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如夫人突然喚她,“妹妹在想什麼?”
原來不知何時,如夫人已經將身後的宮娥遠遠遣開了一段距離。
“第一次來宮中,看得出了神。”珠玉隨口找了個理由。
“這宮中可好?”如夫人順勢問下去。
珠玉隨意地點點頭:“一草一木都是極好的。”
如夫人也看得出,珠玉口中隨如此說,但眼神也飄忽不定,彷彿這宮中之景緻已經看慣了一般的漫不經心,不由一怔:“妹妹是丞相的掌上明珠,這樣的景緻想必是常見的吧?”
“夫人說笑了。螢燭之光怎能和日月爭暉?”珠玉看向如夫人,笑得有些冷,彷彿是在提醒如夫人失言了。
“然,然。”縱使如夫人跟在高旭身邊這麼多年,卻很少見過同性這樣銳利的目光和森冷的笑意,竟是連連應是。
珠玉又輕笑開來,擡手指了指:“夫人這麼緊張做什麼?對了,那邊可是今年的貢菊?開得正好,我們一道去賞賞吧。”
“也好。”如夫人也自知失態,自嘲一笑,隨着珠玉一塊漫步過去,駐足在花海前,“這是我入宮以來,菊花開得最好的一年了,故而纔想着邀妹妹前來,也別辜負了這花。”
“花開堪折直須折,是不應辜負了。”珠玉似乎有意引着如夫人切入正題。
得到這麼一個話茬的如夫人自然是不會放過,便接着道:“這花便如女子一般,開得最好最豔的時候,最應當找個能珍惜她的人。妹妹說可對?”
“然。”珠玉點點頭,表示贊同。
如夫人見狀,又笑問道:“那妹妹可找到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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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說笑了,珠玉常在閨房中,如何去尋?”珠玉反問着,心中卻道,看來如夫人終於準備切入正題了。
如夫人果然收斂了笑意,對着珠玉就要下拜。
珠玉連忙扶住她,裝作糊塗地問道:“夫人這是何意?”看這陣勢,高旭是
對如夫人下了“死命令”了啊!
“妹妹是聰明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如夫人順勢起身,“妹妹可願入宮,同姐姐一同服侍皇上?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妹妹投緣,親切得很。若能如此,咱們豈不是也有個伴兒?你說好不好?”
“這是夫人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珠玉的面上也沒了笑容,嚴肅地問道。
如夫人沒想到珠玉會有此一問,猶豫片刻後,才說道:“當然不可能全是我的意思,我怎能做主此事呢?皇上是有意於妹妹的,所以妹妹入宮,必定不會受委屈的。”
“不會受委屈?”珠玉輕聲重複,似乎在做心理鬥爭。
“然!”如夫人以爲珠玉心動了,誠懇地點點頭,“以妹妹的身份,想成爲一宮之主,可不是輕而易舉嗎?”
一宮之主,那便是夫人了?看來在這點上,還是和前世一樣的。看來不論輪迴幾次,高旭就是高旭,永遠都不會改變。
珠玉聞言輕嘆一聲,接着堅定地回絕了她:“夫人美意,珠玉心領了。只是珠玉,這輩子卻是不願爲人妾室的!”
“這……”如夫人一聽,明白了珠玉的意思,立時變了臉色,急急提點道,“妹妹糊塗了!皇后之位,怎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妹妹入宮後可仔細經營,若能誕下太子,到時也不遲啊!”
珠玉搖搖頭:“夫人心裡清楚,在西嵐貴族,妾室扶正的條件有多麼苛刻,何必做這無用的幻想?珠玉也不敢拿自己的一生來打這個虛無縹緲的賭。”
按照西嵐的規定,爲了保證尊卑有序,也避免不必要的後宮或者後苑之爭,西嵐的貴族所納之妾室不可扶正,除非正妻與其陪嫁的妾媵都沒能誕下男丁,正妻又早亡,而妾室誕下長子,纔有一線可能。但話又說回來,正妻一般都有兩三名陪嫁妾媵,都無所出的可能xing小之又小,所以妾室幾乎是沒有機會的。所以白千歌其實是很幸運的,因爲許穎川雖說位高權重,但在血緣上,
是和貴族八竿子打不着的,便沒有這個規矩了。
謊言被珠玉直接戳破,如夫人臉色一白,嘴角抽動了幾下,無法說話。是了,若是可能,她又何必等到這人老珠黃之時,主動爲自己的夫君納妾呢?夫人雖是一宮之主,可終究是妾室啊!若不是她還有一女在身邊,真不知這下半生的寂寥要如何打發……
“妹妹你……你再想想……”如夫人感到自己的言辭很蒼白無力,“夫人之位,也未嘗不可。只要皇上寵愛於你……還怕……”可說着說着,她便噤聲了,女子的好年華不過幾年,而皇上身邊永遠都不乏新鮮面孔,寵愛又能有幾時呢?這樣的謊話,說起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寒心,便說不下去了。
“多謝姐姐的好意了。”珠玉對着如夫人拜了拜,“只是珠玉心如頑石不可移。讓姐姐笑話了。”珠玉不願再和如夫人周旋了。
如夫人連嘆了幾口氣,知道再多勸也無用了;“也罷也罷,咱們還是繼續賞花吧。”
珠玉點點頭,不再言語,兩人各懷心思在御花園中轉了一圈,便結束了這次遊園。雖然不能算是不歡而散,但珠玉卻是給如夫人和高旭都出了一個難題:想讓她許珠玉入宮可以,但必須許以正妻,也就是皇后之位,否則免談!
不過這只是珠玉的態度,最後的決定權並不在珠玉手上,只要許穎川同意,她也沒轍了。這點珠玉很清楚,所以她只是想靠這一點刁難拖延時間罷了。因爲這句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一向多疑謹慎的高旭就會懷疑是否是許穎川授意她這麼說的,高旭若想要去試探許穎川的心意,就足夠耽誤些時日的了。更何況,她賭許穎川的貪婪,或者他也有意試探一下,高旭是否願意立自己的女兒爲後呢?
離開御花園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珠玉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慢慢變得陰沉,她開始習慣揣度人心,利用人心。只是既然重生了,便不能重蹈覆轍,她也是身不由己,只要能自保,工於心計又何妨呢?
(本章完)