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沉吟一番,“長樂,不瞞你說,我和蘇照鄰談得很好,我決定包裝他。原本,我想邀請你做他的經紀人。你現在待業家中,又正適合做這份工作。可如今一看,你做曼筠的經紀人,讓熊黛做蘇照鄰的經紀人,如何?”
我一時被這個消息砸得暈頭轉向,“啊?”這意思是,李硯本來就看好我給蘇照鄰的經紀人?我適合嗎?書畫經紀人,至少要會鑑賞書畫吧?我好像不會啊……
熊黛也委屈,“這……蘇照鄰是誰啊?爲什麼不讓我跟在李曼筠先生身邊……”
李硯勸道,“小熊,蘇照鄰是我認爲極具潛力的畫家。你試想,你從他默默無名陪到他聲名鵲起,你還怕地位不穩固?何況你還不瞭解曼筠,他決定的事,不是我們輕易能改變的。要麼失業,要麼現在帶着蘇照鄰走?”
熊黛思慮一二,終是走到蘇照鄰面前,“蘇先生,那請你跟我走吧。”
蘇照鄰走前,對我說道,“李長樂,原本我挺想你做我的經紀人,畢竟我和李總之間是你牽線搭橋。但既然有這樣的情況,你就做李曼筠的吧。你是個有才華的人,不要自卑,不妨一試。至於林蔓那邊,你幫我捎句話,我會過得很好。”
他長篇大論,我卻不知如何作答,近乎敷衍,“好。”
熊黛在前,蘇照鄰在後,漸漸走遠。
李硯跟我確認,“長樂,你願意嗎?”
我腦中嗡嗡作響,之前我幾度找工作未遂,我真的懷疑自己的能力。現如今……我仍是遲疑,“李硯,你讓我做蘇照鄰的書畫經紀人,真的是看中我的能力嗎?”
李硯挑眉,“你信嗎?陸明鏡知道你做了李曼筠的書畫經紀人,只會怨怪我,不會感謝我。”
“這倒也是。”
李曼筠拽過我的手臂,“別磨磨唧唧了,就在我身邊幹吧!我時間寶貴,趕緊跟我走。”
“唉?!”他居然當着李硯的面就把我拖走?李硯居然任由他胡作非爲?
“你放手!”我拼命掙扎!奈何力氣敵不過他,生生被拖拽到陌生的房間。
更讓我沒想到的時,李曼筠將我推進房間後,直接關上門。我頓時意識到情況不妙,大力拍門,“李曼筠,你放我出去!你這個流氓!強盜!”
任我把門拍得震動,李曼筠仍是沒有半點動靜。
認識到徒勞後,我不再垂死掙扎。我拿出手機,打給李硯,“你這樣強買強賣,有點過分了吧?”
李硯不疾不徐,有如溫水宜人,“長樂,李曼筠是個有才華的人,多少人擠破頭想要留在他身邊。原本我讓你幫助蘇照鄰,是覺得你可以慢慢做好一個經紀人,而且蘇照鄰才起步,你們可以共同進步。李曼筠說換你,這是讓我驚訝的,證明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或許我忽視了的潛力,不管他做什麼,試着是遵循。你也希望,你有一番成就吧?”
“可……”我環顧四周,突然房間房間掛滿李曼筠的畫作,還有散落的畫具,五顏六色的,繽紛隨性。
李硯仍然娓娓道來:“長樂,這世界不是隻有做好紅花是偉大的事業,做好綠葉更考驗一個人的實力。”
“比起四處彷徨,抓住一份也許適合你,也許你會喜歡的工作,不是很好嗎?”李硯又一重擊。
掛斷電話之後,我靜下心來,目光落在近在尺咫的畫作上。第一眼我感受到的是嬌豔欲滴的紅,細看,是一朵纏繞着一朵的玫瑰,邊緣的紅色有些模糊,或許是北風吹,或許是被火燒。而夾雜團團紅花中的點點新綠,更不可忽視。
只佔小小一角的天空,也頗爲出彩。彷彿是輕描淡寫幾筆,就描摹出意境渺遠的藍天與彩霞。
李曼筠畫的。
除了客觀看到畫中景象,我更能從中感知到更多不可名狀的力量。
我一直都相信,書畫是有力量的。高中政史地,全都有文化篇章,其中不缺名人名畫。亦或是,只是非常時期有極其特殊意義的畫作,被歷史銘記,永垂不朽。
情不自禁撫上畫框,冰冷、光滑的觸感,我浮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不再抗爭,我逡巡四周,一幅一幅看過去。有的,我看了一分鐘。有的我明明一看明白有什麼,卻足足在它跟前佔了十分鐘有餘。
一圈繞下來,我走到他散落的畫筆,執起一看。李曼筠的確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如果讓我在他身邊工作,讓他的畫作得以價值最大化,我想我有信心,我也願意。
“嘎吱”,門被打開。
我坐在小板凳上,抓住筆看向來人:正是李曼筠。
“想明白了?”他十分篤定。
我敏銳問道,“你是不是裝了監控?”
他走到我面前,坦蕩一笑:“你還算聰明。”
我放下筆,站起,卻發現我只捱到他肩膀,不得不仰視他。
“那個,李曼筠,我做你的經紀人,咱只看工作好壞,不談私情。”
“我們有私情嗎?”他涼涼反問。
我反倒窘迫得不行,明明是他在祈明島莫名其妙送畫給我好嗎?我又想起宋鴿說哪裡會這麼巧,現在他又直接成爲我的小領導小祖宗,不更巧合到詭異嗎?
可他倒好,兩眼一橫架子一端,權當我在胡編亂造。
我趕緊擺手,“沒,沒有任何私情。”
李曼筠下命令,“現在回去,明早交給我份鑑賞報告。這裡的每一幅畫,你都不能拉下。賞畫這件事,我不需要標準答案。很多人在我身邊做過,我看到過很華麗也很新奇的。我不作要求,只寫你最真實的感受,讓我評判,你是否真的適合做我的經紀人。”
雖說他這是刁難我,但我覺得總算像回事了,這份工作做得也較安心。
“你走吧,你憑良心發誓,不去百度這些話的模樣,靠回憶寫。”
“啊?!”我如遭晴天霹靂。
他推我出去,“我要創作了,別打擾我。”
我使勁蹭在原地,“我再看幾眼?”
回答我的,是他毫不留情地推開我……
“啪”,門被關上,我被孤立在明晃晃的走廊上。
我本想做垂死掙扎,轉念又想,與其徒勞無功地爭取,不如現在回家去寫。如此一想,我馬不停蹄地跑出大廈,見出租車就攔。上了車後,我把印象最爲深刻的關鍵詞,率先用手機記錄下來。
匆忙趕回家後,常歡撲騰到我懷裡,喜開顏逐,“媽媽!”
我手忙腳亂的,把常歡放下,“常歡,再跟宋鴿阿姨玩一會,媽媽要上樓去忙。”
常歡小眼神委屈的,卻乖乖答應了。
我跑着上樓,拿出筆記本就開始啪啪啪敲鍵盤。我腦海第一浮現的就是那幅濃豔欲滴的紅花兒,最初吸引我的那幅畫。
李曼筠的意思,他不要千篇一律的見解。
我突然發現,我寫這個,我大學畢業之前所積累的文學素養,起到了很大作用。在程菲菲手底下工作時,我也稍微涉及一點。
可能最近失業得厲害,我寫出來的偏晦暗,好像成了我剛學古代文學時抱怨的“失意文人”。不管如何,一篇篇寫下來,我沉浸在這個世界裡,忘記時間。
“叩叩叩”,正當我指尖飛舞時,有人敲門。
我一愣,擡頭看門,“進來吧。”
“媽媽,陸叔叔來接我們了,讓我們回家吃飯。”常歡探進小腦袋,害怕我生氣。
此番模樣讓我回想起,確實,在之前,我專心工作時,可能會控制不好情緒……
“常歡,過來,媽媽抱。”我柔聲道。
常歡有點不敢相信,但還是笑容燦爛地撲到我懷裡,“媽媽。”
我看一眼word文檔,當然沒寫完。但是關鍵詞我寫在手機上,等到晚上寫也一樣。單手抱住常歡,我保存文檔後關了電腦。
牽着常歡下樓,陸明鏡坐在沙發上,跟前放着一杯茶,應該是宋鴿倒的。但宋鴿沒和陸明鏡寒暄,自顧自鍛鍊身體。
我趕緊走到陸明鏡面前,幾分歉意,“你怎麼不給我打給電話,我好招待你。”
他擡眸,與我對視,“關機了。”
瞬間滯住,我好半天才說:“肯定是沒電了,你別介意……那個……陸明鏡,我今天找到工作了。”
“是嗎?”他這話,有股子循循善誘的味兒。
我情不自禁皺眉,“不過我還在被考驗。”
陸明鏡起身,走到我身邊,瞬間帶來大片陰影,卻是溫暖。站定後,他將我擁進懷中,“先別想這麼多,跟我回家吃飯吧。”
走出門時,我一拍腦袋,“陸明鏡,你先抱常歡出門,我上去拿點東西。”
“行。”
他彎身抱起常歡,“來,常歡,先跟叔叔去車上玩。”
我這忙得焦頭爛額,忘記拿送給陸明鏡的禮物了!
從亂七八糟的地方找到我的紙袋子,我提起就跑。氣喘吁吁走到陸明鏡面前,他攏起我臉頰旁的碎髮,“怎麼這麼着急。”
我雙手捏緊紙袋子,獻寶似的遞到他面前:“我去祈明島給你帶的禮物。”
他接過,落吻在我側臉,呵氣在我耳畔,“真乖。”
我聽得臉紅心跳的,“你不怪我就好。”
他轉身替我打開車門,“上車吧。”
回到陸明鏡家中,常歡比我們都勤快,一下地就往裡跑。雖是晚上,但是燈火通明,我沒攔住他。掐指一算,常歡在這住得也挺久,難怪熟悉。
陸明鏡把紙盒遞給我,“你幫我放臥室,我先去廚房收個尾,馬上吃晚飯?”
“行!”我自覺虧待陸明鏡,手腳不要太利索。
李硯和陸明鏡是好朋友,我做李曼筠的經紀人,陸明鏡始終會知道。那肯定是我自己坦誠比較好,至於那幅莫名其妙的畫,與其後來陸明鏡自己發現多想,我也給說明白了。
陸明鏡應該瞭解我,在此之前我根本沒機會認識李曼筠這樣的人。
我的生活圈子其實很小。
陸明鏡廚藝可謂精湛,常歡吃得滿嘴油光,臉上笑容掩不住。
我們雖然搬走了,但陸明鏡沒改房間,常歡的臥室還是堆滿玩具。因此,陸明鏡慫恿常歡回到臥室自己玩他也很高興。
見常歡屁顛屁顛走了,我心裡想着坦白的事,小緊張地拽拽陸明鏡的衣角,“我們,也上樓去吧?”
陸明鏡眼眸一亮,“好。”
他牽住我的手,把我待到門口,突然猛地推我。我未及反應,任他擺佈。一陣天旋地轉後,我的背撞上門背。尚未來得及說什麼,黑影壓面,脣上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