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心境早已平復,是唐斂的話,一句句將她拉了回來。
每次唐斂在她面前一次次妥協,她都要歷經一次掙扎。他的溫柔,對當初的她來說是蜜罐,如今卻是刺針,一刀刀都往死裡戳。
她知道唐斂也不好受,這樣類似畸形的夫妻相處,沒有哪一對男女受得了。
只是,他沒必要小心翼翼,沒必要自嘲,沒必要爲了一個女人低頭,他以前從不會做,現在更不需要如此。
別這樣了,免得她到時候離開,都變得拖泥帶水優柔寡斷。
反正結局,已經差不多定了不是嗎?
夏繁錦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看了一眼門把,唐斂說得對,萬一晚上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不好說……
她垂了垂眼瞼,伸手將門鎖解開。
然後踩着軟絨的地毯去更衣室拿了一身睡衣,往浴室去洗漱了。
第二天夏繁錦醒來的時候,別墅裡只有她,還有早上剛到的張嫂,唐斂不知何時走的。
吃過早飯,馮嘉娜打了電話過來。
“我今天上午有時間,等一下把離婚協議給你拿過來吧。”
聽到“離婚協議”幾個字,夏繁錦想到的不是分離,而是相遇。
他說過
【“你只需要說,昨晚是誰派你來的。”】
【去拉斯維加斯。結婚。】
【“到時候離婚也就是籤個字而已。”】
夏繁錦脣角暈上了幾分苦澀,是的,離婚也就是籤個字而已。
也難怪爲什麼最近她總是想起兩人剛相遇的那段時間,因爲她猛然才察覺,她果然啊,如自己最初害怕的那樣,唐斂跟蕭潛一樣,都不是省油的燈,並且前者比之後者更甚,她最後不僅賠了自己,確實也惹得了一身【馬蚤】。
而她,現在好像,依舊不知道他堅決要跟她結婚的原因是什麼。
夏繁錦一思及,驚覺,她根本就從來沒有弄清楚過,唐斂和她結婚到底是爲何。
當初她想一度想探究竟的時候,都告訴自己,只要現在是真的,那就只需要往前看,等到有一天他願意告訴她了,他便會告訴她。
可是,到現在,她還是沒有等到他願意的那一天,反而是他更多的秘密,更多的不願意。
夏繁錦瞬間覺得背後一陣寒意,指尖顫了顫,然後握緊了手機,語氣有些不安寧的顫抖,仿若聲波中起伏的波浪,“……好,你送到銀灘來吧。”
馮嘉娜沉默了兩秒鐘,“……你回銀灘了?”
“嗯,昨晚上回來的。”
“……好,我等下就給你送來。”
半個多小時馮嘉娜就趕來了,她進門的時候,看見客廳沙發周圍和樓梯上的一大片毛絨地毯,吃了一個大驚。
所以她拿出離婚協議書的時候,遲疑了,“你真的,真的真的決定了?”
夏繁錦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離婚協議,淡然一笑,伸手拿過,“你先給我吧,有其他問題我再找你。”
“換做是我,經歷了這麼多,打死我都不放手……”馮嘉娜難免有幾分惋惜和爲她感到不甘。
說實話,她雖然說了很多唐斂壞話,也覺得唐斂跟那個什麼餘音媤的搞在一起,的確很渣,可她也是親眼所見,唐斂這麼高傲清冷的男人,永遠都是以高高在上的面孔示人,卻在夏繁錦面前做出了超出他身份和性格該有的妥協。
夏繁錦突然幽幽開口,“可是,繼續的話,如果比打死你更難受呢?”
馮嘉娜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改口說:“這麼難受,一開始何必認真,不動情,不動心,不認真,你現在完全可以揮揮手,笑着扔下離婚協議,大家各奔東西。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馮嘉娜指了指她的肚子,又指了指她的臉。
看樣子是恨不得戳一戳她的心了,也好說明她失了身還丟了心。
夏繁錦一笑,“要是每個人都在一開始就看到結局,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人?”是人都怕痛,真正有多少人看到結局還願意飛蛾撲火?
聊齋也不過是傳說,纔會有那麼多殊途同歸的妖鬼人神硬要湊一堆,蒲松齡是人,所以知道,有了飛蛾撲火的開始,就逃不脫灰飛煙滅因果輪迴的下場。
馮嘉娜走的時候,神色看起來很灰敗,似乎是受了很大打擊一樣。
夏繁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經歷讓馮嘉娜灰了心,抑或是感同身受。她和唐斂之間只是累積了太多的嫌隙,即便是感情也沉重得難以承受。
換做是其他人,也不一定會像這樣有始無終。
馮嘉娜一直到車上,都像是在神遊一樣。
她握着方向盤,下車前被留在車上的手機突然歡快的震動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杜逸笙”三個字,彷彿一根銀針,紮在她心上,很是難受。
她想起了夏繁錦的話【要是每個人都在一開始就看到結局,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人?】
杜逸笙就是她的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一想到結局二字,她動了動喉嚨,眼眶不知不覺變得脹脹的澀痛,她掀眸看着一眼後視鏡中的自己,她閉了閉眼睛,掛了電話。
夏繁錦在馮嘉娜走後,拿着離婚協議書到了她的書房,放在了書桌右邊的第一個小抽屜裡。
說不定,快了,但是她想在去了a市之後再給他。
那樣,在外公和舅舅面前,也不至於那般沒有底。
晚上唐斂很晚了纔回來。
夏繁錦九點過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剛好碰見他上樓,他站在樓梯口望着她。
夏繁錦淡淡挽脣,“吃飯了嗎?”
“沒有。”他的聲音低醇如陳年佳釀,如今卻少了個品嚐的人,不再用心,所以聽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夏繁錦答道:“哦,張嬸應該留有飯菜。”
夏繁錦沒有看到,他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的熄滅。
一句關心而已,想從她口中聽到也成了奢望,只剩冷漠。
他解開了領口的一顆釦子,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駐足,“外公今天出院了,明天回一趟b市吧,剛好舅舅有位老朋友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