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您放心,我會照顧他,等到你們來人,我再走。”
我懵住,只好裝傻,顧左右而言他。
陸予風眼神犀利,彷彿將我看穿,“你知道我的意思。行了,我還有要事處理,你再這陪着,如果有緊急情況,聯繫我。”走之前,他遞我一張名片。
我一看,瞠目結舌的。
果然是我惹不起的一家,一般真正的有錢人都深藏不露。擺出明面的,還不是真正水平。這名片,跟燙手山芋似的。我趕緊把它扔回包裡,管它丟在哪。
終於人都走光,病房只剩我和陸明鏡。
想到程菲菲那邊也不會出事,我心安不已,坐在牀邊,肆無忌憚地看他。
他沒有消瘦,只是蒼白得厲害。我禁不住伸手去撫摸他的臉頰,沁着股涼意。
“陸明鏡……你這樣爲我不值得,要好起來,要活得更好,知道嗎?”有時候我也禁不住想,我何德何能,竟得陸明鏡青睞?
我絮絮叨叨,情難自控,俯首親吻他的額頭。落吻的瞬間,閉上眼停頓,想將溫暖傳遞給他。
初回s市,我休息不好。但後來我調整過來,白天陪常歡玩,晚上基本沾牀就睡。由是我精神狀態不錯,守住陸明鏡熬個夜還是可以的。
昏黃的燈光陡生幾分柔軟,凌晨的b市顯得安靜,偶爾幾聲尖銳的轟鳴聲擦過我的耳膜。
極度安靜中,我數次眼皮打架,我嘗試走動醒神,也喝了不少涼白開。
最終,我還是墜入夢想。
帶點涼意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是誰?
我拼命想睜眼,卻覺得疲倦,掙不開。
那隻手並不消停,先摸我的鼻子,延展到眉毛、額際,再擦過耳廓,最後徐徐停在我的脣上。
我見他幾分鐘都不挪開手,我探出舌,觸了觸他的食指。
他順勢進攻,攪起一池春水。
我合不上嘴了,睡得也不舒服了,使勁一掙,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醒着的陸明鏡,當我意識到撫摸我的手屬於他,我一激動,臉憋得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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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咬到我了。”他癟癟嘴,聲音沙啞,委屈像個孩子。
我臉後退,他卻跟進。
我惱了,瞪大眼睛瞅他:誰在胡鬧?
低低一笑,他扯回,我趕緊抽出紙巾替他擦拭。
“你怎麼在?”他沒起伏地問我。
但我知道,我回答錯,他可能會雷霆大怒。
我避開問題,“你身體好些了嗎?我喊醫生過來幫你檢查吧?我也真是丟臉,說好守着你,結果比你還先睡着。”
“睡着沒關係,醫生不重要,你爲什麼在?”
我起身,按鈴喊醫生。窗外的陽光穿透進來,十分透亮,我感覺不早了。但我一看手錶,才六點零五分。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你爲什麼在?”
到底他在病中,他力氣大不如前。我只要用力掙,肯定可以逃脫,但是我捨不得。和他對視,我回道,“江湛告訴我你在手術,我擔心你。我從s市回來看你,你家裡人都覺得讓我先照顧你比較好,所以我留在這裡。”
“等我好了,你繼續回s市,回到你的舊情人身邊?”他像是讀懂我的心意,咄咄逼人反問。
“我可能等不到你好,今天我就要趕回s市。陸明鏡,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愛惜你自己。我這樣的,滿大街都是。”
“你這樣的,的確滿大街都是。”陸明鏡鬆開我,語氣冷漠,“但像你這樣喜歡高估自己的,就你一個。我是醫生,我生活被迫不規律,我這幾天是爲了我的病人才折騰成這樣的。”
我有些不自在,“那你以後,再在意病人,也要注意身體。”
他眼刀飛向我,“如果不是我的愛人,也別說一些看似是朋友的虛僞話。”
我噤聲,陷入沉默。
他明明是尚需要休養的病人,卻能將我逼到死衚衕裡去。
病房裡尷尬極了,他閉目不搭理我,我也不知道說點什麼。還是將醒未醒時比較有樂趣,還是他睡着時我可以吻他比較好。
耳畔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我如釋重負,開門迎接。來的是一位醫生和一位護士,一前一後,也不寒暄,直接替陸明鏡做檢查。
醫生說他暫時沒有其他危機,但必須在院休養,配合治療。
護士離開之前,給他扎針輸液。
我滿身狼狽,期盼接手我的趕緊過來。陸明鏡終歸是個病人,讓他獨自在病房裡畢竟不是好對策。如果我知道他看着他,至少可以確定他會輸液,他會好好休息。
時間慢慢,我千萬想不到,我在走廊上盼到的接替我的居然是李硯。
他顯然是讀懂我的驚訝,解釋道,“趙寅有病人要照顧,江湛這個人不太會照顧人,所以我來了。”
李硯這樣對我態度溫和的,比江湛莫測多了,我不敢多說,“那就拜託你照顧了,我還有急事。”
他側過身,十分紳士地給我讓路,“你走吧。”
我趕緊走人,陸明鏡可能還會昏迷,可能還會怎麼樣。但至少,在至關重要的當口,我來了,我無愧於心。且今早我和他面對面時的尷尬足以證明,如果我還是要逃,不如逃得遠一點。
甚至遠到,我再也接收不到陸明鏡的消息。
有一個瞬間,我想過要遠走高飛銷聲匿跡,不過僅僅在那個瞬間。
我二十九了,我的孩子五歲了,我考慮問題不該像多年前那麼簡單粗暴了。回到林蔓家中,照舊只有宋鴿起來了,正在鍛鍊。
我將五份早飯放到桌子上,“小鴿,我買了早飯,你要不要吃一點?”
宋鴿走下跑步機,扯過一份掰扯,“長樂,陸明鏡怎麼樣?”
“有驚無險。”我有些疲累,“我先上樓洗個澡,下來再跟你細說。”
宋鴿點頭:“行。”
我直接淋浴,也不管幹不乾淨,義務沖洗,爲的是讓自己清醒。拾掇好自己,我下樓,宋鴿已經吃好了,原地做伸展運動,應該是在等我。
我坐在椅子上,吃我買的肉燒賣,正好正對宋鴿,方便對話。
宋鴿扭動柳腰,“不急,你吃完再說。”
“行。”我應聲,接連往嘴裡放兩個燒賣。我沒吃晚飯,昨晚又這麼折騰,確實累壞了。我吃相併不好,狼吞虎嚥的。
解決完我最後一個肉燒賣,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我深呼吸歇口氣。
宋鴿還在做她自己創新過的伸展運動,拋開她裝扮中性,她其實很女人。
“小鴿,你還在家裡創業嗎?”我問宋鴿。
她身子使勁往左傾斜,“當然,我這次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
“我想拜託你件事。”我頓了頓,“我還要趕回去s市,真的有十分重要的事。這也事關我難以面對的秘密,所以我現在不能跟你說。我本來是想帶着常歡去的,可我昨晚通宵,沒休息好,我怕出事。我想想我來回折騰沒什麼,常歡畢竟還小,所以我想他留在這裡。”
我歇口氣時,宋鴿接茬,“所以,你想我幫忙照顧下常歡?”
“嗯,常歡上學的話,就麻煩你用我的小毛驢接送,不上學,你就帶着他跟你鍛鍊……我可能還會呆一個多星期,非常時期,只能拜託你浪費時間幫我顧着常歡點了。”
宋鴿直起身,“你別跟我說兩家話了,我帶孩子是不太熟練,但我會盡力的。既然是你的秘密,你也不用強迫跟我說。陳白露和林蔓問起,我就說你還在s市故地重遊。”
“小鴿,謝謝你。”
和室友三個,在我心裡我是沒有親疏之分的。但我知道,這種事,只有宋鴿最體貼。她看似大大咧咧女漢子,其實很懂分寸,不會追問太多。
宋鴿答應了,我當然還得把常歡安撫好。
常歡對我十分親暱,但之前我也有工作所迫出差過,他能接受。可能玩久了他膩了,讓他重新去學校他還挺高興。
該交代都交代完了,我才動身趕去s市。
我確實暈暈乎乎的,在飛機上睡着,還是空姐把我喊醒的。
一下飛機我就聯繫喬南枝,本來只想他把方英勇的住址告訴我,但他非要親自來接機。我無意爭辯,在機場又補了次眠。
喬南枝找到我已經是下午一點,他非要扯我一起吃晚飯。
我確實餓了,和他就近找了飯店。
他找到方英勇,花了點時間,方英勇才願意去做個親子鑑定。
我詢問喬南枝價格,他報了個數,我如數轉給他。不轉,我是不能安心的。我不想跟喬南枝做朋友的,不過現在他拿捏着我那段不堪的回憶逼我有求於他。
我一直以爲我小時候住的孤兒院夠破舊了,可方英勇住的地方,那長長的小巷子,陳舊不夠,已經是陳腐了。
再回s市,總覺得它現代化得厲害,沒想到還是存在這樣的角落。
喬南枝帶路,途中有髒兮兮的狗對着我們狂吠……我心跳急劇,我終於感謝喬南枝非要陪我來了。這要是我自己來,我還真不知道會有什麼血案呢。
走了幾十米,喬南枝停在紅漆掉得差不多的破舊木門前,“就是這家。”
我緩過氣,“我來敲門吧,我和他談談。”
喬南枝不強求,給我讓地兒。
“叩叩叩”,我先敲門,再說道,“方英勇,你在嗎?我找你有些事。”
“咣噹”一聲巨響,木門顫動。
應該是方英勇扔什麼東西。
緊隨着,方英勇的怒吼響起,“別tm打攪老子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