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的聲音,那麼甜,生生甜到我心坎。我貼住她小小身體的手掌,突然變得十分灼燙。很快,那份灼燙傳遍全身。
那種無法言語的感覺,不亞於我初次聽到常歡喊我媽媽。
待到陸明鏡端熱水出來,我不受控制般,分外堅定地告訴陸明鏡,“陸明鏡,我們收養妞妞吧。”
妞妞確是招人疼的孩子,這一聲稀裡糊塗的媽媽,把我整個人都化了。這種情境,什麼爭奪什麼血緣,都變得模糊不清。
陸明鏡有些驚訝,俄而眉目平靜如水,“先讓孩子退熱,收養的事,不着急。”
我把孩子放回牀上,“不管怎麼樣,我心意已決。你不收養,我收養!”我有心收養但面前沒這個時間精力,我更重要是向陸明鏡表態,我想要收養孩子。
如果陸明鏡原本就想,只是顧慮我的感受,那我現在想明白了,也清楚讓他無需顧慮。
倘若他心煩張夢疑似癲狂的報復,我希望我的表態可以影響他的決定。
“先照顧孩子。”陸明鏡的回覆,有些敷衍。
常歡哭着來敲房門,已經是凌晨一點。陸明鏡爲了確保孩子沒事,一直守着。我在一旁看着,因爲陸明鏡不讓我幫忙,數次犯困。
“退熱了。”陸明鏡這沙啞的話語,簡直天籟。
我的瞌睡蟲立馬跑走,“那現在怎麼辦?”
他擡起手腕,目光落在表面上,“現在五點,我們再睡兩個小時吧。妞妞暫時沒有危險,不知道會不會復發。實在不行,我們只能給她吃藥輸液了。”
是藥三分毒,我帶過孩子,孩子還小,不是得大病,能不輸液打針就不。
“好。”我睡眼惺忪看着陸明鏡,心想他能熬夜守着妞妞,肯定不會心狠的。他之前就許諾過不會讓妞妞顛沛流離、無枝可依,這次收養,應該不成大問題。
陸明鏡躺在妞妞身側,單手搭住妞妞的小身板,“長樂,你也睡這裡吧,省得進去吵醒常歡。妞妞要真復發了,我跟你都在,事情會好辦些。”
“嗯。”我實在反抗,說話都沒什麼力氣,行屍走肉般走到牀邊,倒頭就睡。
妞妞的病來勢洶洶,去得也快。
昏睡過後清醒過來,她就生龍活虎了,比我和陸明鏡都顯得精神飽滿。她還是喊我阿姨,我特別滿足。
常歡自動醒過來,跑過來見到妞妞好好的,高興地在妞妞臉上一陣狼吻。
陸明鏡抱妞妞進浴室洗漱,常歡軟軟趴在我胸口——我剛想,沒睡夠,賴在牀上。
我嘟起嘴,和常歡來了個聲音清脆的接吻。
“媽媽,常歡刷完牙、洗完臉了。”
我捏捏他彈性十足的臉蛋,“常歡真棒!”
“媽媽,我知道,以前常歡生病,媽媽也要常歡擔心妞妞一樣。媽媽,我長大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常歡分外真誠地看着我,我心跳怦然,呼吸不順。
常歡越長大越懂事,最近我時常有種被他表白的錯覺……
“好。”我艱澀回道,親他的臉頰,“常歡,媽媽也希望你,快快樂樂長大。”
幾天後,呈和酒店。
我左手抱着妞妞,右手牽着常歡,仰望幾乎高聳入雲的酒店,看着那燙金的字……收回脖子,我不由嘆氣,現在的酒店都富麗堂皇的,快趕上個人居住房間環境了。
反正這麼奢華的酒店,如果是我,畢生不會進來。當然,我和李曼筠如果有工作上的事,那另當別論。
陸明鏡今晚宴請他朋友,甚至他哥,都是爲了宣佈常歡是他的兒子。我之前提議在家裡就好,但他覺得應該正式些。這方面的考量,我都是相信陸明鏡的。
剛開始接觸常歡是陸明鏡親生兒子這消息時,可能他和我都有些迷糊。現在過了這麼久,陸明鏡可以做n個親子鑑定了。我呢,自陸明鏡確認那個模糊的背影屬於他,就不再懷疑。
原本呢,陸明鏡還想請上他媽,我是堅決反對。他母親和我氣場不和,要是當着這麼多朋友面前爭執起來,誰的面子都掛不住。一再商榷,陸明鏡決定請他哥。在他找對象這事上,他哥態度相對開明,不會有那麼多條條框框。
他哥再讓我害怕,至少他不會動手、動嘴。
“來得這麼早?”我正觀摩酒店,耳旁突然響起稍顯熟悉的問句。
我猛地回頭一看,嚇得往後縮,“陸……大哥?”我思慮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陸予風。
陸予風彎身抱起有些受驚的常歡,冷麪稍稍柔和,“來,大伯抱。”
常歡小眼神怯生生看向我,我無聲鼓勵。常歡適才迎向陸予風,乖巧喊道,“大伯好。”
抱起孩子後,陸予風稍作打量,“就是這孩子?”
我顛着皺起小眉頭的妞妞,回,“是,他叫常歡。我取名字的時候,希望他今生常歡樂。”
陸予風凜聲道,“好名字。細看,常歡還是和幼時的明鏡,有幾分相像。”
“我還沒看過陸明鏡小時候的照片呢。”我條件反射嘟囔。
陸予風不予作答,轉移話題,“進去吧。”
望着陸予風的背影,我才懊惱說錯話!我這是幹什麼,在陸予風這樣冷然氣質的人面前,小家子氣?
懊惱歸懊惱,我生怕再給陸予風留下不好的印象,抱穩妞妞,緊緊跟上陸予風。
途經金碧輝煌、彎彎折折的走廊,我和他總算抵達陸明鏡訂好的包廂。包廂偌大,裝飾卻文雅,幾株盆栽更是點綴合宜的新綠。
只有李硯到了,他的書生氣和包廂環境十分相宜。他動作嫺熟地斟茶,看到我們後起身迎接,“予風哥,長樂。”
陸予風點頭,走到李硯身旁坐下,“看,明鏡的孩子。”
李硯接手抱過,細細打量。
我抱着妞妞,不忘哄着盼哥哥回到身邊的小丫頭。
來之前,陸明鏡說有些事情沒辦妥,讓我先來。我這一來,陸明鏡不在,我肯定得當好東道主。
當陸續來人時,我都招呼。江湛,趙寅,幾個我面生的朋友,同樣看起來非富即貴……宋景玉!陸明鏡強調時過境遷,我更知道他們這段關係純屬宋景玉一廂情願。但看到長褂布鞋出場的男人,我仍是隱隱不適。強壓不適,我微笑迎接。
宋景玉含笑迴應:“恭喜,終於找到孩子的父親,沒想到,居然是明鏡。”
說來也巧。當年鑄成我和陸明鏡一事的,有宋景玉。前段時間我去找那個男人的片影,也求助了宋景玉。現在陸明鏡要宣佈常歡的身份,也有……宋景玉。
我那邊的朋友,當然還是林蔓、宋鴿和陳白露。林蔓已經從悲傷中恢復過來,仍舊神出鬼沒,以前我們知道她是去找蘇照鄰。現在我們不再知道她去了哪裡。
看到賓客名單時,林蔓當即觸電般扔了單子,分外堅決,“我不去!”
我不問及往事,也知道,那肯定關乎林蔓的往事。那三個我不認識的人,我看過去,林川,胡天涯,溫延。
直覺的話,我覺得和林川有關,因爲姓得一樣。
不過轉念,我和李硯、李曼筠姓得也一樣,沒什麼關係。中國人這麼多,同名同姓也不稀奇。我算是瞭解林蔓的,由是不追問。
因此,我那邊朋友只有宋鴿和陳白露。陳白露早早知情,宋鴿也知道。陸明鏡能請來的朋友,關係都是親密的,應該也都知道了。按陸明鏡的話來說,重要的事需要儀式感。
等到一圓桌差不多坐滿,陸明鏡終於姍姍來遲。我鬆口氣,與他進行眼神交流。他款款微笑,走到我跟前。
陸明鏡一來,各自閒聊的人都收住嘴,逐一和陸明鏡寒暄。
招來服務生,陸明鏡讓她們先上茶。穿旗袍的服務生,如意襟,高開衩,玫紅色……再配上婀娜的身段,步步生情。
我不由看癡,可在場的男士,個個風雲不驚。想來,他們都是見慣風雲的人。只有趙寅我是瞭解過的,清楚他是不把心思放在這個上面。
過了這麼久,我們不再聯繫,比普通朋友稍微遠一些,重要場合見一見。不怨不吵,正好。
斟茶完畢,服務生魚貫而出,僅留一位端着站在角落。
陸明鏡清咳幾聲,開腔,“除開我哥,你們都是我的朋友,長樂的朋友。可能你們知道的是,常歡居然是我和長樂的兒子。剛知道的時候,我也很震驚,我居然有個兒子,還是我目前深愛的長樂的兒子。命運既捉弄了我,也給了我莫大的恩賜。常歡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他無名無實,我會讓他在法律上,情感上,方方面面都變成我的兒子。
對,還有妞妞,趙寅應該知道,妞妞是誰的孩子。但之前不重要,從今往後,你們都知道,妞妞是我和長樂的孩子。法律上,對,法律上,今天當着衆人的面,我想向我心愛的女人求婚,她若是點頭。我們明天就去扯證,我的戶口本上還會添上一兒一女。明天,我陸明鏡,就是有家世的人。不過,因爲一些私人原因,婚禮可能會延期舉辦,但這不會妨礙我們成爲夫妻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