到過……原來,他舅舅也知道,看來的確是很要好的朋友。
她抿了抿脣,說實話,心裡挺悶的。
抱着碗筷進了屋裡,收拾了桌子,夏繁錦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視線時不時地往落地窗外看去。
外面天色已經陷入濃墨,只有別墅的光將四周照得透亮。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草坪上,華非又和唐斂站在車子一旁,表情嚴肅,不知道在說什麼,華非又不笑的時候,竟也有不怒自威的氣勢。
唐斂脫了西裝外套,此時就穿了一件白襯衫,黑西褲,他一隻手搭放在腰間的皮帶上,另外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支點燃的煙。
身上自然而然地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夏繁錦眉擰了擰眉,目光轉移到電視上,卻不看不及去,看了幾分鐘,也不知道放的是什麼。
餘光再次瞟到外面的時候,華非又正要離開,見她看過來,朝她笑着揮了揮手。
夏繁錦站起來,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
華非又離開後,唐斂又接到了電話,夏繁錦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雖然那笑容如曇花一現,不過還是讓她捕捉到了。
她看得入迷,唐斂突然向她看過來,挑了挑眉梢,夏繁錦躲避不及,目光閃爍,翩然看向了另外的地方。
沒一會兒,唐斂打完電話走進來,
挨着夏繁錦坐在沙發上,夏繁錦側頭看着他泛青的下巴,問:“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很累?”
唐斂挑着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夏繁錦只當他是默認了。
“你也別太拼命了,”夏繁錦輕聲說,隨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又讓自己儘量自然地說出接下來的話,“你有時間也可以出去放鬆放鬆,跟你朋友喝兩杯也行。”
唐斂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
夏繁錦被他的寡言弄得有點接不下去話,心裡也一陣接着一陣的失落,他什麼也沒說。
她也不知道她在渴望他說什麼,說一起出去,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
別,要是真的去了,她也會放不開。可她不說,她心裡又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只是唐斂不僅沒有順着她的話提一提他會跟誰出去喝酒,短聚。哪怕他隨便說一兩句,她可能也會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